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皇,儿臣也不是很肯定,只是从常理推断而已。陕西大灾的消息肯定封锁不住,鞑靼也会收到消息。从兵事角度看,陕西大灾对于鞑靼是好消息,首先大灾过后人心不稳,这就给了鞑靼进攻的机会;其次朝廷肯定会救灾,救灾物资数以百万计,鞑靼能不眼红吗?最后就是陕西经过大灾,兵事力量肯定会下降。基于上述三点,儿臣认为鞑靼非常有可能侵关,所以未雨绸缪,安排了杨一清和王守仁带兵前往,以防万一。儿臣估算着,就算到最后鞑靼没来侵关,就权当新军训练了,反正儿臣也没什么损失”。
“那你就不怕你的新军打不赢鞑靼吗”?弘治帝点点头,继续问到。
朱厚照摇摇头,坚定地说:“父皇,儿臣从未想过新军会败,儿臣也不相信杨一清和王守仁会败,若是他们都打不赢鞑靼,儿臣相信现阶段整个大明也没人可以打败鞑靼了。至于榆林卫的战事,只能说是人祸比天灾更厉害,父皇,榆林卫上下弃城而逃这件事情性质非常恶劣,必须从严从重处理,以儆效尤”。
弘治帝点点头,良久才问到:“依照儿意见,边军是不是到了非改不可的地步”?
朱厚照沉吟了一会,眼神坚定的说:“父皇,恕照儿直言,现在的兵事制度、边军训练等存在很大的问题,倒不是说所有边军都不堪一击,但大部分边军都或多或少的存在问题,我朝武人地位低下,在前途无望的时候,就会在别的地方获得补偿,这是人性。所以需要把武人的地位先进行提升,和文官一致,另外士兵须有清晰的上升途径”。
弘治帝习惯性的敲着桌子,沉声说:“如你所说,若令你进行军务改革,从哪里着手,需要多长时间,还需要哪方面的支持”?
朱厚照深深拱手:“父皇,改革并非一蹴而就,特别涉及到一国重器,需缓缓图之,儿臣打算先进行京营改革,京营作用主要是护卫京师,在各路军队中地位比较超然,在这个基础上进行改革相对较容易获得成功;同时通过有偿募兵,在西山训练后再分派到边军中,以此完成边军的换血。至于支持,除了日常练兵所需的器械外,最重要的是父皇的鼎力支持。儿臣敢言,若父皇坚定支持,三年内,儿臣有把握让父皇看到全新的大明军队”。
弘治帝看着朱厚照,小脸上满是自信的风采,回顾过往,似乎这个虎儿言出必行,再想到此次陕西大灾和鞑靼侵关,若不是朱厚照心细如发,布置得当,恐怕陕西一带会民不聊生,民怨四起。弘治帝微微一笑,总算大明江山后继有人。
“准了,明天就会下旨”。
“父皇,请允许儿臣一件事情,兵部,请父皇恩准,由儿臣指定兵部尚书。兵部作为军队直接管辖部门,必须先把兵部内部整顿好,改革才好向下延伸”。
兵部?弘治帝心思一转,马上明白了朱厚照的心思,“你打算任命杨一清为兵部尚书吗”?
“是的,请父皇恩准”,朱厚照深深作揖。
弘治帝思量了一会说:“等这次战事结束后再议吧”。
“臣牟斌拜见陛下”,乾清宫内,牟斌站在一侧,弘治帝正在查阅奏章,见到牟斌,眼都不抬,“最近忙些什么”?
“回禀陛下,臣正在辅助殿下完成赈灾物资的交付”,牟斌老实的回答。
“喔,陕西赈灾怎么样了”?弘治帝顺着牟斌的话往下问。
“好在殿下安排得当,赈灾物资都顺利交到灾民手上,这个过程中暂未发现贪墨物资的情况。现在灾民已经度过了最艰难的时期,各地官府正在组织灾民重建家园和恢复农事”,牟斌以为弘治帝是在担心灾区的情况。
“唔,做的不错。太子推举杨一清为兵部尚书,你怎么看”?弘治帝突然抛出话题,让牟斌突然胆战心惊,陛下这么问是何深意?是陛下不希望太子殿下染指兵权还是不喜杨一清?牟斌脑门冒出细汗,这个问题要是没有回答好,自己就难受了。
弘治帝见牟斌久久不语,放下手上的奏章看着牟斌,看到他的模样,弘治帝莞儿一笑:“别担心,朕和太子没有嫌隙,朕问的是杨一清适不适合兵部尚书这个位置”。
牟斌轻呼一口气,对于杨一清,牟斌还是有所了解的,当初殿下调任杨一清,牟斌就开始关注杨一清了,于是牟斌拱了拱手说:“自殿下调任杨一清,臣按照惯例查阅了杨一清,杨一清云南安宁人,父亲杨景是化州同知,成化八年进士,先是任山西按察使司佥事,后改陕西副使督学,为政通练。被殿下调任西山后,训练东宫护卫,观其练兵有素,带兵如子,是不可多得的人才”。
说完后,牟斌静静的站在那里,剩下的自有弘治帝判断。弘治帝听完后也在认真思考,他没有立刻答应朱厚照的请求,并不是因为害怕朱厚照染指兵权,他是要衡量杨一清是否担得起重任,能否成为朱厚照的左膀右臂。
弘治帝挥挥手,牟斌立刻施礼悄悄告退,走出乾清宫,牟斌笑了笑,看来殿下要开始组建自己的班底,插手朝政了,这是好事。牟斌呼出一口气,轻松的离开皇宫。
榆林卫城中,杨一清的临时居所,堂下五花大绑跪着一人,正是让边军不得安宁的火筛,杨一清居高临下的看着火筛,王守仁等人也在一旁上下打量着火筛。
火筛用力的挺直身躯,努力不让自己显得狼狈。杨一清看着火筛,心里却是异常轻松,不管前面杀死或俘虏了多少鞑靼,都没有这个人重要。榆林卫一站把鞑靼的主力军打残了,可以让边关安宁十年,俘虏了火筛,基本可以让鞑靼一蹶不振。
杨一清心情大好,新军大量伤亡的阴霾一扫而空,杨一清指着火筛笑说:“火筛,你也想不到会有今日吧?真以为我们大明好欺负?仗着你们的骑兵,袭我大明边关,烧杀抢掠一番,想来就来想走就走?这次让你知道,你们只懂得偷偷摸摸侵袭,若是堂堂与我大明一战,你们没有胜算”。
火筛轻啐一口,不屑的说:“若不是你们使诈,我们不可能会败”。
“兵不厌诈,这点军事常识都不懂吗?再说了我们也没有使诈,是堂堂正正与你一战”,王守仁在一旁冷冷的说。
火筛张了张嘴,杨一清觉得奇怪,这次战事己方似乎也没有使用什么谋略,战术上的安排,对方也是知根知底的,这次榆林卫攻防战打的是人海战术,和鞑靼硬碰硬。杨一清不解的问道:“你说我们使诈,你说说看,我们哪里使诈了,也好让你死心”。
“你们一开始故意弃城而逃,等到我们深入你们的腹地,你们再从后面包抄,断了我们的后路,逼得我不得不调头先对付你们,从一开始我们就掉入了你们挖好的陷阱里”。火筛也是很不服气,一直以来对于大明边军都是予取予求,这一次的失利让他失去了理智,彷如孩子般控诉。
杨一清和众人面面相觑,没想到榆林卫的弃城而逃在敌人眼中成了计谋,这算是什么?塞翁失马焉知非福?杨一清摇摇头说:“你错了,一开始榆林卫的边军确实是弃城而逃,我们并不是榆林卫的边军,甚至不是陕西的边军,我们从遥远的京城而来”。
火筛根本不相信杨一清的说辞,还想说些什么的时候,王守仁就冷冷的说:“都成了阶下囚,怎么还这么嘴硬,战场上不是你死就是我活,输就输了,哪来这么多借口”。
火筛不忿的昂起头,眼神如火盯着王守仁,神色带着一丝藐视,“我们草原上最敬重英雄,一般人没有说话的资格,不知道你是哪位”?言下之意就是讽刺王守仁不过是无名之辈,竟敢在这里大言不惭。
王守仁身边的仇钺跳出来,指着火筛喝道:“好你个狗胆,已经成了阶下囚还巧言令色,你可听好了,这是王守仁大人,在榆林卫阻挡你们攻城的军队就是这位大人训练和率领的,你败在他的手下是荣幸”。
杨一清摆摆手,示意仇钺退下,淡淡的说:“好了,不必和他逞口舌之力,把他带下去好生看守”,等到火筛被押下去后,杨一清示意王守仁等新军几位将领,仇钺也被杨一清留下来,杨一清喝了口茶沉声说到:“这次战事有赖各位奋力,才取得战事胜利。虽然解除了鞑靼的危机,但我们还有很多重要的事情要做,包括战死士兵尸体的安葬、抚恤,受伤士兵的安排,榆林卫城防的修复等,当然,还有榆林卫那帮怯战、弃城而逃,不顾国家安危的蠹虫,决不能轻易放过他们。所以,未来的一段时间还需要各位的帮衬,本官在此先谢过大家,捷报我已发往京城,各位的功劳本官也一一记录在案,你们可以放心,属于你们的功劳没有人会贪墨,本官是完全按照实际情况上报的”。
“谢大人”,除了王守仁,其余人等站起身谢过杨一清。
“好了,除了王大人,你们先出去做事,本官和王大人有些事情需要商谈”,杨一清瞥了眼王守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