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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5章 李纲之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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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汴京内城东南角落的一处篱笆小院,屋舍精致典雅,凉亭半掩在翠竹丛中。沿着一圈篱笆生长的翠竹婆娑作响,斜斜的竹影长长地洒落院子西北角的石板上。

    两个老人相对而坐,不时相向一杯清茶对饮。侍从身边的老仆更加垂垂老矣,却依然在毕恭毕敬地小心侍奉,不时添茶倒水,神态从容淡泊。

    他是这个宅院的官家,自小就在这个家族长大,照顾少爷的起居。眼看着昔日风流惆怅的少爷变成了今日德高望重的老爷,这个老仆的心境,自然十分骄傲。

    他平日掌管家务甚是威严,却绝不逾矩。若是一般的待客场合,都是他的孙子出面侍从。但是今日场面,却不是孙子那样的书童可以参与。

    因为主人今天,正和他的客人谈论着足以决定大宋官家进退的大事件,需要绝对的保密。他也不愿孙子牵扯其中,一个不好,那都是要杀头的重罪!

    “伯纪兄久离京师,怕是不再熟悉京师人物的风流趣好喽。你看这种茶,也只是这几年才在京师兴起的,叫做炒青,嗯嗯,的确是海州产出。

    他这饮茶法子甚是简单,一个杯子,一壶开水就能沏出一口好茶来。你且再尝尝?”给事中吴敏殷勤劝茶,对面的兵部侍郎李纲却心不在焉,忧虑重重。

    吴敏是大观二年进士及第,当时蔡京甚喜其文,欲榜下捉婿妻之以女,吴敏以家有糟糠为辞。此后官场中得罪宰相郑居中被贬官。

    直到宣和年间郑居中病死后他才返还汴京,为给事中、权直学士院兼侍讲。说起来,的确是老资历的重臣人物了。

    这也是李纲过来找他的原因,因为李纲要干的事情,却是一件更加不得了的大事。

    政和二年时李纲进士及第,政和五年就官至监察御史,兼权殿中侍御史,算是少年得意的新锐人物。不久即因议论朝政过失,被罢去谏官职事。

    宣和元年京师大水,林灵素就使坏,要请太子四方祭拜神灵。林灵素或许只是因为太子力保佛门,而他此事却在灭佛,所以就是给太子一个难堪的意思。

    若是大水退了,那是他林灵素的法子有效。若是大水不退?那就是太子失德,神灵不给他面子。哈哈,嘎嘎!当时安宁和二嘎听讲林师叔故事时,都是忍不住跟着坏笑。

    要说林灵素这人,他是满腔热血想要报国的。但他委实不晓得这些官场的忌讳,更不知道此事会对太子的影响能有多大。只想发个牢骚而已,结果就结成了生死仇家。

    作为朝臣的李纲,自然忍不住要上疏讽刺林灵素的装神弄鬼,为太子张目。然而“不幸”的是,那大水居然真的退了!

    李刚的奏疏自然要被赵佶认为议论不合时宜,谪监南剑州沙县税务。直到宣和七年七月才被召回朝,初任太常少卿。随即八月太子秉国时,再超迁兵部侍郎。

    李纲显然忽略了吴敏的暗示,随口呡了一下茶汤以示遵从,入口稍稍有些苦涩,然而回味却异常清香悠远。

    嗯嗯,是个不错的物产,但是李纲却对这些东西全无兴趣。

    “这个安兆铭,的确是个奇才。他在海州的生发,弟也有耳闻。然后他又考中状元?听说当时有点争议,但是瑕不掩瑜。他的策论,弟也是读的欢畅,这状元倒不是浪得虚名。

    但是你看他如今,却在做些甚的事情?!一昧转输物资去燕京之地,再让宇文虚中拿去交好金兀术?虽然不是他亲自交过金国去的,但他也逃不脱资敌的嫌疑!

    老实说,此前不少同僚纷纷上书攻击安兆铭。

    一曰身世叵测,以僧道还俗身份晋科举。

    二曰亵渎帝姬,家有正妻不和离即尚公主。

    三曰出使北国时恣意欺凌金兀术,致那四皇子肆意过来报复。

    弟却还在到处为他辩护。

    僧道还俗人有大才者,仁宗皇帝时就允试科举,安兆铭是个天下奇才无疑。

    尚公主之事,却是柔福帝姬榜下捉婿,后续如何也未定案,可以不谈。

    至于出使北地时恣意欺凌金兀术?”

    李纲笑笑道:“弟以为,再严重些也无妨。只是如今他安兆铭却少了出使的锐气,一昧迁就官家,此非名臣气度也!”

    “然则,伯纪兄找吴某,所为何事?难道是想给他安兆铭请功或处分吗?实话告诉你,请功就免了,徒然惹火烧身。至于处分他,倒非吴某不能为之,实不屑为之也。”

    “呵呵!元中兄,你可是大宋的良心!难道国家危殆时,你就会盯着安兆铭这等微末算计吗?!”李纲突然有些暴怒起来。这天下,难道都要被尸位素餐之徒霸占了吗?

    “此话怎讲?”吴敏被李纲的暴怒吓了一跳,有些茫然不知所措。

    “元中兄,今事急矣。东宫恭俭之德,闻于天下,以之宗社守,则是也。此前建牧、秉国之议,岂非欲委以守宗社之任乎?其后官家又尝自言,历事岁久,念欲退闲。

    某以为,今日天下局促,官家当传太子以位号,使与守宗社。

    君何不以非时请对,为上极言之。使言不合官家意,亦不过一死,某自当陪兄共赴之。或死也,有轻于鸿毛,有重于泰山之别,此当其时也。”

    “呵呵,伯纪兄意思,吴某听得明白。不过内禅而已。只是吴某一事不解,官家内禅之意早有流露,不过一两年内。你们随便谁去建言,或都立功从龙之功,却为何要找到吴某?”

    “元中兄,却与你实话说。咱们这些太子旧臣,或者新入朝的人,提这件事情,是要官家疑惑的!官家天生聪颖,享国二十几年,又怎不会对我辈生出疑虑?

    元中兄的朝中清誉,却深得官家信赖。你去说话,却要少了官家的无端猜忌。太子殿下亦深以为然之。”李纲认真拱拱手施礼。

    吴敏看着他,却突然有种恶心的感觉。大宋就是养着这样一群没有担当的士大夫!他们连官家的威严都不敢触碰,将来如何敢说要去对抗金国?

    他们这次能拿吴某的乌纱去做敲门砖,将来会不会拿前方将士的生死做推搪?而且太子秉国以来,对金国一昧首鼠两端,战和不定,果然就没有问题吗?

    吴敏以为,太子秉国以来的理政、治军,其为一郡之守,督一之军力战,甚至都不敢说胜任也,何况一国之重任?

    甚至不说理政、治军这些需要实力的支撑,就说官家为天子二十几年,他身上积累的声望,就不是太子短期就能够积累的。何况太子终究能否积累起来,都很难说。

    安兆铭可以为官家做事,却未必能为太子所容。郭药师在汴京只敢悄悄做些下三滥的手段,那也是因为他在畏惧官家天威难测!

    此外刘琦、童贯等人,也都是官家近臣,个个手握军权。万一官家会错意思,或者不做如是想?一个不好,朝廷就要出大事的!

    然而,李纲说的,也的确在理。官家手诏之事,都是何栗、宇文虚中等人出使金国时,一个绕不开的话题。或者官家内禅了,大宋新皇登基,才能堵塞金国的借口吧?

    吴敏身为给事中,他在这些事上并不好推脱。“也罢,吴某便明日走一圈吧。只是伯纪兄,若想此事办的漂亮,波澜不惊。你们这次却要搞定四个人才行。

    其一枢密承旨安兆铭,他虽然转运京东去了,但他留在汴京的势力依然深不可测。

    其二閤门宣赞舍人刘琦,他们班直卫共二十四班,计五千八百八十人,极为精锐。

    其三检校太傅郭药师,他却有两千百战精锐驻扎西城外,亦可一夜达于里城也。

    其四广阳郡王童贯,他的五千胜捷军可是专为官家出行成军。这四个人手中,都有足以反复汴京局势的势力,伯纪兄用心吧。”

    李纲的脸色渐渐肃穆起来。他本来的意思,就是说动给事中吴敏劝言官家内禅,放开太子秉政的手脚,顺便化解金国的威胁而已。

    哪想到汴京城里,还有这样许多的门道出来?但是仔细揣摩一下,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事情。说到底,这件事情,总还要官家允了才对。

    只要官家允了,那么首先刘琦的班直卫、童贯的胜捷军就不会再出意外。郭药师那里,却还有监军驻扎。此外他对太子的投靠,大伙也是看在心里。

    最后的问题,无非就是安兆铭意向如何了。但是他安兆铭首先也是大宋的士大夫,怎么可能去做那无君无父的事体。官家是他岳父不假,可太子还是他大舅子呢!

    他们如今的谋划,也不是昔日唐宗玄武门之事。难道官家拒不内禅时,太子及臣工们还能用强不成!他们,也是朝廷士大夫呢!

    这些事情,一点点掰碎了给吴敏慢慢说过来。说到底,还是你元中兄的重任在肩呐!咱们如今为此事,为的是什么?还不是大宋的江山社稷!

    其中,可有一丝一毫的私利吗?这句话,李纲说的理直气壮。因为他干这件事,的确没有任何私利成分。但是他真能代表那些同样蹿着他和吴敏行事的官员们,也是如此吗?

    不过吴敏不想继续责问了,左右就是说服官家内禅而已。有没有私心又有什么干系呢?

    成了,他就要致仕避嫌。

    不成,他甚至还要被下狱或贬窜。如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