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衣卫指挥使衙门。
天色已暗,但指挥使衙门里依然是灯火通明。
田尔耕、张卓然和杨寰也在迫切的等着消息。
指挥使衙门和张卓然安排在诏狱内的探子不停地往回传送着消息,从千丝万缕及点点滴滴的消息汇总来看,事态越来越明朗了,张卓然猜的没错,孙承宗要出手了。
但他们始终还在等一个人的消息。
这是田尔耕安插在诏狱中最重要的人,只有得到他的消息,才可以真正了解杨之瀚的意图和动向。这个人,田尔耕给他起名:钉子。
一颗直接插在诏狱和杨之瀚心脏上的钉子。
田尔耕在厅内来回踱步,若不是张卓然的劝说,他早就按捺不住亲自出手了。不过,显然,张卓然的计策更为毒辣,自己坐收渔翁之利当然最好。
杨寰也是不停的嚷嚷着,以他的性格,自然难以冷静。
唯一气定神闲的只有张卓然,在如此大事面前,他还能岿然不动,做田尔耕的师爷倒真是委屈他了。
张卓然微闭着双眼,如同杨之瀚一样,在如此大事面前,他也需要冷静。张卓然自信算无遗策,上次输给杨之瀚也是大意,这次的安排应该是没有问题了。
突然,张卓然睁开了眼睛,信息应该到了。
果然,一名锦衣卫的探子策马赶到了指挥使衙门,他飞身下马,跑进了大厅。
探子进入房间后,将一张纸条递给了张卓然。
张卓然看后神情终于放松了下来,他微笑着将纸条递给了田尔耕。
永定门!孙承宗。
看罢纸条上的字,三人哈哈大笑。
“杨大人,该你再去拜见许显纯了。”张卓然笑着对杨寰说道:“大人切记,此次不必遮掩,直接告知便好。”
张卓然清楚,对于杨寰和田尔耕的关系,许显纯自然知晓,第一次可以用无心之举让许显纯知道杨之瀚吃了闭门羹一事,但以许显纯的心机,若再次遮掩,反倒会引起他的怀疑而犹豫不前。要想印许显纯入瓮,就要换一种方法了。
读人心术,张卓然擅长。
“指挥使大人,我也回府了,剩下的事就看许显纯了,大人只需安心睡一觉,明天静听好消息吧。”田尔耕和张卓然大笑着离开了指挥使衙门。
杨寰很快就赶到了北镇抚司衙门。
张卓然告诉杨寰,诏狱之内也必定有许显纯的眼线,杨之瀚私会顾大章一事瞒不过他。同理,杨之瀚匆匆赶回来的消息也一定传到了许显纯的耳朵里。
若要运筹帷幄,许显纯只有呆在北镇抚司衙门内,所以只要去那里就一定可以碰到许显纯。
张卓然猜对了,杨寰赶到北镇抚司衙门的时候,许显纯像热锅上的蚂蚁,焦虑不堪。
杨之瀚回来快一个时辰了,王川就只传出了一次消息。之后,便突然沉寂了。如果杨寰再不来,估计许显纯就要杀到诏狱去了。
“许大人如此焦虑,是为杨之瀚的事情吧。”进门的时候,杨寰就看到了许显纯的神态,他暗暗佩服张卓然,不愧是指挥使大人的师爷,料事如神呀。
“杨大人,莫不是指挥使大人又派你前来通传消息,好渔翁得利。”上次的事,让许显纯至今耿耿于怀,他没想到看似大大咧咧的杨寰,竟也有如此心机,引他上钩。
“许大人莫不是神算子,你猜对了,是指挥使大人让我来通秉一事。”
“哦,杨大人请说。”杨寰的直接让许显纯措手不及,他万万没想到,杨寰对此竟不避讳。
“杨之瀚去了保定府高阳县,孙承宗估计马上就到京城了。”
“他要入京面圣,去救顾大章。”
杨寰如此一说,困扰许显纯的问题全部迎刃而解了。是呀,当今天下,能够有能力救顾大章的只有当今圣上,而能够说动皇帝也敢趟这趟浑水的也就只有孙承宗了。
若顾大章被救出,魏忠贤首要责备的就是他许显纯,毕竟杀顾大章的任务魏忠贤交给了他。他多次安排王川办理此事,都被言天和杨之瀚阻碍了下来,看来,这个王川也是废物一个。
等等,田尔耕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他看着杨寰,似乎想找出答案。
杨寰胸无点墨,也没有谋略,他能做到东司提刑官的位置,全靠田尔耕。但就是这样一个饭桶,虽然表面鲁莽,演技却很高,如果杨之瀚在场,估计会给他颁个奥斯卡小金人吧。
“许大人为何如此看我,莫非以为我会害你。”
“杨大人多虑了,只是我有一事不明,指挥使大人与我素来不睦,这次为何会帮我。若他自己去办,岂非大功一件,九千岁定会高兴。”
令人匪夷所思的事情发生了,杨寰的脸上竟然出现了一丝不屑,对许显纯的不屑,“许大人在锦衣卫智勇双全,无人可比,我都能看出来,你竟会不知?”
“愿闻其详。”
杨寰端起茶杯,咕咚咕咚喝了几口。
这是张卓然教他的,关键时候卖卖关子。杨之瀚也经常用这招,不过他管这个叫装*,流行点说法就是凡尔赛。
“孙承宗是帝师,田大人如何敢动。但若置之不理,顾大章被救出去了,你有责任,田大人也一样会被牵连。”杨寰心想,这张师爷就这么笃定许显纯会上当,若许显纯也不动手,当真就是害人害己了。
许显纯眉头紧锁,杨寰直接相告,反而让他摸不着头脑了。如果对孙承宗动手,若被皇帝知道了,后果可想而知。但若顾大章被孙承宗救出去了,魏忠贤也不会放过他呀。杨寰说的没错,魏忠贤一样也放不过田尔耕。
顾大章出去了,他在诏狱做的那些事情也会大白于天下,不用魏忠贤动手,就是唾液也能够将他淹死呀。
横竖都没好果子吃,还是博一下吧。
许显纯做了决定,“感谢杨大人如实相告,请代我向指挥使大人表达感激之情。”
……
杨之瀚离开后不久,孙承宗便带着高铭直奔京城。
到达永定门的时候已近子时,城门早已关闭,京城也已宵禁。
高铭纵身驱马,高声喊道:“守城将士可在,速速打开城门,我等要入城。”
城门口探出一名兵士,大声喊道:“吵什么吵,城门已经关闭,任何人没有令牌禁止出入,要想进城明日再说。”
“我乃孙大人门下,有急事进城,军爷请行个方便速开城门。”
嗖嗖嗖!
城门上射下三支弓箭,落在了高铭的马前。
“若再无理取闹,这箭就不是射在地上了,你等速速离去。”
“你们!”高铭怒不可遏,却又无可奈何。
“吾乃光禄大夫孙承宗,奉诏入宫面见圣上,尔等速速开门,若误了军国大事,你们可担待不起。”孙承宗走下马车,冲着城门大声喊道。
守城的将领听到了异常,他认识孙承宗,也知道他是帝师,“京卫指挥使衙门有令,城门关闭之后,若无令牌不得出入。孙大人,请莫为难我们,卑职明日必向大人赔礼。”
孙承宗领兵多年,也知道他们的难处。“也罢,老夫今日就夜宿这城门之下,明日一早进宫面圣。”
“谢谢孙大人理解,卑职得罪了。”
孙承宗也不说话,坐在车上闭目养神。
这时,城门之上一条黑影掠过,直奔那守城将领而却。
“谁!”
将领还未来得及反应,一把冰冷的刀已经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来人一身夜行衣,黑纱蒙面,“你若出声,那这辈子就没有机会再发出声音了。”
他不待将领回话,接着说道:“速速打开城门,放孙大人进城。你考虑清楚了,私放入城,不过是几十军棍而已。若不放,你的命就没了。”
这守门的将领倒也聪明,马上转身向着城下喊道:“孙大人,既然你有急事进宫面圣,末将就打开城门,放你入城了,以免耽误大人的大事。”
孙承宗一愣,守门将领怎么会改变主意。
城门缓缓打开,他来不及多想,驱车进城,直奔皇宫而去。
“将军倒是个明白人,此事若不声张,想来你那军棍也可以免了。”黑衣人纵身一跃,奔向孙承宗的车辆,不过就在眨眼之间,他就立于了马车之上。
高铭大骇,驱马奔向马车。
“孙大人请勿慌张,我是杨千户派来保护你的,请大人速速进宫,不然顾大人性命不保。”
高铭赶到马车边上的时候,黑衣人身形微晃,已窜出十余丈外,“高铭不必惊慌,他不是敌人。”
孙承宗久经沙场,这种场面他见得多了。既然是友非敌,那就更不用担心了。
黑衣人并未离开,而是在房屋之上,紧紧的跟着孙承宗的马车。在他的身后,孙沛和他手下的十余军士紧随其后。
向孙承宗传话的黑衣人,正是冷默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