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浅眼眸流转,在徐长安那略显呆滞的表情中,缓缓凑近了他的面容。
眼看着徐长安没有回复自己,云浅稍稍蹙眉:“没有听得清楚?”
“听……听清楚了。”徐长安回过神来,内心十分的震惊。
“你这样看着我做什么。”云浅摇摇头,心想她如今心态出现了转变,想要在那祝姑娘面前打扮的好看一些,很奇怪吗?
要知道,书上可都是这么写的。
如今,意识到自己有可能是正妻的云浅,便开始惦记着徐长安写过的那些书。
她不能这样狼狈的去见夫君的因缘。
“小姐,你怎么……忽然想要换衣裳了。”徐长安呆呆的问。
在他的心里,还以为云姑娘不会在意这些。
“不是换衣裳。”云浅摇摇头,随后认真的强调:“是换一身……好看的衣裳。”
徐长安:“……”
半晌后,徐长安用怪异的眼神看着云浅,随后小心翼翼的说道:“小姐是觉得这身衣服太……素了?”
“嗯。”云浅点点头,指着徐长安腰间的储物袋:“有好看的衣裳吗?”
徐长安听着云浅的话,原地愣了好一会儿,才叹气。
“是了……赴宴,就该是要穿的好看些。”
虽然不知晓云姑娘又怎么了,但是云浅十分认真的、想要穿的好看这也是他确定了的事情。
此时的徐长安,却也没有对着云浅说一句“不好看是为了让祝平娘不吃醋”的话来了。
毕竟,云姑娘难得在意一次她的形象。
只是,徐长安忽然想起了什么。
云姑娘方才是不是想说……祝前辈喜、喜欢他?
莫不是这个念想的出现,让云姑娘摸到了吃醋、学会了心里泛酸的门槛?
这一下,徐长安立刻就兴奋起来。
“小姐,你不会是……吃醋了吧。”
“?”
对上了云浅那疑惑茫然交织的眼神,徐长安就知道自己想岔了。
虽然心里对于云姑娘忽然开始嫌弃这一身“素裳”的理由仍旧感觉到疑惑,不过徐长安也很清楚,多数时候云姑娘的心血来潮是找不出理由的。
硬要说……
也就只有想要让他更心动这个理由。
“小姐。”徐长安一只手抓着腰间盛放了各种衣裳的储物袋,试图最后挽回一下:“如今的装扮,我已经很喜欢了,若是为了让我喜欢,也没有必要换什么衣裳。”
云浅没回应徐长安,反而问道:“我想换一身好看的衣裳,你不喜欢?”
听着云浅的话,徐长安立刻就意识到了云姑娘的想法和他没有关系,便嘟囔着。
“莫不是……真的学会吃醋了?”
若是如此,那可真是一件天大的好事。
值得当做纪念日好好记录下来,每年烧香拜佛。
“行。”徐长安终于取下腰间的储物袋,摇摇头:“的确,我这样压着小姐的魅力……很没有出息。”
他眼眸认真。
屋内温暖的气息又一次加重了许多,有透明水滴在车窗上如细丝般落下,配合着姑娘平静的面容,十分动人。
“小姐既然想要打扮的好看些,那就一步到位。”徐长安说着,终于将云姑娘从怀里抱了下来。
“一步到位?”云浅不太明白。
“要朴素,那就朴素到极点。”徐长安笑着:“要好看,那自然要让祝前辈惊艳,这也是我为数不多可以向外人炫耀的东西了。”
“我才不是东西。”云浅似是不满的杵了一下徐长安,可同时又觉得能被他作为炫耀的本钱,很让人高兴。
“所以呢。”徐长安晃了晃手中的储物袋,问。
“披罗居姑娘们给的衣裳都在这里,小姐……想要穿哪种衣裳。”
“你觉得好看的就行。”云浅没有什么要求,只要不似这般朴素就好。
“那……我就随意挑选了……”
徐长安正要说什么,就被云浅牵住手。
“不,不能随意挑。”云浅这才想起了什么,在徐长安无奈的眼神中认真的说道:“照着你喜欢的阿青姑娘给我挑吧。”
“青衣青裙?”徐长安微微一怔,随后看向车外那驾车半妖女子漾起的一抹青色。
“我不知晓,可要符合你喜欢的那位阿青姑娘。”云浅缓缓说道。
就算自己可能是正妻,已经不需要像是夫君那些可能已经被抛下的女子们去学什么。
可是唯有这位阿青姑娘是他说过喜欢的,仍然具有极大的参考价值。
“行,我知道了。”徐长安叹气,随后让云浅在车上坐好,最后轻轻掀开帘子,对着那正驾车的青衣女子说道:“姑娘,稍稍停一下。”
“欸?”青衣女子微微一怔,旋即勒马,将马车缓缓停在路边,这才跃下车马,回身说道。
“公子,就快要到不系舟了,约么着还有不到一里路。”
徐长安也下了马车,摇摇头:“暂时有些事情,稍等一刻钟,该是不碍事吧。”
虽然马车很稳,但是给云姑娘化妆打扮,还是越稳越好。
随着女子的动作,她身上那条小青蛇缠在手腕上,也昂起头瞧着徐长安。
“自是不碍事。”青衣姑娘摇摇头:“祝姐姐宴请公子,您不到场,宴也开不起来。”
“嗯。”徐长安点点头,正要回车里,不过视线忽然掠过眼前这个青衣女子头上那一条碧青色的缎带上。
阿青姑娘?
这缎带倒是好看。
青衣女子见到徐长安的视线落在她的头发上,俏脸微微发红,鼓起勇气的问道:“公子,您停车是要做什么?若是要给祝姐姐备礼品,从这儿往北走有一条妆街,有不少好看的小礼物,送予祝姐姐是很合适的。”
她这是以为徐长安不想空手去赴宴。
却不想,徐长安脸皮厚的很,他是虱子多了不怕痒,已经欠祝平娘够多了,见面礼这种东西……完全没有存在的意义。
“只是想做个妆,换身衣裳,赴宴……还是要重视些。”徐长安笑了笑。
“换……衣裳?”青衣女子稍稍一愣,然后就见到车窗撩起了一些,露出了云浅的面容。
车上还有一个人?
这是……
云姑娘?
她作为花月楼的姑娘,当然也是认识云浅的。
只是,青衣女子此时有些懵。
原来方才,这位云姑娘也在车上吗?
隐晦的蹙眉。
不过很快的,她就觉得云浅在车上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不然的话,公子堂堂一个仙门,方才为什么要驾车出门。
她忽然的有些紧张。
自己这样一个青楼女子,贸然的接近公子,会让云姑娘吃醋的吧。
她正愣着,就听见徐长安询问:“姑娘,你方才说的妆街,哪里可以买到你这种样式的缎带?”
他觉得这缎带给云浅戴上应该会很好看,符合云姑娘说的“照着阿青姑娘”来。
“缎带……”青衣女子回过神来,显然不适应与男子说这种话题,语气有几分结巴:“回公子,这是妾自己……自己绣的,妆街没有的卖。”
“这样啊。”徐长安有些可惜。
虽然披罗居的姑娘们也给了许多的缎带,但是似是她这样还是的缎带还真的没有。
“只是……”青衣女子看了看车厢中云浅的侧脸,摇摇头,自腰间取下一根半透的碧色缎带:“妾身有带着小缎做备,云姑娘若是不嫌弃,可以拿去用……”
“多谢姑娘。”徐长安笑着,去接缎带,不过青衣女子的手却忍不住往后收了一下。
“怎么了?”徐长安问。
“……妾。”青衣女子低下头,再抬起时,那一对浅绿色的眸子映着徐长安的影子。
青衣女子看着徐长安,小声说道::“公子是仙门,自是看的出来妾是半妖。”
“嗯。”徐长安平静的点点头。
他当然看的出来。
青衣女子似是有些不太理解徐长安那平静的语气,要知道……以往无论是谁,比如花月楼的陆姑娘,在知道她是半妖的时候,还是最令女子厌恶的青蛇时,都是忌惮她的。
甚至连祝平娘,在知晓她是半妖后,都露出了一抹可惜的神色。
她从小到大,什么样的眼神都看见过,却唯独没有瞧见过这样……平静的眼神。
“公子,妾身是有着青鳞蛇血脉的半妖。”青衣女子认真的说道。
在她的手腕上,那条小青蛇的眼睛里泛着几抹绿光。
不明白。
公子不也是仙门吗?
要知道,人族认为那一另类族群天生便是心中有恶,出生就携带法力,普通人怎么能不害怕。尤其是在个时代,妖族的实力到达了有史以来的最顶峰,无数人死于妖祸,多少家庭支离破碎。
妖,对于人族来说既是绝对的“恶”。
人人得而诛之,天下修士皆以降妖除魔为己任。
半妖,也是妖的。
祝姐姐是个女子,心善,她能明白。
可……
此时小雨连绵,女子的话语在这略显昏暗的雨天中传的不远,只有车厢内的云浅将视线投过来。
云浅觉得这个女子在害怕。
可是她不甚明白有什么好怕的,因为她夫君又不可怕。
“嗯,我知晓。”徐长安与青衣女子的那浅绿色的眼睛对视。
青衣女子怔怔的看着面前的少年。
在这一刻,她忽然有些明白店里的姐妹们喜欢这个比自己小了许多岁的小公子的理由了。
如同那些清倌人一样,她们要的不是同情,而是这样平静的眼睛。
“公子,您真是个奇怪的人。”青衣女子勾起嘴角。
“内子也常这么说。”徐长安往车厢中看了一眼,面露无奈。
青衣女子了解了徐长安的心态,可不安也没有减少,她小声的说道。
“云姑……云姐姐,不会嫌弃吧。”
哪怕小公子不在意她半妖的身份,可云姑娘呢?
自己毕竟是半妖,而是最为女子不喜欢的长虫。
这样的她,被认为是肮脏的存在这是最正常不过的事情。
“没关系,姑娘你可是祝前辈的人。”徐长安摇摇头,轻轻接过了那碧色缎带,旋即,取出一张银票递到那青衣女子的手上。
青衣女子:“……”
她是懂规矩的人,知晓不能让公子欠了自己的人情,便安心收下银票,随后看着徐长安朝着车厢走过去的背影,下意识摸了摸自己脑后碧绿色的缎带。
青衣女子忽然想起了楼里另一位“阿青姑娘。”
青萝妹妹,如今听闻也是上了仙门。
她笑了笑。
“对了。”
此时,徐长安回过身,问道:“还未请教姑娘如何称呼?”
“哦。”青衣女子抬起头:“公子唤妾……小青就是了。”
徐长安询问是出于礼貌,并未多想就重新进入车厢,并且拉上了幕帘。
名叫“小青”的女子回到前坐坐下,低下头与手腕上的小蛇说着悄悄话。
她眼里闪过了一抹肉眼不可见的深青色,旋即笑着。
又觉得如果祝平娘嫁了人,自己也该是会做陪嫁的?
有些有趣。
青衣女子抬起头,望着那一江落下的烟雨,看着那一道道雨水被徐长安留在车顶上方的灵力屏障彻底挡住,一双浅绿色的眼睛眯起了许多。
青衣女子走出徐长安灵力屏障的范围,抬起头。
很快,雨水就穿过了她上方一道浅浅的绿色灵力屏障,沾湿了她的面容——
“天底下,怎么会有不讨厌半妖的仙门呢。”
青衣女子自言自语。
“青萝算不得青,可山上还有一个大的阿青,如今我是小的阿青……青君,你说,天底下的好事儿怎么都让你给占了。”
——
车厢中。
徐长安拿着那条碧绿色的缎带上车,随后就看见云浅依着窗子一直的瞧。
“小姐,你看什么呢?”
云浅心想她在看这个青衣女子是不是她理解的那位“阿青”姑娘,事实上也不是,这个女人除了有几分道行,有个相似的名字,和夫君喜欢的阿青姑娘半点关系也沾不上。
至于说云姑娘眼里的有几分道行,那自然是对标她目前见过的人了。
比如,曾经和她夫君在深夜“幽会”的石青君,以她做标准的话,有些道行。
是和石青君差不多的修为?
云浅收回视线,随后问徐长安:“你与她说这么多话做什么。”
这可不是他的性子。
难道,夫君也能察觉到那女子的修为? 16497/1033995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