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汉县,位于梁州中部,晋武帝太康元年立平州县废宣汉县,惠帝元康六年重置,属巴西郡。
之前,驻守于垫江一线的李瑰与王瑚同攻来的李璜军交手后,并未做过多的纠缠,而是领兵向北靠近了宣汉县,随后两人分兵三路退至宣汉县境内的平茶洞、聂脊山以及火石岭处,形成了三点合围之态。
对于梁州武威军的退却,大成国翊军将军李璜未作多想,即刻率领两万五千兵马进行追击,并分兵同时攻击三地,想要一举歼灭宣汉县境内的武威军。
在李璜看来,驻守在垫江一线的武威军应该不到两万人,与自己所领的兵马相比,在兵力上本就处于弱势。然而,他们竟然不集中力量进行阻抗,反而却分兵三处,扩大了自身的弱点。
或许,武威军是想用三点防御,左右增援的策略。
然而。李璜觉得他们应该是忽略了兵力之差,即便自己同样是分兵而击,在兵力上却也是占了优势。
故此,他不想错过这个良机,领兵进入了宣汉县境内。
平茶洞地处宣汉县西南,位于群山环绕之中,地势西高东低,西北侧为平阳盖,东南面为低山,两山之间以平坝地势为主。
平茶洞处所居住的百姓多为夷人,因为他们大多数人都是从武陵郡迁徙而来。故此,官府也称其为武陵蛮,又或是五溪蛮,他们便是后世的土家族。
之前,武陵蛮人在其魁帅的统领下常与官府相抗,也多次遭到朝廷兵马的围剿,导致人口数量大减,更有不少人迁徙到了别处。
李峻就任梁州太守后,也曾对平茶洞的武陵蛮进行过打压,但并没有进行大规模的剿杀,还是以震慑为主,继而又给与了很多的帮扶,以此来感化和改变他们对朝廷持续已久的对抗之心。
武陵蛮不同于獠人,他们是蛮夷,却也是穷苦之人,他们之所以会同官府对抗,实则是无法承受由上至下的压迫,也只是想讨个活命而已。
李峻的梁州府给了他们活命的空间,而且还让他们活得与汉人一样有尊严,这让平茶洞一带的武陵蛮心有感激,认同了梁州府,亲近了梁州武威军,不少青壮男子更是加入了武威军。
所以,虽然分兵进入平茶洞的武威军仅有不到六千人,但若加上这里各山寨的青壮男子,可战兵力远远超过了万人。
“樊叔,塘坳口的人手都安排好了吧?可别让他们从那边跑了。”
山寨的一处吊脚楼中,涪陵郡太守李瑰向远处望了望,转头笑着问向一名中年男子。
中年男子点头笑道:“小李将军放心,我都安排妥当了,寨子里的部分精壮都在那边,刀斧弓弩齐备,就是一只臭虫也爬不过去。”
说话的男子名为樊凛,已过不惑之年,是平茶洞武陵蛮的大司,这一带武陵蛮的头人。
汉武时期,武陵蛮有些部落就使用了汉人的姓氏,以樊姓,瞫姓,相姓,郑姓四大姓氏为主。
之前,李瑰留在汉中郡时,曾领兵在平茶洞驻扎过一段时间,和这里的人很熟识,与樊凛的关系更为亲密。
樊凛见过李峻,常称呼李峻为李大将军,所以也就称呼李瑰为小李将军。
李瑰听樊凛如此说,放心地点了点头,端起身前竹桌上的陶碗,喝了一大口热茶。
“小李将军,我之前与你说的事情,你到底能不能办呀?”樊凛望着李瑰,端起茶碗问道。
李瑰无奈地苦笑道:“樊叔,那定武堂也不归我管辖呀!二虎子如今是定武堂的学员,我怎么能随便就把他调入我身边呀?”
原来,樊凛将小儿子樊虎送入梁州定武堂习练,刚过了不到半年的时间便想让儿子跟在李瑰的身边。
为此,他还特意去了一趟涪陵郡,找李瑰商谈此事。
“小李将军,你可别搪塞我。”樊凛喝了一口茶水,不满地继续道:“上次我就说了,郑武家的小子都调到州府城防营季弘的身边了,季督将都能到定武堂要人,你一个太守怎么就不行呢?”
李瑰笑道:“樊叔,我问过了,那不是季弘要的人,是定武堂分过去的,我都找过镇武将军了,可江大哥让我不得坏了规矩,我也没办法呀!”
当下,镇武将军江霸不仅领兵镇守汉中郡,而且还掌辖定武堂的一切事务,担任了定武堂的司业一职,如同后世院校副校长的身份。
不过,李瑰还是不想让樊凛有所误会,承诺道:“樊叔,您放心,只要二虎子出了定武堂,我一定将他要到我的身边,绝不让他给你丢了脸面。”
“哈哈...”
听李瑰如此说,樊凛笑道:“那也行,反正顶多再有半年的时间,实在不行的话,我就厚着脸皮去求大将军。”
两人正说着话,一名军卒跑上吊脚楼,拱手道:“将军,大成军已经到临溪口,马上就要进入平茶洞了。”
李瑰放下手中的茶碗,起身拿起靠在墙边的斩风刀,转头对樊凛道:“樊叔,你在这边守好寨子,我去杀光那些蠢蛋。”
说罢,李瑰提刀走了下楼梯,翻身上马向远处奔去。
临溪口位于平茶洞的西南,因与平溪相邻而得名,是进入平茶洞的唯一入口。
景焘,大成国司隶校尉景骞之弟,在翊军将军李璜的麾下任右军校尉一职,此番正是他领兵进攻退至平茶洞的这部分武威军。
来至临溪口,骑在马背上的景焘环顾左右,脸上不由地露出了一丝冷笑。他熟悉这里,当初作为流民时曾在平茶洞住了一段时间,与这里的武陵蛮发生过械斗,落败后才同族人一起向西进入梓潼郡,随后也便加入了李流的反叛军中。
这些年,景焘差不多都要忘记了当年之事,但此刻却又重上心头。
这股恨意让他想要即刻冲入平茶洞,不仅是要剿杀里面的武威军,他还想要杀光住在平茶洞的所有武陵蛮,让他们为当初之事得到应有的惩罚。
故此,景焘扬起手中的长枪,将枪尖直指前方,大吼了一声,催马向前冲去。
就整个平茶洞的地势而言,应属两山之间的一段山谷,是由两山冲刷下的泥土而淤成的坝地,临溪口位于坝地的高处,而塘坳口则处于整段坝地的下坡。
此地的武陵蛮习惯居住于坝地两侧的山林中,一则是能将坝地作为农田开垦,再则也是为了防止有人来袭,居于山林中想要抵抗与躲避的机会更大些。
景焘知晓平茶洞的情况,清楚这一战极有可能要在山林间展开,故此也就没有多做防备,毫不在意地冲进山谷,想要先在宽敞的坝地处扎营落寨,随后再向藏于山林中的所有人展开攻击。
然而,他没有想到刚一冲过临溪口,便看到坝地的前方立有一队兵马,似乎早就等在了那里,如同一堵墙般横在了山谷中。
景焘对此的确感到有些意外,却也不是难以理解的事情。
武威军如果不在平茶洞这里设防阻击,自己就可以领兵直接冲至汉中郡,梁州府的治所便在汉中,梁州所有官员的家眷也都在汉中,武威军是不敢拿他们的命来冒险的,所以也必须要在这里拼命了。
远远看去,景焘觉得没有什么可担心的,前边的兵力不过四五千人的样子,自己所领的七千兵马完全可以吃掉他们,至少也会将他们彻底杀退出平茶洞。
既然已经是两军相持,那就没有耽搁的必要。
景焘命八百军骑与自己一同向前,剩下的步卒则紧跟其后,奔跑地向武威军冲杀了过去。
李瑰远远望着冲杀而来的大成军,转头对身侧的魏融道:“他们到底是有多大的胆气,才会如此毫无顾忌地冲过来呀?”
在荥阳军时,魏融就在李瑰的身边执掌荥阳重骑军,如今依旧跟随李瑰任校尉一职,只不过手下重骑军的数量减为了一千骑。
听李瑰如此说,魏融笑道:“将军,他们哪里是什么胆气呀?属下看他们就是一帮蠢蛋,也就配给老郑他们做庄稼的肥料。”
在魏融的眼里,冲来的那些大成军势必要死在这里,他们的血肉也势必要成为这块坝地最佳的养料。
“用他们做肥料,那咱们明年还能吃这里的粮吗?不得恶心死呀!”李瑰撇嘴笑了笑,随后扬起了手中的斩风刀,左右摇摆了一下。
瞬间,如同一堵墙的步卒即刻分列两队,唯独将李瑰与魏融留在了正中,而在他们的身后,一千骑重盔重甲的骑兵缓缓向前,一柄柄长槊映着初冬的骄阳,反射出了道道寒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