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当众人议论纷纷之际,门帘掀开,赵构走了进来,一身冷气,赵氏兄弟和韩世忠都护卫着他。大家赶紧站起来见礼,赵构摇着手说:“事起仓促,让大家久等了。”
韩世忠接过挂在屋外的披风,立刻从屋内走了出来,院子里一片喝彩声,戒备也已就位。
大家心中七上八下,自磁州小有名气,赵构里外游历驻跸,都是军营一族的作法,一干士人刚开始也觉不便,又是晨练,又是晚课,众人感到自己一族的文人,却天天与一帮子舞刀弄枪的武汉子混在一起,有辱斯文,众人起哄,推王云与耿延禧为王爷,是不是分居。
赵构有一句阴沉的话:“王大人,耿大人,你们觉得和小王一起生活不方便吗?”
一言以蔽之,吓得二人半死,急忙跪下请罪,从此不敢再多说。大家都见状,只好各自拿出小心思来,按规矩办事,不敢再提一句。高处不胜寒,不问人。
只因吴福所求,一概照准,偶有不便,亦为处世之道与吴福之计,决不迟延一时。赵构没有问,高世也没有问,赵构没有说,高世也没有说。
赵构坐在主座上,赵家兄弟和各人纷纷落座,赵构开口说:“给位随小王出京使,兵险凶,多是班值兄弟替护大家、舍弃性命的,都是小王无能,在这儿,小王还算不上什么。”
于是,他站了起来,从赵家兄弟那里作了一次揖,然后和其他的人一起急忙回礼,连称不上敢。
赵构就站在房子中间,向四周看了看,说:“今天叫大家,没有别的意思,只是问问大家,以后的路怎么走,每个人都畅所欲言,言而无信,不加掩饰。整个人要有统一的思想!”
"统一思想。王大人又说了一个新名词!”大家都在心里盘算,这所谓的一元化思想究竟指什么呢?
“统一思想,就是要统一认识,要把目标、路线弄清楚,要有一个核心,大家要围绕着这个核心来做事情,不要阳奉阴违,更不能在背后给绊子,下黑手!”
“还有什么问题,要事先说,要大家商量,要想办法解决,不能表面上不讲,私下乱讲,这会影响集体的团结和稳定大局。”
一长串的话,说出来,饶是挂着各路咨文学士的头衔,也有点跟不上赵构的思维节奏,一时间,你看我,我看你,有点儿蒙圈。
一声短促的咳嗽,王府内的访客韩公说:“王爷的意思,是我们的任务改变了吗?”
大家心里一动,是啊,这个行人当初的使命,出使金兵东路完颜宗望的大营,完成了对金兵的求和。如今王爷不谈这件事,却要叫大家一刀切,是不会有什么变化的。
虽然如今人们的忠君思想已经根深蒂固,但赵构深知,远未到一往无前的地步,特别是士大夫,大是大非面前,未必比得上凡夫俗子。这就是王道思想与法律的关系。
赵构继续说:“本王深受皇恩的深重,再加上官家兄弟的器重,身为赵家宗室的血脉,护佑佑大宋,是忠我臣臣,为兄分忧,是尽我亲情的责任。每一位大宋臣民都是这样。”
“对于小国王来说,这既是国事也是家庭。从反观现状来看,自今春金兵大军南侵以来,我大宋有多少封疆大臣、州知府、河防乡兵,皆望风而逃;金兵西路军在河阳略施羊鼓小计,令一夜溃败!”
“试问诸位,我大宋有多少无用兵?或者它是不可用的吗?又或者是无山无水的大河?这其中的原因,诸位有什么看法呢?”
"王爷,俺赵二是个混蛋,可俺不是混蛋。今年春天,俺和弟弟跟着李纲相公到开封城下,可是硬朗朗的金狗干了。有一天,和王爷在黄土岭打了一仗,最痛快的还是金狗,金狗也是两肩扛一头头,挨了王爷的大棒,才完事。”
“要我说,咱心有不甘,要是都像自己兄弟,金狗才几个人,咱大宋又几个人,一人一口唾沫,也能把他淹死。”赵子亮忍不住站了起来说道。
“稍安勿躁,这件事还真有很多人知道!"赵子明呵斥道。
原本是赵还是害怕大哥,于是又退了回来。
赵构笑道:“子明,你不训他,子亮将军说得对,我们一定要齐心协力,团结一致,拧成一股绳,打成一团!”
赵构缓缓地走到屋内,接着说:“小王听了,我大宋子民说‘金有狼牙棒,我有天灵盖,这是何等的悲哀!”
“小王后很伤心,我大宋子民什么时候沦为任金狗宰割?哪儿有侵略,哪儿就有反抗,我大宋子民的手,也有狼牙大棒,也有丈二长枪,腰上也有宝刀利刃。”
“没有兵器,有石棒、棍棒、石棍,有拳头、牙齿,一息尚存,死战到底,何惧区金狗蛮夷?”赵构说道,握紧拳头,狠狠挥动。
赵子明双手紧握着椅子满屋的人,已经是青筋暴露,赵家更是直搓一双大手,连王云耿延禧高世则等人,也都激动得喘不过气来脸红了,果然九大王极具煽情之力,放纵了一番。
“王大人!”赵构继续洗脑,他转过身对王云说,“你已经出使金营好几次了,对金营的情况还有些了解,你说呢?”
王云没有想到被赵构点名,但毕竟也是见过大风大浪的,随即站起来说:“不承蒙官家的宠爱,曾两次出使金兵要地。女真族在白山黑水中崛起,乃一阶蛮夷,最贪无度。三镇之地,更是扼守着其南大门。”
“完颜宗翰,颇有战略眼光,再三请求割地,都被拒绝了。不过养刁了胃口,恐怕满足不了,还会不时南下捣乱。下边说的是磁州郡、相州之地的坚壁清野,不让金兵得逞。父兄英名不虚,金兵无功而返,沿路南下。”
“金兵狼子野心,灭辽后,觊觎宋治世的繁荣昌盛。到了金营,听闻上、下将佐眼馋我大宋富庶之地,多人劫掠,相互攀比。但是,金兵的纪律真的很严,听命于决绝、听命于令人上上下下,这一点,比起我大宋军兵强多了!”王云分析的倒是中肯客观。
赵构冲赵子明点了点头,说:“子明将军也跟金兵交战过好几次,你说吧!”
赵子明站了起来,声音很大:“要说金狗,也不含糊。对的就是要勇敢地去打,而不是退缩。它采用上下连坐的方式,主将丧命,亲随斩。援救不够,全军受到惩罚。”
“封神非常厚实,所以每一场都是死士拼命的冲锋。今天是正月初八,初九两日,金狗顺汴河而下,只在酸枣门下,金狗死了将近三千人。”
“这次真的踏上了尸体上的冲锋,曾经一度攻破城墙,李相公亲自上城督战,小可在旁边随同。危难时刻,我一把长刀,力劈金狗十三登墙死士,金狗兀自死战不退,最后命丧城头的人有一百多人,要不就是上来的,还真有理!”
说着,赵家怒气冲冲地插了一句:“不是吗,等我带兄弟们上来,大哥身上全是血,杀得象个血葫芦。这一仗,干得痛快,可损失也大了,大哥一个百人小分队,最后只剩十多人。”
赵子明难得一见的一笑,道:“可我们也干掉了金狗几个大将,其中就有三个大将,让金狗吃了大亏。”
这时王云插了一句话:“关于这场战争,我在金营也有听说,金兵一共杀了一人猛安,七人谋克,气的完颜宗望几乎要把大帐掀起来,说兴兵之事,从来没有过这种羞辱。”
“再后来,更是将岁币翻倍,达到一千万两,银五千万两,割让三镇官,封侯给伯,上尊号大金崇天昭德定功休仁惇信修文成武光圣皇帝、送王爷为质子等议和条件,纵小人为使,亦令人惭愧。只是后来…”后来,王云刹住了话头,再说下去,就牵涉到官场,不能乱说。
赵构最了解三味,也不追问,接着话头又说:“金兵厉害不假,可我大宋男儿也是热血沸腾,金兵善骑射,战功显赫,我军骑兵不足,训练也跟不上,现在还无法与金兵整体抗衡,这是我们的短板。”
“但是不代表我们对阵金兵骑兵,肯定是赢不了的。黄土岭一战,照样把金兵打死。因此,装备是第二位的,关键还是人是士气是一股劲儿,要有必胜的决心才能打好这场仗。”
“这句话我还是要说,和平是要打出来,不是要说出来。大宋泱泱亿万子民,谁也不愿当亡国奴,大宋纵横山河,一寸土地谁也不让谁踩!”
说到这里,傻子也应该明白一点,赵构在向众人摊牌,统一思想,就是大家统一到我的思想意识之下,这一思想认识,就是战与和这一问题毫无疑问,赵构虽身兼告与使之职,但行之有道。
赵家兄弟齐齐站起来,躬身行礼道:“请出护卫班值,誓守誓言。部队忠心耿耿,赵构早有思想准备,提前跟赵家兄弟打了个招呼,他们也是带头的。” 15658/870224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