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叔夜道:“这件事一开始就是四路总管不必多说,可以是临头的也可以是自我的。路途遥远兵强马壮人心惶惶,但十万大军却被金兵兀术部不足三千的部队拦住,不能得寸进尺!”
“西道王襄更是裹足不前,为娄室所困,东道胡直儒倒是领兵西进,但手下没有大将,难堪大用,老伙计已经有十万人了,真遗憾!”
下面的话却让刘延庆拉了一把袖子,噎了一口,散播这十万救兵就是追随这位官家,你难道不是无辜的触霉头吗?刘延庆十分敬佩张叔夜,也顾不得君前失仪,便把张叔夜的话止了下来。
“哎呀这可是我的过错,可不能怪嵇仲,赵桓也是对当时的决断有一丝悔意,说到底还是一种幻想,一心一意要求退兵。
“老夫以为,康王殿下在外面操劳,利多弊少。四路勤王之兵并不是统一的各自为战,无法形成优势兵力,往往金兵地区一两千人,就让大军裹足不前瞻前顾后!”
“而且康王统兵在外面,金兵无法放下心来全力攻打城池,必须分兵四下阻止我王大军,我守城的压力会减轻很多。若再派大将部分兵力切断其退路截去其粮道,不久后城下十余万金兵便会陷于粮草断不得的两难境地,只好退兵北上,东京之危当可解。”说兵事,张叔夜还是眼睁睁地看着毒辣。
“据康王信使赵子亮将军所述,两河之地有不少义兵,也有溃退的正军,听说康王殿下在磁州,金兵大杀四方特别是聚歼金兵,大大提升了当地军民的士气,纷纷奔向投奔,王爷已交代好了要妥善安置,这股力量可是不小,要是真能融合起来,就是一支勤王之兵啊!”
四壁防御使刘延庆叹道:“久闻康王殿下武艺高强,若能召回,不愧是我们的卫兵。”
张叔夜反驳道:“康王在外以王爵号令四方,形成狼兵之势,四下出击骚扰;金军势大,我便四处游击;金军弱,我便围歼。”
“假如我是个金兵首领,又有这样的势力环伺四周,定会令我坐卧不安,必须除掉这后顾之忧。这样,康王殿下就成了我们离开时的得力助手。若回京一进金兵已围攻京城,决不会让勤王之兵进城,二来就算能回来,兵也不会,于事无补。”
孙傅赞同道:“嵇仲公之言有理,康王在外,金兵处处留心,康王回京后金兵并不留心。勤王诏令已发多日,只有嵇仲公率兵杀破重围,其余诸道之人未见一卒。若康王能负上重任,统御四道之兵,我对东京之危可望大破。”
何栗许久不言,能为宰执心中想的是谋,还是比其他的要深远一些。
眼望大殿之上意见相左,但身为皇帝的赵桓却一言不发,自己则偏向康王的外戚。
但是,自古帝王将相海底针,太上皇太传给现在的皇上,本是急迫之举,非有意之举。
传位后,父子二人早已开始离心离德,赵桓从来没有在太上皇赵佶居住的延福宫用过膳,即便是赵佶挽留太上皇,赵桓也是婉转客气推脱。
太上皇召见赵桓,也是赵桓一人一事一议,奏事完毕便匆匆离去。在大殿的顶上,所有的臣民都知道这件事,只是从来没有说出来而已。
现在康王在外面,对金兵的行动又有掣肘,本是上策,可是今天看官家的眼光,也是举棋不定,现在的官员们在考虑问题,不仅仅是从军事的角度,更多的是从政治的角度。
担忧尾大不掉,应该是主事者的主要考虑之所在,恐怕是召集他们商议的主要原因。
他一想到这里心中也有了大概的思绪,他正要开口说话,忽然殿外朱远山进了殿急禀报,言道金兵开始大举攻城,南城宣化门、南熏门、广利水门、北城酸枣门、景阳门、卫州门、永泰门齐被攻,金兵进攻汹涌而来,城墙、城门出现危机,姚统制急请二位防御使回城墙指挥协防,万分危急。
听到这一消息,赵桓不敢丝毫迟疑,急命孙傅、张叔夜、刘延庆速回各自驻守的地区,全力防守,三人慌忙领命而去。
何栗见状急忙言道:“官家,现在东京形势堪忧,今日金兵已开始南北夹击两路夹击,一但金兵攻城器械全造好,四路总攻,恐怕也不会远,今天的计时表是要让康王率众来京勤王,以解东京之危。”
刚才赵桓还在犹豫,可刚才已有战事,又扑灭了他心中的侥幸,想起了康王书信中所说的金人不可信,身为大宋的国君,深知城破被俘的后果。
深深地吸一口凉气,望着远处显眼的天际,赵桓开口道:“何卿,你亲自拟旨晋封康王赵构为天下兵马大**,权知中山郡长,权知磁州宗泽、权知相州汪伯彦为副,领河北军机大臣一职。”
“诏下至日,可辟宫行事且价廉,属郡府皆遵照大学士的命令不可误,没有发明诏书你只等记忆,何卿口谕孙傅、张叔夜、刘延庆都知道!”
何栗谨慎进言道:“官家,又辟大府,我大宋自太祖以来,可无先例,可否改为大宋府,稍稳些?”
在思考的过程中,赵桓略坚定地说:“值此祖宗社稷安危之际,何必为一个大字而忧心忡忡,照此发诏~”
他不再言辞,躬身道:“臣,遵命。”
近旁的朱远山已经铺开笔墨纸砚,自己动手研磨,何栗拿起笔筒,刷刷点点,一蹴而就,身为右相,文笔字体,自成一派。承销结束后,请赵桓过目后,再由何栗自印不提。
赵桓稍稍停了一下,冲朱远山道:“传旨,让赵子亮和梁景进宫吧,离开前,我要向他们道别。”
朱远山微微躬身,回道:“好!”便慢慢退了出去,自有小黄门出宫。
昼锦堂,相州,王云、汪伯彦和赵构在堂里开会,吴喜依然站在赵构的后面,康履在一旁等候,气氛十分冷淡,十分谨慎。
正在此之前,汪伯彦向赵构汇报,与王云一起起草的章程,只有一条总领,今天正好请示给赵构。
赵构看得很慢,也很仔细,事实上他是还没有完全适应现在的竖排字,再加上没有标点符号无法断言。
对赵构而言,读起来实在是太费劲了。汪伯彦与王云都是翰林出身,字功自成一族,越是这样赵构越觉得难懂,但也不敢小觑,赵构一口答应,把奏稿交给王云,让他读给自己听。
在别的地方,王云没有想到,让臣工诵读奏章,这并不稀奇,自己也将“声情并茂,抑扬顿挫”的读出,这是自己润物细无声很自然的读了起来。
王云看了奏章后,认为赵构不太满意。老百姓只要听得见,就会明白他所需要的是什么,而不需要文绉的修饰。
他站起来,慢慢地说:“二位近来很努力。在小王看来这一章程涉及军政、民法等方面非常全面。”
“但是小王有个建议,将成册发到县衙,直接面向县衙的底层百姓。大殿没有奏事,要四六对仗,一切规章制度,都要让老百姓一听就懂一看就明,要多用老百姓的口吻,关于起名问题,相州府战时暂行条例这个名字我觉得是最好的了!”
皇云略一思索,道:“王爷说的甚是,是相州府战时的暂行条例,王爷的建议是我们考虑不周的,我等马上着手修订,保证百姓一听就明白,一看就是明的。”
赵构笑道:“你等修改好了,不妨先念给府衙里的人听,府丁衙役、婢女厨子,街上的茶楼瓦房,沿街的小贩,多听他们的意见,他们都明白了就照做就行了!”
汪伯彦迟疑了片刻,说:“王爷,这么严肃的公文问计黎庶,这真的好吗?”
赵构一本正经地说:“国家政府的任何决定,最终都要落实到百姓身上,要惠济四方恩泽天下,百姓不买账,你再好的东西都有用处。记得我们为君分忧,为国尽忠,就是要服务于民,这一宗旨不可改变,不可改变!”
汪伯彦不敢再说什么,躬身道:“好好将这廷俊教训一顿。”
王云、汪伯彦告辞退了,赵构问吴喜道:“赵子亮、梁景有没有消息?”
吴先生说:“还没有,近来金兵的进攻一天天趋紧,侦察队不敢靠太近,金狗的斥候骑散了前出已达五十里。”
时至今日,是靖康元年闰十一月十二日,赵子亮二人已离世八天,赵构将他们安排在十日。根据历史记载,赵构开府相州的诏书,就应该在这几天,他派来的侦察员只能侦察到东京周边的军事情报,才知道金兵宗翰、宗望已合兵一处,正在加紧攻打。
而赵构也清楚的知道,金兵应该是一个攻城战一方和议,不过今日传来的消息,金兵同时从南北两个方向同时猛攻,城防危在旦夕,守城军士气很低,照此下去,兵有可能提前攻占东京。 15658/875756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