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的云姑娘忽然意识到自己一直以来陷入了一个思维误区。
她总觉得,自己没有出现的世界线才是夫君本来的命运,所以总是去思考徐长安本来的正妻是谁,妄图从她的身上学到一些可以让他喜欢的特质。
因为云浅没有命运这种说法,也没有人可以操控她的行为。
本该是这样的。
可……
可。
事实上,姑娘的命运是可以被操控的。
如果是夫君的要求,如果是他的话语,就可以操控自己的命运。
云浅眸子在眼眶中轻轻颤动,抬起头视线穿过马车落在那一片连绵阴雨的霜天之上。
暴雨变小雨了,可仍旧是在下着。
云浅深吸一口气。
难道……真的如同他所说的,自己的出现才是符合命运的,是符合这被夫君操控、被他所安排的命运。
想想就知道了,如果在这个世界原来的某个时刻,徐长安在没有云浅的情况下一路修行,完成天道给的任务。
也许他遇到了许多的姻缘,也许他拒绝了这些姻缘。
也许他已经走到了顶峰,也许尚在路上。
可是某个契机下,他忽然觉醒了一些记忆后,却发现原来这个世界没有“她”的存在。
那时候的徐长安会怎么做?
说不得,他真的会要求自己过来。
哪怕,二人上次见面的尾声注定闹得不那么愉快……可她终究是他的姑娘。
只是这样一来的话,重启世界线,将自己的不存在变成存在,徐长安也就不会保留记忆了,而避免走上原先道路的他,便在安排下顺着海洋漂到自己的身边。
夫君不会有呼唤自己的记忆,那自己应当也会将记忆删除。
这样一来,就能解释为什么名叫云姑娘的姑娘一睁开眼就出现这个世界的岛上,却对于自己的安排一无所知。
直到还是个孩子的夫君出现在眼前,她才意识到自己介入了他的生活。
这样一切的不合理就合理了。
因为,自己的命运分明是他所安排好的啊。
云浅感受着自己砰砰的心跳。
如果真的是这样,那她就不需要去寻找什么本来世界线的、夫君的正妻是谁了,因为那已经是被夫君主观抛弃的命运,不再拥有任何的参考价值。
那样一来,被强制要求介入这个世界的云姑娘,便是唯一的正妻。
寻了这么久的正妻,竟是我自己?
云浅:“……”
“小姐,你怎么了。”徐长安不解于云浅忽然的沉默。
“……”云浅呆呆的看着徐长安。
当窗帘外微弱的阳光落到他面上的时候,那少年般温暖的笑容仿佛和阳光融为一体,是那样的好看。
云浅就这么静静的看着他。
姑娘睫毛有些湿湿润润的感觉,似乎是沾染了露珠的水汽。
“小姐?”徐长安眨眼的频率逐渐加快。
这么近的距离,只要云姑娘稍稍弯腰一些,只要他在稍微往前一些,就又能够完成一次系统给的任务了。
在他的视线下,云姑娘的眼睫都可以清清楚楚,似乎可以认真数一数,看看究竟有多少根。
云浅轻轻摇头。
这些只是她的猜测。
因为是夫君做的事情,所以云浅无法找到任何切实的证据证明这条世界的时间长河已经逆流过了。
她无法证明自己真的是夫君所呼唤过来的。
毕竟,只要关系到他,云姑娘的能力就不会有一丁点作用。
可是……
云浅看向那天空之上一片破碎的世界,垂下眼帘,一时不语。
这片世界会变的残破、岌岌可危,是因为她来了。
可云姑娘是个坏人,她完全不在意自己做出这样的事情。
可夫君不一样。
若自己真是他呼唤而来的,他便会认为,是他毁灭了这一切。
从救世者到灭世者,也真的就是一念之差,一字之差。
此时,记忆并不完整的云姑娘不能确定她的夫君,真的能够做出来牺牲一整个世界和半条古史上的时间长河这种事……只为了见自己一面吗?
云姑娘沉默了许久,才睁开眼看向一脸迷茫的徐长安。
“你只是普通的人,每一次的性子都会有微妙的差别。”云浅忽然说道:“所以……也许这次的你,当真不是什么好人。”
如果这次他非是什么好人,便真有可能主动做出在整个世界看来等同于召唤“天灾”的动作,呼唤自己的出现。
“???”徐长安一整个的一头雾水。
云姑娘是在说什么呢。
“可你能做出的事情,这样也就是极限了……”云浅轻轻叹息:“若是……你真是个坏人,该有多好。”
若是他真是个坏人。
自己便与他相配了。
“小姐,你说的这些,我怎得听不明白。”
也是徐长安从小在云浅身边锻炼出来了,听她说过太多的“胡话”,知晓深思她的话语是自讨苦吃,不能有答案。
所以他只当是没有听见,面上多了一抹无奈:“这些话,也是说你方才在意的天命?”
“天命?是了。”云浅轻轻牵住徐长安的手:“我如今的住的地方是叫什么。”
“?”徐长安头上起了问号:“天明峰啊,怎么了。”
“这次见了祝姑娘,是要与她提……让我入你住的地儿的事吗。”云浅问。
“只是自然。”徐长安认真的点头:“我一早不就与小姐说过了,如今的天明峰落了雷,入了各方大人物的眼,在这里不甚安全,还是早些随我上暮雨峰的好。”
“嗯。”云浅便笑了。
姑娘的那带着几分傻兮兮的笑容看的徐长安懵然中带着几分心动。
——
云浅笑着。
是了。
这可是她和夫君相处的世界。
每一个名字,每一个地方都是有着自己的意义的。
暮雨峰,取自朝云暮雨,在这样一个地方,是他和云姑娘可以亲近的保证,是可以光明正大欺负人的理由。
暮雨峰都是如此,那云姑娘出现在仙门后,第一个住下的天明峰,所谓天明,又怎么可能……只是一个简单、看过就会忘掉的名字?
它必然和暮雨二字一样,有着相同,甚至更为重要的意义。
云浅心想原来并非是阳和启蛰,夜尽天明。
她本以为,这所谓的天明峰是趁着他尚未变得刺眼,可以直视的时候让她呆着的地方。
如今才意识到,也许不是天明既定。
而是天命既定。
姑娘入了天命,他却要伸手将她拖拽出去,强迫姑娘去他的身边,说不得真是冥冥之中自有安排。
但是让云浅无奈的是。
能够左右她的命运,这个“冥冥之中”的身份,有且只有可能是面前的这个少年。
于是不会有一丁点的神秘感。
云浅想到这里,微微颔首,对上了徐长安那清澈的眼神。
嗯。
说到底,方才这些这些也只是云浅的猜测。
她完全不能确认是夫君呼唤她来的,还是她自己忍耐不住出现后,识相的“天道”主动将他送到自己身边的。
是召唤物还是侵略者。
对于云姑娘而言,这个问题只要徐长安一天不主动开口和她说,她就永远不会知晓事情的真相。
所以,这个念想突兀的出现,不会改变她和徐长安之间任何的关系。
硬要说有……
也许就是,云姑娘在他正妻的候选人中,第一次将“云浅”,将她自己给加了进去。
以后,她也可以偶尔想想,自己是不是才是那个命运所安排的、唯一的正妻了。
此时,马车的速度明显有降低,该是离开了官道,即将到了祝平娘所挑选的入湖口了。
“小姐,你若是乏了,就睡吧,一会儿……我背你去也就是了。”徐长安瞧着云浅那勾起的嘴角,除了无语,也没有别的办法,只能叹息:“反正到了画舫我也要做饭,你也还是要休息的。”
“我方才动了脑子,所以的确是有些乏了。”云浅承认道。
“困了就睡,虽然有些无礼……但是也比说胡话好。”徐长安摇摇头,在他的眼里,总觉得如今眸子泛着水意的云姑娘一幅随时要睡着的模样。
可是让徐长安忽然呆住的是——
马车过桥,车厢稍稍颠簸。
恰好云姑娘弯下了腰肢,微微往前凑了一点,如同蜻蜓点水一样,面容在他的唇角停滞了半分,随后才抬起头。
徐长安:“……”
?
这是怎么了?
自己被……姑娘给亲了?
理由呢?
徐长安看向云浅,却见到云浅一幅平常的表情。
她总是不喜欢笑,所以看起来就像是精美绝伦的奢华艺术品,让人看一眼,就本能的想要屏住呼吸。
旖旎?
真是一点没有,反倒有一种荣幸感。
“小姐,你偷袭我?”徐长安为了不让气氛变得僵硬,选择了稍稍打趣的语气开口。
“偷袭?我不会做这种事情。”
云姑白皙的手掌落在他的肩颈,眼眸一眨不眨的看着面前的少年人,认真的说道:“这是我给自己的惩罚。”
就好像,他身边的系统做错了事情会自主惩罚自己一样,云姑娘学到了自己惩罚自己会让对方不对自己下手的技巧。
可徐长安已经不确定此时的云姑娘说的话究竟有没有意义了,他眨眼:“惩罚?什么惩罚。”
“方才说的,这是我说困了,你会给惩罚。”云浅轻声。
她说困了,徐长安会亲她让她醒困。
可是如今的姑娘不想喘不上气,便主动点了他一下,算是给自己的惩罚。
她总是聪明的姑娘。
“……?”徐长安理解了云浅的思路。
这是云姑娘能做出来的事情。
可夫妻之所以是夫妻,就是因为他会像云浅了解他一眼的了解云浅。
“只是这样?”徐长安敏锐的察觉到了云浅在隐瞒什么。
就好像,他之前的心思被云浅一览无余一样,反过来也是一样的。
“不只是这样。”云浅点点头。
云浅不会欺骗,因为她一直以来只要是徐长安不问,她就可以不说的性子。
所以他问了,自己就会坦白。
“所以呢,忽然的亲我一下,除了是困了的惩罚,还有什么。”徐长安很好奇。
云浅面色平静,如实说道:“我有些心动,想这样做,就做了。”
云姑娘才产生方才的猜测之后,忽然就意识到了自己极有可能是被他赋予了正妻的存在,意识到他极有可能有多么喜欢自己后……便很欢喜。
温存,便是欢喜的表现形式。
徐长安:“……”
他听了云浅的话,下意识的手指放在唇角,眼珠定格,半晌后才长舒一口气。
“小姐,我真是……多余问你。”
云姑娘这不讲武德啊,怎么好好说着话,忽然就偷袭自己呢?
说情话上,她真的是无师自通。
“所以我方才没有直接说,是你追问的。”云浅眨眨眼。
她就知道徐长安会脸热,所以才只说了第一个理由,所以才只说是惩罚。
所以。
这次,真的是他自找的。
这次,真的是不关云姑娘的事儿了。
“是我的错。”徐长安咳了一声,随后闭上眼睛。
云姑娘入怀。
他因为少年时候的遗憾,所以会因为这件事而心动。
又因为喜欢与心动,所以可以为了触感和想起,而选择不睁开眼。
但是这样做,真是没出息的人。
但是他又是打一下不进反退的性子,云浅平静,他会心动。
云姑娘说心动了,他反而会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不是夜晚,不是在家里,夫妻二人总要有一个正常点,不会心动的。
于是徐长安重新睁开眼,问道:“所以,咱们关于天命的话题……结束了?”
嗯?
天命?
天明?
云姑娘方才是不是问了……
徐长安正要仔细想,就听见云浅点头:“结束了,我不想天命的事情了,因为想不出结果的。”
“那……”
总该提一下祝前辈了吧。
是你说感兴趣的啊。
这样看,云姑娘的感兴趣,真是廉价。
徐长安正要开口,却被云浅牵住手,然后将他的手落在她白衣腰腹的一抹污渍上。
这是姑娘在车厢中打滚所留下的。
她穿着朴素的衣裳,整个人都有些狼狈。
“小姐,怎么了?”
“我想换一身衣裳。”云浅语气认真。
作为正妻。
去见祝姑娘,她想穿的好看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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