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生
大致看完了张王氏的诉状,长生的脸色变的很是难看,挑眉看向不远处的三个官差,“你们是哪个衙门的?”
眼见长生神情不善,那三个官差面面相觑,吞吞吐吐。
“宪台大人问你们话!”大头怒目相向。
受到大头的呵斥,为首的一人方才战战兢兢的回答,“回大人,我…...我,我们是济州进奏院的差役。”
“来人。”长生面无表情。
听得长生呼唤,大门处的六名卫兵急忙快步上前,躬身候命。
“拿下。”长生沉声下令。
卫兵高声应是,将那三名官差勒臂摁头的抓了起来。
“我们是进奏院的差役,是济州派来的,你们凭什么抓我们?”有差役高喊挣扎。
大头闻言怒目上前,反手甩了那人一记耳光,“御史台督察满朝文武,只要是大唐的官员皆受御史台督察,你的言下之意是济州现在已经不归大唐管辖了?”
那叫嚷的官差挨了打,再不敢聒噪呼喊,开始服软求饶,大头也不理会他们,冲卫兵摆了摆手,“关起来。”
眼见长生将三个差役抓了起来,那妇人仿佛看到了希望,嚎啕大哭的同时连连磕头,长生见状急忙上前将其搀了起来,只磕了两记,那妇人的额头便已见血,足见其磕头之时何其用力。
“大人?”大头用询问的眼神看向长生。
长生知道大头什么意思,二人原本是想跟着释玄明去暗香楼的,结果被归来的黑公子给耽搁了,此番又遇到了告状伸冤的张王氏,大头是在问他二人是留下处理张王氏的冤案,还是继续赶往暗香楼。
长生没有犹豫,扶着妇人走进了御史台的大院儿,眼见那妇人身上多有污垢,且散发着刺鼻的异味,大头便快走几步,想要替下长生。
长生摆了摆手,“我自己来,你吩咐厨下做点饭菜送到大堂。”
大头点头应声,快步离开。
长生又道,“再准备一处房间,换洗的衣服也给她准备一身儿。”
大头再度点头,匆匆而去。
此时那张王氏仍在伤心哭泣,由于情绪太过激动,加上路上多遭磨难,身体异常虚弱,已然不得正常行走,长生几乎是半搀半抱的将其带进了御史台的大堂。
长生原本是将张王氏扶坐在椅子上的,但张王氏却是如坐针毡,匆忙起来,再度跪倒,磕头不止,与此同时嘴里一直念叨着多谢青天大老爷。
虽然张王氏情绪激动,多有失态,长生却能理解她此时的心情,蒙冤受屈是难受的,当日他在阁皂山就遇到了类似的遭遇,自己历经千辛万苦将丹药送到了阁皂山,却险些被罗顺子一掌打死,而当自己侥幸不死,鼓起勇气跑到广场上指认罗顺子之时,阁皂山的众人却一味的帮罗顺子隐瞒遮掩,广场上那么多人,没有一个人站出来为他说句公道话,最后还是张墨冒着得罪阁皂山的风险,毅然决然的站出来为他作证,在那一刻,他对张墨的感激达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
张王氏虽然衣衫褴褛,而且年纪也大了,却终究是个妇人,长生也不便总是制止搀扶,急切思虑之后正色说道,“张王氏,本官就是御史台的堂官,救人如救火,你的丈夫和儿子尚在牢狱之中,你多耽搁一刻,他们便多一刻危险,你不要哭泣,尽快将事情的原委说与我知道。”
张王氏一个妇人,能千里迢迢的赶到长安告状伸冤,足见其心智和毅力要远超寻常妇人,听得长生言语,张王氏努力止住哭泣,跪坐在地,急切讲述。
家里有男人,是轮不到妇人出面的,前期自县里和府里告状都是张家父子出面,当告到州里时,张家父子被抓进了大牢,张家就只剩下了婆婆张王氏和已经有孕在身的儿媳张林氏。
由于遭到了地方官府的打压和欺凌,再加上家里的男人都被官府抓了起来,婆媳二人无奈之下只得求人写了两张诉状穿在身上,每日滞留济州衙门,高声喊冤。
二人的举动引起了济州百姓的大量围观,事情闹的沸沸扬扬,济州刺史无奈之下只能答应派人前往县城重新彻查此事。
就在婆媳二人以为用不了多久张家就能沉冤得雪之时,却发现州里派下去的官吏迟迟查不出什么结果,而随着时间的推移,原本一直关注此事的百姓们也逐渐将此事给淡忘了,最终拖的不了了之了。
眼见这条路走不通,婆媳二人便想到了进京告御状这最后的一条路。
但是地方官府也想到她们会进京告御状,而且地方官府也知道自己理亏,一旦事情闹大了,惊动了朝廷,朝廷一定会严加追责,于是便想方设法的阻止她们出行,
不过最终婆媳二人还是逃了出来,她们自前面走,地方官府自后面追,婆媳二人一路上东躲西藏,历时两个多月方才来到长安。
她们二人没有盘缠,来到长安之后只能露宿街头,二人原本是想趁皇帝出行时冲出去当街告状的,却被人告知世人谣传的告御状根本就是一派胡言,任何人擅自冲撞皇帝的仪仗都是死罪。
正当二人一筹莫展之际,有好心人指点她们来御史台,儿媳妇此时已经身怀六甲,行动不便,婆婆张王氏便独自一人跑来御史台碰碰运气。
张王氏说到一半时大头端着饭菜回来了,待张王氏说完,大头便劝其吃点东西。
张王氏也是饿得狠了,道谢过后狼吞虎咽,吃过几口想到即将沉冤得雪,便捧着饭碗喜极而泣。
在张王氏吃饭的时候,大头也看过了她递上来的诉状,心里大致有了计较,“大人,她说的应该是真的,您想如何处理此事?”
长生想了想,出言说道,“一会儿你先带人将济州的进奏院给围了,将里面的济州官员抓回来严加审问,他们肯定知道内情,先自他们这里下手,拿到罪证,对了,这些地方衙门设在京城的进奏院大多养有信鸽,抓人的时候下手要快,要确保他们无法给济州通风报信儿。”
大头点头应是,转而出言抱怨,“真不知道朝廷为什么要允许地方州府自京城设立进奏院,进奏院的这些人平日里除了向地方州府报告朝廷的动向,还能做些什么?”
长生是户部尚书,熟知财政的各项拨款,此时是大顺二年,各地设在京城的进奏院足足有五十三处之多,官员俸禄和日常开销都由地方州府承担,每年要耗费掉大量的银钱,最主要的是这群人平日里也不干什么正事儿,要么刺探朝廷情报,要么拦截伸冤百姓,甚至几起京官遇刺事件也牵扯到了这些进奏院。
“通知咱们派出去的巡查使,但凡在长安设立进奏院的州府,一律严加巡查,”长生多有气愤,“我就不信治不了他们。”
“大人,我什么时候去抓人?”大头问道。
长生想了想,开口说道,“你先去暗香楼把大师叫回来,你们两个一起带着捕快过去抓人。”
大头应声离去,长生又喊来一名本部差役,问明了张王氏其儿媳所在破屋的位置,便命差役赶了马车过去接人。
张王氏见到的官员都是推诿扯皮之人,眼见长生雷厉风行,张王氏感激涕零。
长生之所以如此大刀阔斧的处理此事有两个原因,一是阉党乱政之时吏治腐败,眼下的当务之急就是整顿吏治,就拿济州这件事情开刀,从上到下,追责到底,不杀几个,不抓几个,这些地方官员对朝廷没有敬畏之心。
二是他出身卑微,深知百姓疾苦,别说身居高位的达官贵人了,就是一个乡正,一个县官儿,都可以在自己的一亩三分地上颠倒黑白,作威作福,必须让这些地方官员们知道他们管理的百姓并不是他们的百姓,而是大唐的百姓,他们不过是个抱孩子的奶娘,没资格欺负东家的孩子。
为了稳妥起见,在张王氏稳住了情绪之后,长生开始追问一些细节,开弓没有回头箭,抓人不是小事,动手之前他必须保证张王氏所说的确是实情。
长生问,张王氏答,一番询问之后对事情的来龙去脉有了更全面的了解,在事情发生之后,乡正曾经多次威胁张家,只道张家若敢向上申诉,就举全县之力对付张家,一个小小的乡正,最多只能管控一个乡,竟敢口出狂言举全县之力,是谁在授意他,又是谁在支持他?
不多时,大头将释玄明叫了回来,释玄明前去召集捕快,大头和闻讯赶来的杨开和余一则来到大堂领受长生的命令。
长生的命令也很简单,今晚直接将济州进奏院给抄了,明日直接快马加鞭前去济州彻查此事,自己亲自出马,彻查,严办。
见长生杀气腾腾,大头多有顾虑,“大人,此事一旦彻查,势必牵扯许多官员,其中免不得会有朝中官员,而且咱们也不知道皇上是什么意思,咱们是不是谨慎一些?”
“谨慎什么?黑就是黑,白就是白,如果连句真话都不敢说,连点实事都不敢做,我这官儿还当它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