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重归灰烬 > 第一章 战争准则(2)

第一章 战争准则(2)

    “军士长……”

    有一大团模糊的东西在旋转。安东尼奥两耳嗡嗡作响,意识一片混沌。

    “军士长……”

    别吵……他悠悠想道。

    “军士长!”

    随着一剂复苏液由战术装甲生命维持系统注射进血管,世界攸然清晰,安东尼奥终于想起了自己是谁和自己身处何地。

    透过登陆艇被高能脉冲击中的创口,他看见了灰蒙蒙的天空正在酝酿一场暴雨,看见了远方都市刀削斧刻的剪影,看见了地平线上有一缕渐淡的黑烟。

    空气里满是一股难闻的烧焦味。

    死亡的味道。

    军士长打了个激灵,一翻身爬起来。周围有三个人,一个蹲在自己旁边,另外两个失魂落魄地趴在登陆艇外面的泥地里。他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头盔不见了。

    “还有几个人活着?”

    “就我们四个了。”

    说话的人指了指阴暗的船舱,隐约可见扭曲的肢体和金属搅在一起。还有烧焦的味道。

    安东尼奥强忍住呕吐的冲动,踉踉跄跄地从舱壁的裂口爬出去。外面的空气也不好闻,铁锈味儿像一股粘稠的毒液般灌进肺里。

    地图……地图……军士长再次想起来自己的头盔没了。他索性在地上直接躺下,大口呼吸着可能有毒的空气,不管怎么说,这都比登陆艇里的味道强太多了。

    “你是谁?”军士长问道。

    士兵指了指自己右胸前的名牌,发现那里被烧焦了。

    “雪妮尔,长官,”她说道,但是没有摘下头盔,“狙击兵雪妮尔。”

    安东尼奥眨了眨眼睛,他不记得自己的排里有没有这么号人,因为全是新兵,相识几天就会再换一拨,他已经懒得去记别人的名字了。不过他记得的确是有一个女狙击手。

    “士兵,拉我起来。”

    “遵命。”

    尽管对方是一个女兵,但是在战术盔甲的辅助力量下,就算是一个孩子也能轻松举起半吨重的巨石。

    军士长站起来之后的第一件事,就是赏了另外两个人每人一脚,把他们俩踹了个狗吃屎。

    “站起来,胆小鬼,报名!”他大吼道。

    “乔治,”其中一个人挣扎着爬起来,“乔治·盖茨……”他垂下脑袋看了看空空如也的双手,声音越来越小,“突击兵……”

    军士长翻了个白眼。

    “弗……弗……弗雷德,”另一个慢吞吞地爬起来,“支援兵。”

    安东尼奥想起来还在运兵船上的时候,这个家伙问过他是不是可以不用到地面上作战。典型的胆小鬼。真是糟糕到无法用语言形容,军士长打死也想不到,居然是这么几个人从坠机中幸存。

    他在心底里长叹了一口气,绞尽脑汁也想不出来光凭两把手枪、一支狙击枪和一支突击步枪怎样才能端掉敌方老巢,真实的战争可不是靠着主角光环的射击游戏,死一次就死透了。

    “拿上所有能拿动的,”军士长指了指身后一头扎进地面的登陆艇,“然后我们出发。”

    “去……去哪啊?”

    “哪儿那么多废话,”安东尼奥在弗雷德的脑袋上狠狠敲了一下,“重新集结!”

    十分钟之后,这支东拼西凑的小队踏上了征程。军士长最后回望了一眼深埋土中的登陆艇。这个铁罐子迫降在一个山坡上,一路顺势滚下来,才勉强保住几个人的性命。那些不怎么走运的人可能真的连尸体都找不到了。

    安东尼奥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幸运还是不幸,他在九死一生的坠机中活下来,好赶去参加一场基本没什么希望的战斗。

    军士长为自己找了五个弹夹、一支额外的复苏液和一顶头盔。雪妮尔什么都没拿,看来她的装备倒是没怎么丢。乔治像西部牛仔一样拿着两只手枪,而弗雷德在摆弄仅剩的一架浮游炮台。

    “搞定了!”支援兵欢呼道。浮游炮台晃晃悠悠地升到半空中,一副随时都会掉下来的样子。

    安东尼奥撇了撇嘴,他只希望这玩意不会打到自己的屁股。“接着!”他拆下附在右臂甲前端的腕刀模组,抛给弗雷德。

    “不用,我有这个呢!”支援兵得意洋洋地说。

    “首先,如果你和这小东西在两头,敌人在中间,你希望它怎么做?其次,叫我长官!”军士长又在弗雷德脑袋上狠狠敲了一下。浮游炮台迷惑地看着两个人,然后自顾自地飘到一边去了。

    一行人向着地平线上的黑烟前进,目前首要的任务是尽可能重新集结所有幸存者,否则在敌方优势兵力面前各自为战只会白白送死。

    体积庞大的分队量子纠缠通讯器以排为单位配发,由通讯兵携带,但安东尼奥手下的通讯兵已经和通讯器绞成了一团难以区分的东西;而自从降落在地球上之后,常规通讯遭到严重干扰,几公里外的友军完全无法联系——军士长也说不太准那团黑烟是什么,他只能赌一把。

    雪妮尔脱离队伍,依靠狙击兵作战装甲的光学迷彩隐藏在附近的高处,要不是有地图实时显示附近的友军位置,安东尼奥真的找不到她。

    弗雷德走在队伍最后,他把浮游炮台切换成了侦查模式,充当整个队伍的眼睛。那个小东西也启用了光学迷彩,变成了本就阴沉沉的天空中的一团阴影。

    原本应该提着标准电磁突击步枪的乔治拿着两把手枪,有点搞不清自己现在应该站什么位置好。

    军士长盘算着如果遇敌应该采取什么策略,毕竟,手里有牌就比啥都没有强。

    “长官,我们接近城市外围了。”支援兵说道。

    “收到。全体原地待命。浮游炮台能看到多远?”

    “城市建筑物密集,视野受阻。越靠近城市,通讯干扰越强烈,恐怕炮台最多只能飞进去两公里。”

    安东尼奥趴在地上,调整头盔取景器的焦距来向城市探查。

    凭着脑机接口,战士们可以只凭思想的力量控制作战装甲功能模组,这给需要用双手作战的人们省了不少事。像支援兵那类的特殊人才甚至会在大脑中植入强化控制芯片,如果没有干扰信号,能够在几百公里内有效控制一些构造简单的遥控装置。

    不过脑机接口的安装可是一件苦差事,手术一旦失败,受术者有极大的几率遭到不可逆转的神经损伤;就算成功了,这东西横在后脑勺上也不好看。

    附属于这座城市的航天港上空空如也,看不到居民,也看不到应该在此设置防线的帝国军队。远处的都市像一只死去的巨兽一样瘫在地面上,没有灯光,没有交通穿梭机,没有任何一个有生气的东西。

    军士长等了一会儿,没看见任何交通载具从这个航天港起飞或降落。一切都静悄悄地,仿佛整个都市睡着了。

    这可不是好兆头……安东尼奥咬着嘴唇想道,但原地不动与等死无异。他挥了挥手,示意弗雷德好好侦查一下航天港。

    “安全,长官,”支援兵显然也察觉到事情有点不对,“没人在,但是……怎么会没人在?”

    “雪妮尔,看好我们的后背。”军士长爬起来,“乔治,我们进去看看。如果运气好的话,大家就不用走路了。”

    “遵命,长官!”

    两个人小心翼翼地接近航天港,好像拎着石头的孩子害怕吵醒睡梦中的巨人。

    这座银白色的建筑物是都市的交通枢纽,外部停泊位属于来往于地面和太空轨道之间的大型货运穿梭机,内部停泊位则是客运穿梭机的领地,没钱购买私人飞梭的劳苦大众在这里搭乘摆渡班机前往空间站,享受现代科技带来的廉价而快速的旅行。它看起来就像一只横放在地面上的巨型蜂窝,一根狭长的指挥塔通过八座同样狭长的通道桥固定在蜂窝中央的柱形空洞内,空洞底部则是乘客候机大厅。

    航天港的大部分泊位空着,只有七八艘穿梭机零零散散地分布其中。

    安东尼奥和乔治顺着通道桥爬上指挥塔的外壳,感觉自己似乎是被一张银白色的血盆大口吞没了。

    指挥塔的构造比较简单,这东西基本上就是一根巨型天线,只要沿着中轴线走,就能找到航天港的指挥控制室。两人用作战装甲的攀爬模组像两只爬虫一样紧紧攀附在指挥塔光滑的乳白色外壳上,身下的候机大厅有近百米远,各式各样的设施看起来和玩具一样。军士长摇了摇头,平息下狂跳的心脏。陆战队之所以是陆战队,因为他们不会飞。

    “过来,‘牛仔’,这边有一个维修口。”

    “收到,长官。”

    乔治别扭地爬过来。看得出来,他也对高度有些恐惧,尤其是在没有空投固定装置保护的情况下。两个人聚在一起,他们面前的指挥塔外壳上有一个不起眼维修舱门,除了一圈细微的缝隙之外再无其他标志。

    “长官,怎么进去?”

    “你的腕刀还在吧?把门切开。”

    “遵命!”

    乔治弹出腕刀,启动热能刀刃。在这种模式下,腕刀刀刃的表面分子会高频振动,在接触面上产生能烧穿标准单兵作战装甲的热量。十几秒的时间,乔治就像切豆腐一样切开了维修舱门,安东尼奥接住被切下来的金属板,小心翼翼地放在指挥塔的地面上。

    里面黑洞洞的,整个航天港都没有能源联通。

    “见鬼了,怎么跟死城一样。”乔治爬进指挥塔,小声嘟囔道。

    两个人在头盔夜视仪的辅助下,找到指挥塔的中轴线通道,但是这里没有任何标志显示出指挥控制室在中轴线的哪一头,军士长只能根据自己爬进来的位置判断哪一头比较近。

    他决定两个人分开探索,把距离比较近的那一边分给乔治。

    “‘牛仔’,你走这边,我往另一边探索。发现情况及时汇报。”

    “明白,长官。”乔治也知道他负责探索的距离比较短,声音里充满窃喜。

    嘁,没用的胆小鬼。军士长在心里骂了一句,向无边无际的黑暗进发。

    四周安静得瘆人,安东尼奥也尽量放轻脚步。尽管支援兵根据热能和声波探测的结果报告说这里面没有人,而且自己的雷达反馈上也只能看到代表乔治的黄点,但是安东尼奥还是放心不下,总感觉有人在身后跟着自己。别疑神疑鬼的,他对自己说,同时忍不住往身后瞥了一眼。

    “长官,我好像找到指挥控制室了。”

    乔治的声音听起来真悦耳。

    “看看能不能打开照明电源,其他的都别动,等我过去。”

    “收到。”

    安东尼奥关掉夜视仪,原地蹲下等待,大概半分钟之后,头顶的天花板亮起柔和的光线。

    “长官,我……”

    中轴线通道的另一边突然传来一连串手枪射击的爆响,伴随着乔治能刺破耳膜的鬼叫。

    “镇定!发生什么事了?”军士长拔腿猛跑,同时关掉突击步枪的保险,随时准备把挡路的任何东西打成筛子。

    指挥控制室的门开着,乔治惊慌失措地跑出来,“军士长,里面有人!”

    “怎么可能?!”安东尼奥一步冲进指挥控制室,只见一个穿着制服的人一动不动地躺在指挥调度席上。

    “联邦陆战队!”军士长扯开嗓子吼道,“立即从那离开!”

    那人没有任何反应。安东尼奥慢慢走近,用枪身前端的电磁导轨捅了捅那人的肩膀。还是没有任何反应。他放下枪,推了一把,那个家伙直挺挺地从指挥调度席上摔下去,发出一声闷响。

    “没有呼吸,没有心跳,没有体温,看样子死透了。”军士长说道,心里想着要狠狠捶一顿那个被死人吓了一跳的胆小鬼。接着他绕过指挥调度席,把尸体翻过来,却没有发现任何外伤,而且死者面容平静,好像只是睡着了,似乎也不是暴病而亡。

    “长官,我们找一辆能用的穿梭机,赶快撤吧,”乔治从门口探头进来,“这里面感觉很糟糕……”

    “闭嘴!能被死人吓成这样,你他妈还能干点啥?”军士长说着一把扯下那具尸体的衣服,打算探个究竟。死者苍白的躯干只比室温暖和一丁点,但他腹部上一块温度异常的肿块引起了军士长的注意。

    “长官,我看到一个人往城市深处去了,应该和我们一起迫降的幸存者。”狙击兵雪妮尔的声音突然切进来。

    “好吧,我们马上就到。”安东尼奥悻悻地扫了尸体一眼,不再理会。毕竟他是来打仗的,兼职法医只是爱好。他转身把调度席上的脑机接口接驳插头插进左臂甲上的简易数据入侵装置中,等了几秒。

    “好了,搞定。”

    ——————————

    巴甫洛夫元帅强压着心底的怒火,今天已经有太多优秀的人没有任何意义地牺牲,全拜帝国的诡计所赐。

    帝国方面似乎早就打定了主意,在违反战争准则突袭重创联邦舰队后,舰队集中能源进行消极防御,然后放弃地球跃迁脱离战场,留下那艘搭载着新星炸弹的战舰诈降,等待联邦舰队靠近时引爆。但第四分队的突袭打乱了他们的计划,结果新星炸弹提前引爆,第四分队几乎全军覆灭。

    “元帅,第四分队仅‘勋爵’号和‘攻城锤’号回应了呼叫,其余战舰都没有音讯。”

    “受损情况呢?”

    “‘勋爵’号主动力系统失效,‘攻城锤’号装甲及外部设施全部烧毁,两舰均等待后方救援。”

    元帅深吸了一口气,有一个瞬间,他感觉自己真的老了。

    “接通帝国地面防御部队,”巴甫洛夫的鼻翼扇动着,“要求他们投降。”

    “敌军无响应。”

    “再试一次。”

    “元帅,敌军依然无响应。”

    “既然如此……投送陆战队,让歼星舰编队做好轨道轰炸准备。”

    ——————————

    “已进入平流层,30秒后抵达预定空投区域,”即使只是通过扬声器听到女飞行员甜腻腻的声音,列兵安德烈还是感觉自己心里被挑逗地火烧火燎的,“帅哥们,双脚着陆哦。”

    “喂,你说,她是不是对我有意思?”安德烈问道。比他大三岁哥哥哈维耶夫就在他旁边,哥哥没好气地瞪了弟弟一眼,但是隔着头盔,这个凌厉的白眼被弹了回来。

    “别傻了,那个饥渴的女人跟谁都有一腿。”

    “这没什么不好,”安德烈满不在意地耸耸肩,顺口唱了起来,“如果我明天就将血染疆场,亲爱的姑娘啊,请在今晚取走我的心吧。”他故意切到了公共频道,女飞行员在一群人起哄的声音中咯咯笑着。

    “上帝啊,你都二十多岁了,能不能成熟一点?”哈维耶夫哭笑不得。

    “舱外空气湿润,正在下中雨,云层密集,能见度很低。通讯受到剧烈干扰,但是截至目前没有遭遇帝国方面的防御攻击,”驾驶舱里的另一个飞行员说道,“各位穿好纸尿裤,遇到坏人就喊‘妈妈’。”

    “‘妈妈’!”陆战队员们哄笑道。

    绿灯闪了两次,随后空投舱门开启,浑然一色的地面与双脚之间空无一物。

    “我好像有点——”安德烈带着自己还没说完的话被抛出登陆艇,在地心引力的拉扯下急剧加速。没有了登陆艇牵引补偿器的缓冲力场,全部的加速压力都直接顶在他的身上。安德烈只能听到自己心跳的轰鸣,血液涌上脑袋,视野中猩红一片。暴烈的狂风似乎穿透了作战装甲,吹得脊背冰凉。

    “定位信号受到干扰,切换为惯性导航系统,启用离线地图。展开方向舵。”装甲内置计算机在抬头显示屏上提示道。但是安德烈啥都没看见。

    “高度下降……”

    安德烈脑海中一片空白,甚至对着陆失败、直接砸成一滩肉泥的恐惧都没有。

    “高度下降……”

    视野中能看到数不清的陆战队员与他一起急速坠落,但是大家基本保持着相对静止,就像一群提线木偶在空中演出的一场滑稽剧。细如丝发的雨滴受到空气阻力的影响,比士兵们的降落速度慢得多,在安德烈看来,雨正从地面向天空落去。

    “高度下降……”

    他猛地抽了一大口气,粗重的呼吸声让他多少清醒了一些。他意识到自己已经不是在训练了,这里是真正的战场。如果有人杀了他的话,不但不会受到法律制裁,甚至可能因此受奖。他突然感觉到了害怕。

    “哥哥?”他小声说道。

    “哈维耶夫?!”他无助地大喊道。

    “进入对流层,距离地面20公里。”计算机提示道。这次安德烈看到了,但是他心里只想到20公里之下就是无法之地。他慌张地四处张望,通讯受阻,他只凭眼力根本认不出那一个人才是哈维耶夫。

    “距离地面十公里,启动制动推进器。”

    一瞬间,溢满大脑的血液又全部涌向脚底,安德烈眼前一黑,昏死过去,但两秒后又在复苏液的刺激下清醒过来。他失禁了。他终于明白了为什么飞行员们管制动推进器叫纸尿裤。

    “距离地面三十米,降落结束,空投固定装置脱离。”

    安德烈听到“呯”的一声脆响,制动推进器和空投固定装置一起被爆破螺钉从装甲上剥离掉。刚刚才松开魔爪的地心引力又紧紧抓住安德烈,还来不及挣扎,他就结结实实地一头扎进草地里。

    天旋地转,心脏在狂躁地跳动。

    “喂,你没事吧?”哈维耶夫跑过来,从草坪上的人形坑中把他的弟弟一把拽出。

    安德烈抓着哈维耶夫的肩膀,紧紧抱住了他。安德烈从来没想到,看到自己的蠢蛋哥哥会这么高兴。

    “你还好吧?”哈维耶夫关心地问道,但是他弟弟一点反应都没有。于是他比划了一下,让安德烈把头盔摘掉。

    “靠!没想到地球上空气这么好!”安德烈摘下头盔后,迫不及待地对着被自己砸成浆糊的草地猛吸了一口气。

    “我说,你这姿势也太丑了吧,要不是有作战装甲,你非摔断脖子不可。”哈维耶夫故作不耐烦地斥责道。事实上,看见第一次参加实战的弟弟平安落地,他也非常高兴,“你的头盔是不是出问题了?”

    “可能吧,”安德烈站起来,随手把头盔扔到了一边,“反正帝国猪都快投降了,连点像样的抵抗都没有,用不到啦。”他努力做出一点都不害怕的样子。

    “差不多。如果帝国直接投降的话,回去我们找那个小妞喝酒。”兄弟俩默契地对视了一眼。

    部队重新集结完毕,浩浩荡荡地向目标城市进发。事实上,计划夺取塞拉维亚市的联邦部队就降落在它的东南近郊,但整个过程比演习还平淡,从头到尾没发射过一颗子弹。

    联邦陆战队开进塞拉维亚市后,没有碰到丝毫阻力就占领了市政厅巨塔、城市警备中心和金融机构,接管了整座城市。现在,依靠帝国自己的城市治安管理系统,联邦方面已经把塞拉维亚市握在手心。

    安德烈和哈维耶夫所在的灰猎犬连队搭乘“铁狮”反重力炮艇再次出发,前去“接收”位于塞拉维亚市北郊的航天港。

    “铁狮”炮艇实际上是步兵战车和空中炮艇的结合物,它的本体是一个仅能搭乘一名驾驶员的梭型反重力作战平台,可以根据任务需求搭载不同武器。凭借反重力引擎在行星上的强大托举力,这个小个子能在保证自身进攻和防御火力强度的同时,加挂两个步兵空降仓,毫不费力地带着整整一个连队的陆战队员执行任务。

    “帝国方面已经放弃抵抗了,为什么偏要硬挺着不投降呢?”安德烈险些再经历一次脸着陆式降落后抱怨道,周围几个和他一起入伍的列兵也纷纷赞同。由于通讯干扰,单兵通讯装置无法使用,于是大家只好开启头盔的外置扬声器。

    “地面抵抗已经成帝国传统了,估计他们也不好意思直接投降的吧。”哈维耶夫一边说,一遍警惕地望向四周。

    “灰猎犬”连队的四十名陆战队员行进在航天港的基座上,和巨大的航天港比起来,这四十个人就像四十只蚂蚁一样。四周空旷地可怕,哈维耶夫总觉得有什么事情不对劲。

    城市中的居民见到联邦入侵部队没有一点害怕的意思,他们成群结队地游荡在塔状大厦的观景台、大厦之间的交通桥和城市公共穿梭机运载站上,凡是能直接看到联邦陆战队的地方,就有一大群呆头呆脑、仿佛在梦游似的平民幽灵般晃来晃去。但是偏偏这个地方半个人影都没有。

    似乎是为了反驳哈维耶夫的疑虑,从航天港另一边摇摇晃晃地走出一个人。

    “嘿,你,在那站住!”安德烈喊道。他没有头盔,全靠嗓子发出的声音被风一吹就散了。

    哈维耶夫调近视角,发现那个人似乎穿着一身调度员的制服,但是上衣被人扯了下来,松松垮垮地挂在腰上,而他自己好像一点都没注意到。更奇怪的是,那个人腹部长着一个微微隆起的肿块,像心脏一样起搏跳动着。

    “指挥官,发现一名可疑人物,请求上前检查。”哈维耶夫报告道,但是他性急的弟弟已经跑过去了。

    在作战装甲的辅助力量加持下,普通人的奔跑速度也能达到时速六十公里。安德烈几步蹿到那个人面前,猛地停住脚步,枪身前端的电磁导轨刚好顶到那个人的额头上。

    “你是——”

    安德烈话没说完,那个人猛地朝他裸露在外的头部吐了一口翠绿色的液体。这是安德烈看见的最后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