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染哥哥,你看这月色这么好,我们在屋里坐着多无聊啊,不如我们去楼顶上赏月?”
“难得霖儿有如此雅兴,依你便是!”
临江仙的楼顶上,有专供客人赏月搭建的凉亭。明月照在高高的阁楼上,清澄的月光如徘徊不止的流水轻轻晃动着。一日长于百年,拥抱无止无终,蓝衫姑娘靠在紫衣青年怀里,盯着那一轮圆月低声念叨:“此夜西亭月正圆,疏帘相伴宿风烟。梧桐莫更翻清露,孤鹤从来不得眠……”
凭高望远思悠哉,晚上江亭夜未回。日欲没时红浪沸,月初生处白烟开。
孤鹤……如果没有身边那个人,自己不就如同孤鹤一般形单影只吗——是谁让漫长的时光变得动人?淡了时光,浅了岁月,只为遇见一人……
“霖姑娘,没想到我们又见面了!”熟悉的声音传来,打断了女子的思绪,阿霖回过头,还没来得及开口,一把长刀已经架在了来人的脖子上!“阿遥,快住手!”阿霖吃了一惊,“青沂大哥,你怎么会在这里?”
也许是因为之前欣远受伤的事,辛遥的戒备心比之过去有增无减,直接改用刀子跟人打招呼了!墨染宸倒是没觉得辛遥失礼,低声笑道:“公子总是不请自来,扰人清净,也难怪人姑娘把你当不速之客,唐突之处还请不要见怪。”见阿霖不住地摇头示意,辛遥总算把刀收回了鞘中,站到一旁,目光依然冷冷地盯着一身异域打扮的男子。
邶青沂脸上始终挂着笑意,甚至没有在意辛遥阴冷的目光,缓步走到阁楼的栏杆边上,盯着北方的天际道:“在我的家乡,七月草长,九月鹰飞,正是狩猎的季节。”
“狩猎是什么季节我不清楚,”阿霖摇了摇头,“我只知道在我们家乡有句俗语叫做——七月蜂,八月蛇,九月黄鳝惹不得!”阿霖想起小时候和马蜂打交道的日子就忍不住想笑——周围的小伙伴多多少少都被马蜂追过,唯有她从来不怕蜂群的围追堵截,还把那些带毒针的小生灵当朋友。
“对了,姑娘可识得此物?”邶青沂从怀里掏出一个颜色艳丽的东西,拿在手里抖落开来。
“我的剑穗!”阿霖脸上交织着惊讶和喜悦,“怎么会在你那里?”
“我无意中拾到的,见这穗子打得十分精致,想必出自某个兰心蕙质的姑娘之手,就一直小心保管着,说不定能找到这位有缘人呢。没想到竟是霖姑娘,你我果然缘分匪浅!”
“这个确实是我先前逛街时遗落的,不过青沂大哥你别误会,这个东西已经有主人了。”阿霖接过那个已经制作完整的剑穗,看了墨染宸一眼——这下可好,这剑穗是送还是不送呢,要是墨染哥哥多心怎么办?
见她犹豫不决拿着剑穗不知如何是好的样子,墨染宸解下自己的佩剑,对着她伸出手道:“想不到霖儿如此贴心,知道我的龙吟剑缺一个剑穗还亲自编了一个。”阿霖把那用银线和红绳打成的穗子递了过去,墨染宸刚要接过却被打了个岔,邶青沂手一挥,众人都还没有看清是怎么回事,那剑穗又回到了他手里。
“人家姑娘又没说这个东西是给你的,你着什么急?”男子把玩着那个穗子,“这个东西既然是我捡到的,那要还也是还给这位霖姑娘。”
“哼!强词夺理,你到底想干什么?”墨染宸站了起来,不想耗费唇舌,他刚才虽然没有看清,但他猜测这人用的应该是琴弦一类的东西把剑穗勾过去的——这人功力不弱,不得不防,“我有一个提议,不若我们比过一场,谁赢了这个剑穗就归谁如何?”
“唉,你们……这是我做的东西……”阿霖话没说完,“铮”的一声,墨染宸的龙吟剑已经出鞘:“你不会打算空着手和我过招吧!”“公子说笑了,在下还没有自大到如此地步!”邶青沂边说就解下了他背上的胡琴,一扫琴弦,琴箱应声弹开,暗格里竟然藏了一把细长的软刀。刀身和剑身映着月光,如流光一般游走。辛遥不知何时站到了阿霖身边:“夕夕小心些,此人不简单!”
明月照高楼,流光正徘徊。
愿为西南风,长逝入君怀。
“你可以什么都听,但不能什么都信,夕夕你看,这人刀法了得,怕是别有用心,你怎么会认识他的?”
“这个,说来话长……细想起来,墨染哥哥说的不错,每次他似乎都是不请自来的……莫非……”
“你是不是怀疑他和天祥阁有什么关系?”辛遥的手习惯性地扣在了刀身上,仔细看着两人的一招一式。“已经二十个回合了,看来他们的剑法和刀法势均力敌啊。”辛遥眼里流露出赞赏之情——不得不承认,这人的刀法在她之上。
墨染宸却也不慌,剑走游龙,进退有章,龙吟剑的剑身随着刀剑相击发出低沉的嗡鸣声。
“我总算知道这把剑为什么叫龙吟了!”阿霖一拍巴掌,兴奋得两眼放光,丝毫没觉得自己的关注点不对。
“真是把好剑!”邶青沂横刀挡下一击,退了三步道:“这么打下去太没意思,公子不是想要剑穗吗?那就各凭本事来拿吧。”边说边掏出剑穗,高高抛了出去……
“乃知兵器是凶器,圣人不得以而用之。”墨染宸说完,突然把剑往上一抛,整个人一跃而起,足尖借着劲道点了一下亭柱子,剑柄缠住剑穗回落下来,被他伸出的剑鞘接了个正着。
“承让。”墨染宸把剑穗取下来,认真地系在了剑柄上,邶青沂也把刀收回了暗格,坐在亭子里拉起琴来。阿霖有些不解地看着似乎是打成了平手的两人,问辛遥:“打完了?这是不相上下,棋逢对手打平了?”
“差不多吧,他们比试都是点到为止,并没有下死手。这样的高手,但愿是友非敌吧……”辛遥叹了口气,一直以来她都觉得自己的刀法已经算是十分纯熟,现在看来——果然是山外青山楼外楼,没什么值得骄傲的。
单于寇我垒,百里风尘昏.
雄剑四五动,彼军为我奔。
虏其名王归,系颈授辕门。
从军十年馀,能无分寸功
众人贵苟得,欲语羞雷同。
中原有斗争,况在狄与戎
丈夫四方志,安可辞固穷
“是在下唐突了,原先觉得这位公子乘人之危,今日方知霖姑娘确实是有眼光的。不过,这位姑娘非池中之物,在下有心结交,还望姑娘莫要嫌弃,咱们后会有期!”邶青沂拉完一曲,大笑了三声下楼去了。
“倒是个爽快人!”阿霖目送他的背影,转头看向墨染宸:“墨染哥哥,你还好吧?时间不早了,我们回去吧。”边说边就对辛遥点了点头,辛遥了然于心,沿着邶青沂离去的方向跟了上去。
其实邶青沂这样的人阿霖是欣赏的——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得大自在。他的琴音有着边塞草原的味道。阿霖相信内心向往着光明的人大多都具备着一颗善良的内心,甚至不管他们这一路走来,究竟是遇到了多少苦难,以及多少黑暗,但对于这份善良,他们终究不会放弃。始终坚信人间是美好的,于是他们也总是尽最大的努力,去让自己的人生,甚至身边的所有人,去焕发这份该有的风景。
但不可否认,越是善良,越是热情与纯粹,那么也就代表着,他们越是经历了太多的事情,越要让自己的内心向往着光明。当然了,对此不可否认的是,在这个过程中,他们也必然练就了一颗强大的内心。甚至更多的时候,这类人的心是非常狠的,也完全没有任何意外,毕竟他们对自己就总是格外的狠心。
对于善良的选择,放到有些人身上,反而更像是一种假象。又或者说,有些人向来自由自在惯了,他们无拘无束,不管做什么都是从自己的心意出发,于是这也就代表着——他们乐意善良的时候,连一只蚂蚁走过去都要绕道,可一旦不乐意这样做的话,他们又总是极其的冷酷无情,甚至六亲不认。
而有些人又刚好相反,外冷内热,就拿辛遥来说——外表看上去十分冷酷,绝对是个不好相与的,只有阿霖这样的姐妹才能和她好好说上话。事实上,除了性子急了点,辛遥内心还是比较单纯的,爱憎分明,活得比较简单——你在尺度所允许的范围内,就会跟你善良。可一旦超出了范围之内,真正的招惹了他们,必然又会有仇必报!
辛遥还是一个内心相对比较保守的人,所以很多事是他们不太能接受的,他们会觉得自己吃亏了,然后会向对方索要赔偿,不过最后索要到的可能也就是对方那个人!
优秀的人,从不是只会做选择的人,因为人生的任何一个选择都不会直通成功。做出了选择,就意味承受,好的坏的,你都要全盘接受。到头来,我们记住的,不是敌人的刀锋而且朋友的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