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整一个晚上,小五都在和体内的本尊交流着。他们的交流不需要发出声音,只要内心交流即可。
终于,他明白了所有的一切,他成了寄宿者,灵魂的寄宿者。
这个本尊名叫杨之瀚,湖广应山人,与杨涟是同乡,从小是个孤儿,后被杨涟收养为义子,一直在应山长大。杨之瀚从小饱读诗书,但却一直未考功名,后发生一件大事让杨之瀚连夜入京。
杨涟为养子杨之瀚许了一门亲事,这是一门皇亲,所以杨之瀚连夜入京。
杨之瀚的那门姻亲是永昌郡主朱轩紫,明朝万历皇帝的弟弟潞王朱翊镠的女儿,朱翊镠和万历皇帝朱翊钧是同母兄弟。
这个永昌郡主可不简单,他是明光宗朱常洛的堂妹,现在天启皇帝明熹宗朱由校的姑姑。永昌郡主虽然辈分高,但年龄却是不大,今年年芳十六,比小五的身体本尊杨之瀚小了两岁。
万历四十二年朱翊镠因生母孝定太后去世,惊恐悲痛之余患病离世,朱轩紫那年刚刚4岁。为促成这面亲事,杨涟还专门奏请了天启皇帝,得到恩准。
做着驸马梦的杨之瀚入京不到一个月,杨涟便被魏忠贤陷害入狱,他感恩杨涟将他养大,誓死反抗,被锦衣卫一并抓紧了诏狱。
那永昌郡主四处游说,托人求情,无奈魏忠贤势力太大,一个失去了父亲的郡主,自然无法解救杨之瀚。
“现在该怎么办?我不想呆在这里,我想回去。”别人穿越都是富家子弟,到了自己这里,竟然直接穿越到了监狱,还是鼎鼎大名的锦衣卫诏狱,小五实在难以想通。
杨之瀚原以为是鬼魂附体,让他万万想不到的是,竟然有一个未来社会的人穿越到了自己身体里,而不可思议的是,两个灵魂竟然共用一个身体,但杨之瀚自己的灵魂却不再占据主导地位。这是一个由未来社会的小五占据着主导地位的躯体,本尊杨之瀚被禁锢在了大脑的记忆中,无法逃脱。
小五痛苦的是自己坐牢,殊不知,杨之瀚却一样是在坐牢,意识被封存,看不见说不出,生死都不由己。
这是一种更让人崩溃的煎熬。
……
大明锦衣卫都都指挥史衙门。
“人在诏狱里,还活了这么久,明天杨老头还活着的话,你自己去找九千岁解释。”田尔耕一脸怒气。
许显纯脸色一变。
“大人,我不会再让他活到明天了。”
“做的干净点,不要留下把柄。”看着许显纯讪讪的样子,田尔耕心生得意。
自干掉前任都指挥史骆思恭后,名震天下的大明锦衣卫就落在了田尔耕手里,他是九千岁魏忠贤一党,能够接替骆思恭掌锦衣卫事,自然是因为依附于阉党。
许显纯和田尔耕是“五彪”之一,天启皇帝执政下的大明朝,东林党被阉党全力打压,田尔耕执掌的锦衣卫尽显凶残本色,力主杀戮。在田尔耕眼里,只有死人才不是对手。
“去吧,我明天不想看到活着的杨涟。”田尔耕哼了一声。
“是,我这就去办。”
许显纯转身离开。
“都指挥史大人,这许大人心不在您这里呀。”许显纯刚离开,帘子后面便走出一人。
“哼,我自是知道,他想在九千岁那里邀功请赏,那会真心替我办事。”田尔耕一脸怒气。“张师爷,牢里都准备好了吧。”
“都准备好了,杨涟的那个养子杨之瀚已经在牢房里了。”张师爷名卓然,入田尔耕门下多年。
杨涟喊冤入狱后,锦衣卫一直辩证法子安插罪名,但杨涟始终不肯承认这些莫须有的罪名。不能认罪,也不能放出来,只有杀人了。魏忠贤的命令一下来,许显纯便开始动手了。谁知,他的积极却惹恼了田尔耕,因为魏忠贤的命令绕过了他这位都指挥史,直接下达给了许显纯。
许显纯争功请赏之心昭然若揭,许显纯位居都指挥佥事,正四品,他上面除了老大田尔耕,还有两位从三品指挥同知。如今许显纯搭上了魏忠贤这条线,分明不把他这个都指挥史放在眼里。
张卓然跟随田尔耕多年,深谙其心,于是帮他想了一条借刀杀人的一石二鸟之计。
张卓然安排手下把杨之瀚帮到了诏狱,就关押在杨涟的隔壁,杨之瀚是张卓然计划中那个最重要的棋子。
杨之瀚刚刚被抓到大牢的时候,突然雷声大震,一道闪电划破天空,跟随着闪电,天空中陡然出现一道光,在锦衣卫的诏狱上空盘旋。
而后直接冲向了被刚刚用刑后昏迷的杨之瀚。
他正是在现代社会的大雨中被追债人陆胖子打昏在地的小五,不,准确的说那道光应该是小五的魂魄。
小五,就这样糊里糊涂的进了锦衣卫的诏狱。
锦衣卫的很多人都目睹了这一切,目睹了电闪雷鸣之下,一道白光冲天而起,最后落在了诏狱,落在了杨之瀚的牢房里面。
天有异象,必有异事。
老天爷显灵了,杨之瀚不能杀。
“管他什么异象,按计划行事吧。这次,不光要让杨涟死,也要让许显纯一起死。”田尔耕目露凶光。
……
“之瀚,你且过来,我有话与你说。”杨涟拼尽力气说道。
“我是来自未来的,不是大明的,你别找我。”小五虽不学无术,但他知道,杨涟很快就要被杀了,自己来自未来,对此根本无能为力,何况他现在自身难保。
“你是我杨家子孙,不可如此胆小怕事。”杨涟怒了。“我杨涟堂堂左都御史,却被阉人陷害,当今圣上痴迷木工,长此下去,大明危矣。”杨涟老泪纵横。
他不是为自己而哭,是为江山社稷,为朝堂而哭。东林党人为家国天下呕心沥血,却最终毁于阉人,他心有不甘呀。
☆☆☆☆☆☆
喂!喂!
杨之瀚,你出来,这是你义父,不是我义父呀。
小五,现在杨之瀚的这副躯体是你的,你成了宿主,我是寄宿者,既然你成了杨之瀚,你就要负责呀。
我负什么责,我要回去。
你想回去就必须负责,如果这副躯体没有了,我们两个就都没有了。
小五愣住了,是呀,他虽然是个混子,但最起码的道理他懂,意识也要靠肉体而存在呀。毕竟人只是三维生物,三维生物意识驱动肉体,又依靠肉体而存在。
小五,我累了,困在这里太累了,整个世界都是黑色的。
喂,喂,杨之瀚,你别睡呀。
喂!
☆☆☆☆☆☆
隔壁的杨涟痛哭流涕。
小五看着他,看着这个对他来说陌生的世界和陌生的人。
读书的时候,他门门挂科,唯独历史除外。他甚至读过明史,更是从各大电视剧上知道了明朝的奇闻异事。
杨涟,是他最为敬佩的人之一。
好吧,既然如此,我就暂时成为杨之瀚吧。
“义父,我杨家断无贪生怕死之辈,孩儿也如是。”小五知道,这个时候电视剧里的主角都是与光环的,说这些话的时候,要目光如炬,眼神坚定。
我总是没有看错呀,这孩子不错。“我自知时日无多,空有一腔抱负却难实现,实在愧对先皇呀。”明光宗朱常洛对杨涟信任有加,驾崩前,除内阁大臣外,杨涟是唯一在场的臣子,足见光宗皇帝对他的信任。
“义父要我做什么?”小五知道,电视剧里,主角现在一定得有交代了,看来自己演的不错,果真是人生如下全靠演技呀。
“义父写有血书一封,放在这狱中怕也是早晚被那些贼人搜走,你且收好,待我死后,你若能平安离开这诏狱,找机会让他大白于天下。”杨涟说着,从枕头下掏出血书,递给了小五。
等等,这血书不是被也狱卒搜出来并藏了起来,历史不是这样的杨大人。
小五愣住了,难道这历史写错了。杨涟并没听到他的奇异言论,受刑多日,他早已体力不支,昏厥了过去。
杨五六打开血书,是的,就是这封狱中血书。虽没上过几天学,但杨涟血书的大概意思他还是看得懂的。
血书之上分明写道:
涟今死杖下矣!痴心报主,愚直仇人;久拼七尺,不复挂念。不为张俭逃亡,亦不为杨震仰药,欲以性命归之朝廷,不图妻子一环泣耳。
打问之时,枉处赃私,杀人献媚,五日一比,限限严旨。家倾路远,交绝途穷,身非铁石,有命而已。雷霆雨露,莫非天恩,仁义一生,死于诏狱,难言不得死所。何憾于天?何怨于人?
惟我身副宪臣,曾受顾命。孔子云:“托孤寄命,临大节而不可夺!”持此一念,终可以见先帝于在天,对二祖十宗与皇天后土、天下万世矣。大笑,大笑,还大笑!刀砍东风,于我何有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