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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二章 天机变

    时间倒回至前一晚,田无期一骑当千的当夜。

    京城,长安!

    钦天监,灵台!

    瓢泼般的大雨从入夜的时候就下个不停,灵台的积水几乎瞒过了正衙的门槛,现在虽然有了小了的痕迹,却依然淅沥不断。

    突然,夜空一道粗若巨树的闪电劈下,接着是一个炸裂般的雷声,惊得整个京城的人都不停地惊恐地望着漆黑的夜空,畏惧着难测的天威!

    一直放在钦天监的九龙鼎正东的龙头随着闪电劈下时突然裂了一丝细微的缝隙,接着在雷声中咔啦作响,竟然在脖颈出裂出了一道肉眼可见的长痕,这道纹路细看起来竟是像在这龙颈上斩了一刀似的。

    钦天监监正,当代龙虎山天师张少陵被眼前的景象惊得几乎肝胆俱裂,他上一次亲眼看到九龙鼎裂纹是四年前太祖宾天的前夜,那一夜九龙鼎正位龙首的两颗龙目尽碎,稍后即传来太祖大薨的消息。

    而更上一回,他也只是听说,正是十八年前,彼时的九龙鼎还不归他龙虎山管,而是由五行阴阳的邹家替大元末代皇帝元顺帝代理,这钦天监也不在长安,而是在大都。不过都是同行中的翘楚,自然晓得皇帝轮流做的真理,龙虎山和邹家并没有火并,无非是你做初一,我做十五,秘闻也自然交接了过来。当时的九龙鼎西南龙头碎裂之夜,正是大新太祖起兵之时。

    这九龙鼎乃是大禹时期传下来的顶级秘宝,乃是河底青铜所铸。鼎下连龙脉,龙首指乾坤。小则能预帝王生死,大则能断皇朝兴替,三千多年以来从未错过。今夜这正东龙首裂纹,必然要有大事发生。

    张少陵紧了紧身上的道袍,顾不得外边还偶尔滴落的雨滴,从正殿出来,几个起落来到了观星台上。观星台上有一白发老道一直闭目不语,坐于高台正中,台上积水甚多,但是老道身上却是干干爽爽,丝毫没有湿掉的痕迹。

    张少陵见到老道,恭敬地施了个晚辈礼,道:“拜见师叔。”老道闻言只是颔首,却也不多言语,张少陵见怪不怪,也不多言,只是恭敬地站在老道身边。不多时,淅沥淅沥的雨水停了下来,夜空的乌云也慢慢散尽,几颗星辰重新挂入了夜空。

    便在张少陵抬头望天的刹那,老道也同时睁开了眼睛,两人抬首望天,默然不语。张少陵到底忍不住,终于低声道:“师叔,九龙鼎的东龙首,裂了!”

    老道低头长叹一声,道:“紫微星淡,中宫昏暗;而北斗星亮,天枢尤甚。唉,天下恐有大变!”

    张少陵接口轻声道:“北斗七星,近紫薇宫南,在太微北。是谓帝车,以主号令,运乎中央,而临制四方,建四时,均五行,移节度,定诸纪,皆系于北斗。天枢宫贪狼、天璇宫巨门、天玑宫禄存、天权宫文曲、玉衡宫廉贞、开阳宫武曲、瑶光宫破军俱是星君。只是这天枢星从未如此闪亮,这实在是……”

    “天命如此,岂在人为,且看着吧……”老道的声音逐渐低沉,消于无声。张少陵默然不动,一站一立两个身影在乌黑的夜里更显清冷。

    山东,泰山!

    玉皇顶,阴阳宫。

    邹有海跪坐在一个中年男人的身前,中年男人与邹有海有七八分相像,只不过年岁上大了一些,他盯着眼前的龟甲沉默多时,开口道:“金鰲化龙,帝出乎震!”

    易经八卦,震卦在东。

    “大兄。”邹有海轻声叫了一声自己的哥哥,邹家当代家主邹有道。

    邹有道摆手无语,先是拧着眉头,不过很快便舒展开来,最后竟有了几丝笑意。

    邹有海见自己的哥哥笑的莫名其妙,心里也是有些不安,他又叫了一声,“大兄。”

    邹有道看了一眼自己的弟弟,眼中的深邃凌厉变得生动柔和起来,他温和地道:“有海,这些年你受苦了。”

    “大兄,我……”

    邹有道挥手阻住了邹有海的话语,道:“有海,我自然晓得你的天赋远高于我这个不争气的哥哥,只是你不愿意与我相争这家主之位,才会选习海洋之道。是当哥哥的对不起你。”

    “大兄,您千万别这么说。有海是真心钦佩大兄,我阴阳五行也只有在大兄手里才能保住九门的地位!这些年大兄劳苦功高,我邹家能稳在这泰山绝顶,不落其他门派下风,全赖大兄功劳。再者,我志不在家传主道,是真心喜爱这海洋一说,有海自得其乐,心满意足!只是,您今夜用精血行这龙甲乾坤占卜,怕是对身体有损,日后还是不要再用了。”

    “无妨,且不说本来也是三年一卦,如今有这天时,便是一年三卦也是值得。”邹有道轻轻咳了几声,邹有海赶紧上前,为他轻锤脊背。

    邹有道含笑点头道,“有海,天意如此,我阴阳一派能否从下三门一飞冲天,日后却是要看你了。”

    邹有海闻言有些愕然,愣愣地看着自己的大哥,都忘了继续捶背。

    邹有道站起身来,道,“金鰲化龙,这金鰲必定来自东海。金鰲睁目落甲之时,便是化龙登天之日!那日你尝言道有人乃东海遗孤,且对远洋秘闻知之甚详,该当便是这应命之人!”

    “大兄,何至于此呀!”邹有海赶忙也站起身来,他自然听明白了自己兄长的意思。

    与外界猜测的不同,邹有海离开邹家并不是被他大哥逼走,而是兄弟两个感情太好,不想彼此为难。这般真挚的兄弟情义,岂是外人所能知晓!邹有海向来佩服自己兄长在占卜预测上的神技,他敢如此断言,肯定是八九不离十。只是邹有海想到了那个年轻的有些过分,又有些神秘兮兮的家伙,还是有些惊异。

    邹有道摇了摇头,道;“这几年风雨失调,天象惊变,这是天下大乱的前奏。只是我民何苦,这不过才安定了十几年,便又要逢临乱世,唉,天意啊!”

    当夜,不仅仅是钦天监和玉皇顶有如此这般的对话发生。

    大都接天殿,金陵摘星楼,河南应天书院,河西雷音寺,普陀灵犀阁等等九门重地,甚至皇宫大内都各有类似的对话发生,影响之深远,此时无人能知,不过却徐徐揭开了这大时代的巨幕。

    当然,田无期对此是一无所知的,就算知道他压根也不在乎!此时他正与李晓月一路南下,享受着美好的卿卿我我的时光,慢悠悠地返回青州。

    与去程浩浩荡荡的车队相比,回来却是简洁了许多,一水的战马狂奔,不疾不徐十天出头就跑完了这一千多里路。田无期满心期望着能有不开眼的绿林好汉能来营业一下,毕竟两百多匹马,在中原腹地可算是了不起的数目。不过不知道是因为马队声威太甚,而是绿林好汉们忙着春耕,竟然没人上门做无本生意,让一心想再砍几个人的田无期不由得有些失望。

    话说自从那日在龙门峡涧口一骑当千之后,田无期似乎找到了些自己的兴奋点,他有些迫切的想再证实一下,看自己到底是单纯的喜欢刺激,或是真的就是个喜欢杀人的变态。

    以前的世界里莫说是砍人,就是买把菜刀都是不开刃的。

    如今这一世虽然通天之路虚无缥缈,可这人间之事却能凭借这无上神通杀出一条血路。田无期之前也曾浑浑噩噩,风轻云淡。如今一战却让他有些心动,仿佛找到了自己的方向。

    毕竟,杀人证道也是一条道路,好人成佛需要历经九九八十一难,坏人成仙却只要放下屠刀。田无期从来信奉的都是好人不长命,祸害活千年,他没有兴趣去抢菩萨的活计,去做那救苦救难的好人,他只想活的痛痛快快,过的潇潇洒洒。

    刚进山东境内的时候,孙成毅和杨狗子两人迎入了马队。他俩当日星夜兼程,狂奔疾走三日三夜,便赶回了青州。刚回了青州,安顿好辣椒种子之后,便得知山东发生了大事。孙成毅果断向山长孟成京商量后,再度和杨狗子出发奔向大都,意图尽快和田无期汇合。一是汇报山东出的事情,另外也在东主身边听用。

    有了这两人打点之后,队伍里边更显从容。田无期知晓了孙成毅汇报的事情,事实上田无期不仅从处孙成毅得知了情况,这几天路人也在传言这一事情。

    事情说来不过两个字--倭乱!

    前朝大元在时,声名赫赫,四方属国外藩无不战战兢兢。但大新成立之后,却是四面埋伏。北面大元变北元,死而不僵。南方的安南,暹罗等地纷纷独立,不但停止纳贡,更有北上作乱的现象。西边的乌思藏虽然名义上臣服,然而山高皇帝远,大新的势力实际上难以延伸。不过要说这北西南三边皆敌,大新朝野内外不是不能接受,毕竟自秦汉以来,这三面的国家不是不服王化,就是降而复叛,反复千年,早就习以为常。

    但是这东面大海自古以来从来都是风平浪静。不料,便从大新建立之时,上至苏浙,下到闽越,竟然时常面临倭人海寇的威胁。这些地方,或为鱼米之乡,或为远洋贸易之地,一旦受灾,损失远超内地边境。

    这十几年来,东部沿海颇受倭寇之苦。只是大新主要大敌在北,无暇东顾。太祖当年一纸圣旨,封了海禁,片板不许入海,更是让倭人嚣张不已,以前只不过是沿海强抢渔船,现在则时常有登陆攻城的事情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