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者叹了一声,道,“今日仙长就老两口性命,老两口已感激不尽,却又无以为报。只望仙长一生无病无灾,长命百年……只不过这魏县之事,仙长还是莫要掺和的好,方才瞧见仙长武艺高强,可一人又岂能与官家作对?也曾有外人来此,欲为我等讨回公道,然下场也只是溺水而亡罢了,我们已是半截身子入了土的人,仙长莫要因此而枉送性命,不然,老两口纵死亦会良心不安……”
楚天着一身道袍,一副道人的模样,且又未告知身份,二老自是不知。且纵是楚天道出自己太子的身份,二老又岂会相信。
楚天一正心神,压下心头怒火与杀气,微微一笑,道,“老人家放心,贫道并非鲁莽之人,自有打算,二老不必担忧。”
老妇止住哭声,担忧道,“仙长,可真的莫要掺和此事,这老天不长眼,民又岂能与官斗,千万不要白白丢了性命。”
楚天点了点头,也不再多言,只在心中自语道,“天既不诛奸邪,那便我来杀。”
本欲从钱袋中取出些许银两交予二老,让二老去药铺开着伤药治身上之伤,转念一想,二老步履蹒跚,要走到十里之外的城内不知需要多久,且已有无数人身亡,二老又丝毫再入城,遂只得作罢。
楚天道,“二老,你们方才说再过两日,便是官府中人来收取牛粮之期?”
老者点头,道,“是啊,算算日子,那群天杀的也该来了,上一次挨打的伤都还未好,这次,也不知能不能熬下去……”
楚天轻声道,“老人家不必担忧,两日后,贫道自会回返此地,替二老交了那牛粮。”又伸手一指不远处的山脚下的小村庄,道,“二老便是居于此处吧?”
老者点点头,又摇摇头道,“却是久居于此,仙长好意老两口心领了,只是仙长莫要再将钱给那群天杀的畜生了,不值当,我们两个老骨头,死则死矣。”
倏地,老妇似是想到什么,连忙开口道,“若再三年前,定请仙长到家中吃上两杯清茶,可如今,仙长却是速速离去的好,莫要在此逗留。”
楚天一愣,又闻老者道,“瞧瞧我真是老糊涂了,幸得老太婆提醒……仙长,你还是快些离开此地吧。这小村附近,常有官府之人隐于暗处,见村中若有生人,便会不由分说的将生人抓走。曾有游方郎中到此,还未等他诊治便已被抓走,至今生死未卜。”
说罢,老者站起身,竟要推楚天离去。
楚天皱起眉头,却并未开口,见老者如此,只得转身离去,并非惧怕官府之人,而是觉得此事之后定隐有天大的秘密,收拾一两个官差容易,可若是打草惊蛇便得不偿失了。
光此一村便有百余口人生死未卜,那其他村落呢?想到此,楚天不禁胆寒,这是一个大案,一个记忆中大楚从未出现过的惊天大案,足以震惊朝野,惊动天下。
楚天脚步很重,眉头皱得很深,微微转头,身后的山脚下,二老艰难的跪倒在地,似在相送。
楚天扭过头,不愿再看这一幕,拳头攥紧,眸中杀机毕露。
老黄似有所感,牛头轻轻蹭了蹭楚天。
楚天叹了一口气,轻声道,“老黄,恐怕你的老婆暂时是找不到了。”
老黄硕大的牛头轻轻点了点,似已听懂楚天之言,并未似之前那般耍起牛脾气。
楚天翻身跃上牛背,眸子深邃,低喃道,“魏县……这个龙潭虎穴,我倒是要去看看有多凶险……”
行至官道,直奔魏县,牛蹄纷飞,走得极快,其速,比千里良驹,亦不差分毫。
这官道之上,走得人虽少,可亦非空无一人。行于官道之人只觉一道黄影闪过,定睛一看,竟是一头硕大的黄牛驼人飞驰而过,眨眼已不见了踪影,只留下漫天的灰尘纷飞。
行人又拍了拍头,心道定是昨夜折腾得太久,方至今日精神不振,以至出现幻觉,又摇头一笑,自语道,“一分钱一分货,此言却是不假。”
楚天却顾不得此举会引行人惊异,只想早些去探一探这魏县的水究竟有多深。
“到了。”
楚天翻身下牛背,这魏县自是难以与长安相比,却也有别样的味道,四面青山环绕,飞鸟翠鸣,一条清澈见底的河流自城中贯穿而过,可见游鱼。青山绿水,不外如是。
抬眼,城墙上青苔密布,已不知经多少年的风雨雕琢,墙上又书有魏县二字,笔走龙蛇,有一往无前之势,传闻是四百年前一位将军领兵经魏县而过,挥毫写之。
楚天轻哼一声,自语道,“山是好山,水是好水,可有些人却已不可称为人,称之为畜生更为贴切。”
城门无人值守,倒让楚天又些许诧异,按理来说,无论是县府或是郡府,都需有守城兵卒值守。
“这魏县倒有几分特殊,如此倒好,省去许多事。”楚天嗤笑一声。
入城即为街市,虽远不及长安那般热闹非凡,人山人海,可亦是称得上繁华。街市两旁小酒楼,米铺,布店,小吃……
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倒有几分人人安居乐业之状,又因依山傍水,若非在山脚下遇两位老人,知人神共愤之事,楚天亦会如此认为。
“繁华之下,不知隐藏了多少鲜血淋漓,这魏县县令叶不群,倒有些手段。”
楚天心道,他自然不会以为小村发生之事叶不群会不知晓,之前原以为叶不群之所以会在这魏县十一载都未曾升迁,是因为得罪了某位大人物,而今想来,这叶不群之所以会在此,定是故意为之。
楚天心感这小村之事,定会牵连出许多大鱼,此事若浮出水面,必会掀起滔天巨浪。
楚天总觉得此事背后,不只是牵扯银两那般简单,是直觉,亦是预感。
君所恃在民,民所恃在食,食所资在耕,耕所资在牛。牛废则耕废,耕废则食去。食去则民亡,民亡则何恃为君?故耕牛于历朝历代朝廷都极为重视,大楚立国之时起,更是在每县每郡皆派有官员前往,成立养牛司,专司耕牛之登记造册,记录其生老病死……
魏县,自然也不会有例外。
既因牛而起,楚天自然要先去养牛司一探究竟。
楚天于小酒馆中打了二两酒,冲着打酒的小二问道,“小二哥,可知养牛司在何处?”
店小二眸子一瞥楚天,又看了一眼楚天身后的老黄,笑道,“道爷这是要卖牛?”
楚天笑着点点头,道,“魏县之牛远近闻名,故前来一观,既为买牛,亦为卖牛。”
店小二笑了笑,道,“道爷这头牛倒是壮硕非常,小的从未见过这般大小的黄牛,想必定可卖出个好价钱。”
接过酒,楚天拱拱手,道,“便先谢过小二哥吉言了。”
小二走出酒馆,一指前方,道,“养牛司位于西街,而道爷现处于东街,只需一直往前走,与路口则向左转后再一直往前走便可瞧见养牛司了。”
致谢,楚天转身离去。
见老黄似有不悦,楚天轻轻拍了拍牛头,低语道,“老黄,此事关乎太多人的性命,只能先委屈你一下了。”
老黄甩了甩头,低吟了一声。
“老黄深明大义,为救苍生,待此间事了,再给你多找二十个老婆。”
老黄牛眸中亮光一闪,却又突然暗淡,白了楚天一眼。
楚天尴尬一笑,二十头还未兑现,又加上了十头,也难怪老黄会白眼相待。
将酒壶中二两白酒一饮而尽,楚天瘪瘪嘴,这酒终究不能与酒肆中的桂花酿与望月楼中的女儿红相比,摇了摇头,带着老黄直奔养牛司。
“好牛啊。”
“这牛生得端是威武。”
“昔日李耳骑青牛出西关,今日这年轻道人与黄牛……倒是有些好笑。”
老黄高高抬起牛头,秋风吹动牛头上的些许牛毛荡漾,似是颇为自得。
不多时,楚天停下脚步。
“到了。”
楚天抬头,一不大不小的府门上书养牛司三字。
养牛司主官为八品,称牛正,说是芝麻绿豆亦不为过,然因养牛司朝廷极为重视,故纵是一县之主县令,亦会礼遇有加。
“道人,你有何事?”
养牛司前有衙役两名,手持官刀,拦住楚天,道。
楚天拱拱手,笑道,“官爷劳烦禀报牛正,小道有事相商。”
衙役冷声道,“何事?”
楚天指了指身后的老黄,笑而不言。
衙役眸子一亮,惊讶道,“这牛怎生得如此之大……”
另一人道,“道人欲要卖此牛?”
楚天点点头,道,“劳烦通禀。”
“你在此稍等片刻。”
一衙役转身离去。
“道人,你这牛怎么养的,怎会长得这般威武?”
楚天狡黠一笑,低声道,“秘密。”
衙役冷哼一声,似有不悦。
楚天眯了眯眼,道,“实不相瞒,此来养牛司,便是听闻魏县耕牛远近闻名,故来售卖小道的养牛之法,以及卖了此牛作盘缠,效仿先贤,踏遍大楚河山,以期得道……”
【作者题外话】:好凉……还有人看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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