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绰精神焕发,神采奕奕,喝了两杯酒后,脸色更是红润。韩德昌的精神也很好,红光满面。二人谈笑风生,似乎忘了伤痛。
康延欣说:“太后今天的气色真好,一定遇到大喜事了。”
萧绰笑道:“是啊,朕的梦想要实现了,你说是不是大喜事?”
康延欣说:“这真是大喜事,恭喜太后。”
萧绰说:“延欣呐,等天下太平了,你想干什么?”
康延欣看了萧绰一眼,一下子脸红了。
萧绰笑着说:“怎么?还不好意思说?是不是就想陪着那个有点傻的王继忠?”
康延欣说:“太后怎么猜到的?”
萧绰说:“从你脸红,朕就猜得出你的这点没出息的心思。”
康延欣说:“太后说得对,臣就是这个没出息的心思,陪着他种地,放牧。”
韩德昌笑着说:“还有养孩子。”
康延欣的脸更加红了,手不知不觉地搭在肚子上。
萧绰说:“这可不行,种地放牧有人替你们做,王继忠是个了不起的人才,朕不能给你一个人。”
康延欣说:“他本来就是臣一个人的。”
萧绰又说:“你也不能闲着,朕的皇帐还要你来执掌。”
康延欣说:“太后,臣情愿为太后做任何事,只是继忠——”
萧绰说:“你是说他要回南边去?你也要跟他去。”
康延欣说:“那是他的家呀。”
萧绰说:“那是他的家,难道契丹就没有他的的家?”
康延欣低着头,不做声,端起酒杯,喝了一口酒。她拿不准要不要跟王继忠到南边去,她离不开契丹,但更离不开王继忠。
韩德昌说:“王继忠离得开你吗?”
康延欣仍然没说话,泪水在眼里打转。
萧绰说:“朕看王继忠是离不开你的,昨天他得知你去了通利军,那着急,紧张的样子,像丢了孩子的父母——哦,依朕看他简直就是把你当成他的孩子了。”
康延欣红着脸说:“是臣没有用,总让他担心。”
韩德昌笑道:“依我看是王继忠没用,离不开你,一刻没见到你,就慌了,这哪里是一个男人?”
康延欣准备说话,却又咽了回去。
萧绰说:“不过,昨天,还是多亏了王继忠,不然,延欣现在不知道在哪儿。”
韩德昌说:“是啊,昨天,你见到我时,说路上很安全,怎么回来就遇见了宋军?还有我派了两个人护送你,也不见他们回来。”
康延欣端起酒喝了一大口,说:“大丞相,我没说谎,我去通利军的路上,的确一个宋军也没有遇到,但是我回来的时候,出城不远,就来了一队宋军,有四五十人。看见他们我就往回跑,但是,我的那匹马,走了几个时辰的路了,又好多天没有吃什么东西,跑不快,宋军很快追上了我。”
说到这里,康延欣又喝了一口酒。萧绰为她切了一块肉,放在她的碟子里。
韩德昌说:“这时候,是不是王继忠来了?”
康延欣摇头道:“没有,宋军围着我,见我是个女的,就想欺负我,我趁机拔出剑,刺倒了几个宋军。”
萧绰睁大眼睛,说:“延欣,你刺倒了几个宋军?”
康延欣点头说:“是的,太后,臣被他们围着,可能是他们没有在意,根本没把我放在眼里,我拔出剑,他们还没有看见,被我刺倒了六七个,才大惊跑开。”
萧绰惊奇道:“刺倒了六七个宋军,延欣,你居然刺倒了六七个宋军?”
韩德昌说:“这绝不是趁宋军没注意能做的到的,你的剑术一定很好,不然不会一下子刺倒六七个宋军。”
康延欣说:“大丞相谬赞了,我就是平时跟着继忠练习了一下,还没有掌握要领,继忠总说我偷懒。”
萧绰说:“王继忠的剑术这么好?”
康延欣说:“臣也不知道好和坏,不过,练习起来,还是很舒服的,早晨,练习一个时辰,就觉得浑身畅通,一天到晚,就很舒服。”
萧绰笑道:“那好,你什么时候教朕练习练习,看有没有欺骗朕。”
康延欣说:“臣只是半瓢水,教不得太后。”
萧绰笑着说:“朕就是要你这个半瓢水教,满瓢水,朕还喝不了呢。”
韩德昌说:“后来,你是怎么遇到王继忠的?”
康延欣说:“我刺倒宋军后,他们有些害怕,队伍乱了,我趁机又跑出来了,可是没跑多远,又被他们追上了,宋军在后面射箭,我的马被他们射死了,我从马上跌落下来,被他们抓住了,他们把我捆起来,想侮辱我,但是被一个当官的阻止了,说要带我回去。这时,你派来的两个护卫来了,见我被绑了,就冲过来救我。但是,终究寡不敌众,两个护卫被宋军杀死了。”
萧绰听了惊骇不已,说:“延欣,你被他们抓住了?”
康延欣流着泪,说:“是的,太后,臣当时觉得还不如死了算了,但臣被他们结结实实地绑着,一点也不能动弹,他们把臣抬到战马上,捆着双手,两个宋军就那么牵着臣,一路往回走。又撕了一块破布塞住臣的嘴巴,臣想哭,可是哭不出来,思想乱的很,不知道这是在干什么,看着那些宋军,连他们是什么人都不知道。”
萧绰说:“怎么会这样?”
康延欣说:“臣不知道。”
萧绰说:“你不知道害怕吗?”
康延欣说:“一开始很害怕,后来就不知道了,一直在继忠把臣救下来之后,臣才醒悟过来,回想起先前的事,真是害怕极了,真的被宋军俘掳去了,臣这辈子就再见不到太后了。”
萧绰说:“见不到朕,还是次要,重要是见不到王继忠了。”
康延欣红着脸说:“是的,臣真担心见不到他,被他救下来之后,臣就一直在想,如果真见不到他,我该怎么办?”
韩德昌说:“难怪你们回到通利军的时候,我见你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原来是受了惊吓。”
萧绰说:“真是幸亏王继忠及时赶到,把你救下来,不然朕会内疚一辈子的,朕就不应该让你一个人去通利军的。”
韩德昌说:“这就是心有灵犀一点通,王继忠心里有康延欣,知道你有危险,所以,他有了感知,无论怎样,他都会及时赶来救你的。”
康延欣说:“也许是吧,所以,即使宋军绑了我,我也不觉得害怕。”
康延欣说着,竟然哭了起来。萧绰、韩德昌相互看了一眼。
萧绰说:“延欣,朕看你也累了,回去休息吧,也许,继忠还在等你呢。”
康延欣听了,立即站起来,说声“臣告退。”便出了穹庐,往自己的帐篷走去。
萧绰、韩德昌看着康延欣走出穹庐,二人好一会儿一言不发。
最后,韩德昌笑了笑,说:“一说起王继忠等着她,她就坐不住了。”
萧绰笑道:“其实,她早坐不住了,人家现在一刻都离不开他。”
韩德昌叹道:“可是,他们最终还是要分开的。”
萧绰说:“朕真的不忍心看到他们分开。”
韩德昌说:“哪有什么办法?王继忠那边也有妻子,孩子,更重要的还有老母亲。”
萧绰说:“是啊,朕很为难啊,但是,朕还是不愿看到延欣痛苦。”
韩德昌说:“那怎么办?”
萧绰笑了笑,说:“办法总是有的。”
韩德昌说:“这回宋国的确要和谈了,王继忠跟他们联系了没有?”
萧绰说:“王继忠说这回不用他联系,宋国自然会找上门的。”
说的没错,接到契丹军攻破通利军的消息,宋国君臣都大吃一惊。他们没想到,疲惫不堪的契丹军会轻而易举地攻下通利军。
有的人认为李继隆不该向通利军发出求救信号的,让通利军中了调虎离山之计。
石保吉说:“你们一个个说的好听,不发求救信号?难道就任凭澶州被契丹人攻下吗?到底是澶州重要还是通利军重要?”
陈尧叟说:“但是,通利军没来救援,澶州不还是保住了吗?”
冯拯说:“是呀,没有通利军救援,澶州一样守得住。”
石保吉说:“你们这些人只会躲在这里说大话,当时,北城已经岌岌可危,如果不是雷有终前来救援,早落入敌手了。”
高琼说:“这是实话,昨天确实亏了雷有终来援,不然,北城就真的丢了。”
赵恒听说契丹军攻下了通利军,十分惊骇,接到消息,半天说不出话来。
昨天,听到契丹军又攻打北城时,他就十分害怕,连忙让韩杞回营向萧绰表示和意,希望尽早结束战争。及至,听到雷有终的援军到了,赵恒才振作起来。
但很快接到通利军被攻破的消息,他惊骇万分,连忙召集大臣们商议。
寇准说:“皇上,不要惊慌,契丹人用阴谋诡计攻取了通利军,不是什么稀奇,他们还没有绝对的实力打败我们,现在,雷有终的援军到了,我们正好与契丹军决一死战。”
高琼说:“宰相大人说得对,我们的援军来了,敌人愈是胆落,正可以与他们一决高下。”
王继英说:“宰相,太尉说的都没错,不过,臣以为通利军陷落损失最大的是粮草,契丹人最缺的就是粮草,现在,他们攻下来通利军,解决了粮草问题,臣想他们的实力可能大增了,将士们的士气也将大增。我们要和他们决一雌雄,胜算不是很大。”
王继英说完,立即很多人附和,李继隆说:“王大人说的是,昨天他们就把粮食运回契丹大营了,这一下子,契丹大营就热闹了,所有人都笑开了,臣看那些吃饱了的契丹军,精神格外抖擞,骑着马出营追击雷有终去了。”
赵恒惊道:“雷有终被他们抓住了吗?”
李继隆说:“没有,但是被他们赶得很远。”
陈尧咨说:“也是一个没用的东西。”
高琼说:“雷有终是第一个来增援的将领,手下才两万多人,你如何说他没有用,昨天不是他,澶州都被契丹人夺走了,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你以为像你那样搞阴谋诡计就是能干?”
陈尧咨哑口无言,脸涨得通红。
赵恒说:“不要吵了,都想想办法,如何才能让契丹人退兵?”
王继英说:“臣以为继续派人与契丹人和谈。”
“和谈,和谈,你就知道和谈,你们兄弟就只会和谈。”陈尧咨大声说。
王继英说:“不和谈,又能如何?”
陈尧咨说:“打,坚决地打,把他们打回去。”
高琼拍手道:“很好,早听说陈大人的箭法好,正可以出战,杀退契丹人,皇上,请给陈大人一支人马,让陈大人出战。”
赵恒听了,说:“陈尧咨果真能杀退契丹军,朕当然很高兴,好吧,陈卿家就领兵出城与契丹人对一阵吧。”
陈尧咨没想到会是这样,他只不过仇视王继英兄弟,一心想与他作对,没想到作茧自缚,弄得不能收拾,硬着头皮带兵出了澶州城,正好碰到萧排押追击雷有终回来,一阵冲锋,陈尧咨就稀里哗啦地败了,引以自豪的箭术还未出手,自己身上倒是中了一箭,负伤逃了回来。
看着陈尧咨的狼狈样,高琼冷笑道:“原来也是绣花枕头。”
陈尧咨听了脸红的像茄子,恨不得找个洞钻进去。
赵恒绷着脸说:“下去吧。”
陈尧咨如遇大赦,连忙逃下去了。
赵恒说:“诸位,都别争了,还是与他们和谈吧。”
寇准说:“既然皇上决心和谈,那就派人去吧。”
赵恒说:“王继英,你还是给王继忠写一封信,说明我们和谈的诚意。”
王继英说:“只怕他们不相信。”
赵恒说:“为什么不相信?”
王继英说:“刚才,皇上还让人去攻打他们,他们怎么能相信你会真心跟他们和谈?”
赵恒说:“朕不想和他们开战,朕是受了陈尧咨的蒙蔽。”
高琼说:“皇上,臣只是见不得陈尧咨的为人,但臣不反对与契丹军交战。契丹人如果不想和谈,我们就打过去,他们不就是得到了一点粮食补充,皇上,可令王超,李延渥,杨延昭扼守契丹人的粮道,不出一月,契丹人还是缺粮,只能向我们投降。”
王显说:“皇上,太尉说得对,卡住契丹人咽喉的还是我们呀。”
正说时,侍卫来报,山西有紧急军情送到。
赵恒令呈上来。赵恒看了军情,脸色大变,顿时呆住了。
寇准问:“皇上,出什么事了?”
赵恒说:“岢岚军丢了。”
“岢岚军丢了。”
朝堂下,炸开了锅:岢岚军丢了?怎么丢了?前几天不是还取得了寒光岭大捷,怎么又把岢岚军丢了?岢岚军丢了,太原怎么样?忻州怎么样?代州怎么样?契丹军又派出了什么样的人马?他们的实力怎么这么强?他们是不是要从山西南下,迂回包抄,袭击汴梁?等等,一个问题接一个问题,紧张地争吵和议论着。
寇准拿来奏折看了,奏折是太原都部署送来的,上面只说,岢岚军被契丹军占领了,并且,契丹人有进攻太原的迹象,现在,太原正在加紧备战。
寇准眉头紧锁,这无疑是一个坏消息,为什么契丹人会突然有去袭击了岢岚军,这个消息无疑的大大打击了皇上原本脆弱的信心。
赵恒说:“怎么办?你们说怎么办?这个仗该怎么打?”
高琼说:“皇上,不要着急,援军很快就会到的,皇上再等等。”
赵恒突然不耐烦地说:“再等等,你让朕等到什么时候?朕来澶州都快十天了,等来什么?援军在哪里?而契丹人却占领了通利军,岢岚军,这是朕等来的。”
赵恒一想到来澶州快十天了,心里更是焦急,他想起王旦临回汴梁之际,曾问十日没有捷报怎么办?自己答应他“立太子。”眼看十日快到了,王旦是不是要立太子了。如果立了太子,那么,会不会夺权篡位?他知道,自己在大臣心目中显得软弱,优柔寡断,这样保不准会有很多大臣拥护太子,早早地巴结,谋个好出路。
想到这里,赵恒看着王继英,说:“王卿家,朕希望早点和谈。”
王继英说:“皇上,真心想和谈,臣当尽力,可再派曹利用前往契丹大营。”
赵恒说:“好,叫曹利用过来。”
曹利用来了,赵恒下令让他再去契丹大营。
曹利用请示和谈的条件。
高琼说:“什么条件,让他们退兵好了,我们不拦截,追击他们,放他们回国,这就是对他们最大的优待。”
寇准说:“太尉说的对,你去跟他们说,我们放他们回去,让他们安全到家。”
曹利用说:“若是这样下官不去了?”
高琼问:“为什么不去?”
曹利用说:“去也是白去,这样的条件,契丹人是不会答应的。”
高琼问:“他们要什么条件?”
曹利用说:“他们想要回关南之地。”
高琼突然举起拐杖,要打曹利用,被王继英,寇准抱住。
高琼举着拐杖骂道:“好你个曹利用,你想卖国吗?”
曹利用说:“太尉大人,下官正是因为这个才不去契丹大营的,皇上,不是臣不为国家效命,实在不愿背这千古骂名。”
赵恒说:“曹卿家,你只管去,和谈是为千万百姓谋福祉的大事,不会有人骂你的。”
高琼说:“臣还是那句话,各自罢兵回家,从此互不侵犯。”
寇准说:“臣也是这个想法。”
赵恒举棋不定,他也想各自罢兵,他不想签下城下之盟,落一个被嘲笑的对象。但一个消息很快让他下定了决心。
那是厮铎的紧急求援信,赵恒看了,愈是惊恐万分。他把求援信给寇准看了,寇准也惊慌失色。
王继英问:“寇大人,出什么事了?”
寇准说:“李德明出兵析浦,游龙钵,厮铎的六谷部落危在旦夕,特来向朝廷求援。”
众人听了,都惊呆了,面面相觑,连议论的声音也没有。
过来好一会儿,王继英说:“这一定是契丹向他们求援了。”
冯拯说:“对,肯定是这样,这个李德明前不久递上了降表,怎么转眼就支援契丹人呢?”
高琼也惊呆了,半天才说:“厮铎怎么办?”
赵恒说:“还能怎么办?我们的大军都在这里,哪有人马支援他们?”
高琼说:“那就这样看着李德明灭了厮铎?”
寇准无奈地说:“还能怎么办?”
王继英说:“如果厮铎被灭,李德明就会坐大,将来愈是难治。”
高琼说:“是啊,李德明的野心大得很。”
李继隆说:“确实这样,李德明就是趁我们与契丹交战,无暇西顾之际,消灭六谷部落,之后,再占据沙洲,瓜州,甘肃等西域之地。”
冯拯说:“真是狼子野心,当初就不该接受他的降表的。”
赵恒说:“好了,不要说这些了,先说说如何支援厮铎。”
陈尧叟说:“臣认为可先派人去见李德明,向他说明六谷部落是我国的藩属,令他不得侵扰。”
高琼说:“陈大人说得轻巧,李德明能凭使者几句话就退兵吗?”
陈尧叟不能回答。
王继英说:“臣觉得要解厮铎之困,还是先要与契丹和谈,达成和平,然后再出兵帮助厮铎解困。”
冯拯说:“王大人说的有道理,只有这样,我们才能摆脱契丹和西夏的夹击。”
寇准叹道:“也只能这样了。”
赵恒说:“朕意已决,一心和平,谁再言战,以扰乱国策论处,曹利用。你即刻前往契丹大营,与契丹人议和。”
曹利用说:“臣领命,臣临走之际,还是要请示皇上,臣如何回答契丹人?”
赵恒说:“朕不是已经说了,除了土地不能许,其他的都可以答应。”
曹利用说:“如果契丹人索求金钱,臣怎么回答?”
赵恒皱了皱眉头,说:“实在不得已,就是一年给他们一百万白银,你也可以答应。”
听了赵恒这句话,众臣都很吃惊,寇准说:“皇上,不能许他们这么多呀,这是以钱财资敌人呀。”
赵恒无可奈何地说:“只有这样了,如果能用一百万两白银买得天下太平,朕觉得值了。”
寇准看见赵恒一心求和,知道再说也没有什么用了,只得叹息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