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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九十五、担忧

    长歌落日圆一百九十五、担忧萧绰吃了粥,对康延欣说:“你回去吧。”

    康延欣看着萧绰,说:“太后,你累了一天,臣还是留下来照顾你。”

    萧绰站起来,说:“朕休息了一会儿,好多了,你先回去,看看王继忠,朕让他这两天给朕拟一个和宋国谈判的方案,不知道他做得怎么样?你去让他来见朕。”

    康延欣听萧绰这么说,就辞别了萧绰,回到自己的穹庐里,见王继忠坐在案台后面写东西,王继忠抬头见康延欣进来,说:“你回来了?”

    康延欣走到王继忠身边,说:“继忠,太后叫你。”

    王继忠看了看康延欣,说:“太后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

    “她还好吗?”

    “还好。”

    “击了半天的鼓,没累着吗?”

    “你怎么知道太后击了半天的鼓?”

    “我听出来的。”

    康延欣盯着王继忠,似乎不相信他说的话。

    王继忠说:“我听过太后击鼓。”

    康延欣说:“我也听过几次,但只有这次让我激动,心潮澎湃。”康延欣说这话的时候,依然掩饰不住心情的激动。

    王继忠说:“确实叫人心潮澎湃,我也听得坐不住了,要骑着马奔跑起来,可以想象出当时的情景,真担心高阳关守不住呀。”

    康延欣连忙做了一个手势,让王继忠不要乱说。

    王继忠说:“我也不是希望契丹军失败,我心里很复杂,不知如何才好。”

    康延欣抓住王继忠的手,说:“什么也不说,做好你手头事,现在就去见太后,不要让自己后悔。”

    王继忠站起来说:“你说得对,我这就去见她。”

    王继忠正要走出去,康延欣说:“继忠,这两天你去见了怀敏没有?”

    王继忠愣了一下,说:“没有,我一直在忙与宋国谈判的事,你没有去吗?”

    康延欣摇头道:“我昨天晚上才回大营,没去看他。”

    王继忠说:“你去哪里了?”

    “我在战地医院帮了两天忙。”

    “我还以为你一直在太后那里呢。”

    “傻瓜,我在太后那里,再怎么忙也要回来看看你的。”

    王继忠尴尬地笑了笑,说:“是我想的不周到,只想到怀敏生我的气了,我怕他见了我又生气,想等你劝劝他,我再去见他。”

    康延欣说:“看看你们这对亲父子,你们之间的别扭,还要我这个外人帮忙解决呢?”

    王继忠笑道:“谁叫你这么能干呢,算我求你了。”

    康延欣说:“算了吧,说去说来问题在我这里,只有我去解决了。”

    王继忠说:“那就有劳你了,我是实在不敢面对他。”

    康延欣看着王继忠一副可怜相,说:“你放心,你的儿子交给我好了。”

    王继忠说:“那我走了。”

    康延欣朝他挥了挥手,王继忠出了穹庐,康延欣长长地吸了一口气,收拾了一下穹庐里的乱东西,拿了一些吃的出了穹庐。

    康延欣走到牢房门口,站了一会儿,侧耳听了一下里面的动静。

    里面很安静,好像都睡着了。

    康延欣推开牢房的门,躬身走进来。

    王怀敏看见康延欣的身影,立刻站了起来,张大眼睛盯着她看。

    康延欣见他这样盯着自己,觉得甚是奇怪,从他的目光里,康延欣看出了惊异和关切。

    康延欣走上前去,说:“敏儿,你怎么这么看着我?”

    王怀敏突然回过头去,重新坐下。

    正在睡觉的老马惊醒了,看见康延欣,连忙爬起来,说:“小人见过公主。”

    康延欣说:“马大哥,这两天我有点忙,没来看你们,你们过得怎么样?”

    老马上下打量着康延欣,眼神里充满了疑虑。

    康延欣说:“马大哥你怎么这样看我?”

    老马说:‘他们说你去战地医院了。’

    康延欣说:“是呀,我是去了战地医院。”

    王怀敏猛地回过头,看着康延欣。

    康延欣说:“怎么?敏儿,你像有点紧张?”

    老马说:“紧张,怀敏听说你去了战地医院紧张得不得了,饭也吃不好,教也睡不好。”

    康延欣喜道:“是吗?敏儿,你紧张什么呢?”

    王怀敏不说话,仍然头扭里边,不看康延欣。

    老马说:“怀敏担心你受伤了。”

    康延欣说:“你们听谁说我受伤了?我没有受伤,我怎么会受伤呢?战地医院缺少人手,皇太后让我临时去帮了两天忙,因为走得急,没跟你们打招呼。”

    王怀敏说:“你就是不想见到我。”

    王怀敏本来是想说一句气愤的话,没想到话一出口,却变了声调,像一个受了委屈的孩子哭了起来。

    康延欣这时什么也不顾了,一把将王怀敏搂在怀里,说:“敏儿,别哭,都是二娘的错,二娘是应该来告诉你的。”

    王怀敏也抱着康延欣,哭着说:“怀敏以为再见不到二娘了。”

    康延欣摸着王怀敏的头说:“不会的,敏儿,不会的。”

    老马说:“公主,怀敏现在很后悔那天没理你,这两天总是担心你,怕你有什么事?”

    康延欣说:“我知道,我不怪敏儿,敏儿不认我,是我没做好。”

    老马说:“公主,怀敏只是一时接受不了,这不是好了,听说你去了战地医院,就急得跟亲娘生病似的,若不是这个栅栏门,他早去看你了。”

    老马说完,王怀敏站起来,看着康延欣说:“二娘,你真的没事?”

    康延欣拍了拍身上,笑着说:“没事,二娘没事。”

    王怀敏又打量一下康延欣,说:“二娘,我饿了。”

    康延欣笑道:“看看,只顾说话,把正事忘了。”说罢,把带来的吃食拿出来,说:“这些你们先吃着,我这就给你们做饭去。”

    王怀敏拿起一块牛肉干送进嘴里,边嚼边说:“二娘,你别忙了,一会儿他们会送饭来的。”

    康延欣说:“他们送的饭菜怎么能吃?还是我去给你们做一点来。”

    王怀敏拉住康延欣的手说:“二娘,你别忙了,我只想陪你说说话。”

    康延欣只好坐下来。

    王怀敏盯着康延欣看了一会儿,说:“二娘,你脸色不太好,真的没事吗?”

    康延欣说:“没事,可能这两天事太多了,有点累,休息一晚上就好了。”

    王怀敏说:“二娘,今天是不是又攻城了”

    老马说:“是啊,公主,今天外面击了半天的鼓,是不是高阳关被打下来了?”

    康延欣说:“高阳关还在宋人手里。”

    王怀敏放下心来,康延欣听见他吁了一口长气,如释负重。

    老马仍不相信,说:“今天的鼓声那么激烈,怀敏说高阳关一定守不住。”

    康延欣说:“是啊,如果接续攻打下去,高阳关确实很难守住,但是,皇太后停止了进攻。”

    王怀敏睁大眼睛说:“停止进攻?她为什么停止进攻?”

    康延欣说:“仗打到最后,城上的军士几乎没有了,全是一些老弱年幼之人,皇太后不愿看到这些人惨遭杀害,便下令撤军了。”

    老马连忙跪下来说:“菩萨呀,你这是救了一城的老幼啊。”

    王怀敏眼里泛着泪水,嘴唇抖动着,想说什么,却什么也没说出来。

    康延欣说:“是不是担心娘和兄弟们?”

    王怀敏咬着牙,点了点头。

    康延欣说:“他们没事的,你娘那么好,一定不会有事的。”

    王怀敏看着康延欣说:“二娘,你怎么知道我娘好?”

    康延欣说:“你爸爸说的。”

    “我爸爸说的?”

    “是的,你爸爸一刻没有忘记你娘。”

    “那——”王怀敏欲言又止。

    康延欣说:“敏儿,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我也不想替你爸爸辩解,但是你要相信你爸爸是一个好人。”

    王怀敏点了点头,“嗯”了一声。

    康延欣又说:“敏儿,二娘还要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契丹可能要和宋国谈判了,很快你就会回去见你娘了。”

    王怀敏高兴地说:“是吗?那我爸爸是不是也可以回去了?”

    王怀敏的话一说出口,就觉得不对,看着康延欣,不知如何是好,脸涨得通红。

    康延欣说:“是的,你爸爸正在与宋国接洽,那边已经答应派人过来了。”

    王怀敏终于抑制不住激动的心情,说:“太好了,二娘,到时候你和爸爸一起过来,来汴梁,住在汴梁,好不好?”

    康延欣笑道:“当然好了,只怕你到时候烦我这个二娘。”

    王怀敏喜道:“不会的,二娘,你就是我的亲娘。”

    康延欣笑着说:“好,我的亲儿子。”

    康延欣带来消息令王怀敏兴奋不已,想到自己很快就要见到母亲了,不禁潸然泪下,这些天受的苦难,顷刻间,化为虚无,一阵风似的吹散了。心里只有满满的幸福。他觉得自己是天底下最幸运的人,自己从那么高的城墙上摔下来,没有被摔死,也没有被杀死,反而见到父亲,更重要的还见到了那么善良的二娘。这些日子他如同一个婴儿躺在母亲的怀抱里,被二娘呵护着,疼爱着。他想象不出如果没有遇到二娘,会是什么糟糕的情形。

    他想着康延欣的好,禁不住又流出幸福的热泪。

    可是不久,他又担心得睡不着觉了。这次谈判能达成和平吗?他听说过以前已经有几次和谈,都不欢而散,每次不欢而散都预示着更大规模的战争到来。想到这里,王怀敏有些不寒而栗,如此说来,高阳关仍处在危险之中,母亲和兄弟们仍处在危险之中。

    这时,他又后悔自己太莽撞,凭着一时的冲动,抱着敌人跳下城头,若真像二娘说的那样摔死了,或者被契丹人杀了,自己或许很痛快,可是母亲可能会痛苦一辈子。

    记得离开母亲的时候,她还躺在床上像个——死人,自己的贸然离开,一定会让她的病痛雪上加霜。这点已经从老马的口中得到了证实。

    想到这里,王怀敏又忍不住啜泣起来。

    他的哭声惊醒了熟睡的老马,老马坐起来问:“怀敏,又怎么了?怎么又哭了?”

    王怀敏说:“不知道我娘现在怎么样了?我好想她。”

    老马说:“你二娘说你不是很快就要见到你娘了。”

    王怀敏摇头道:“没那么容易的。”

    “没那么容易?不是说皇上已经派人来谈判的吗?”

    “那也不容易,得双方都满意才行。”

    “这倒是一件不容易的事,兄弟分家有时候都分不好,还大打出手呢。”

    “马叔叔,你说我娘现在是不是已经好起来了?”

    “我想一定好起来了。”

    王怀敏盯着牢房门看,门外什么也没有,黑洞洞的。

    “怀敏,要是他们没谈好,是不是还要打仗?”

    “那是肯定要打的。”

    老马绝望道:“为什么还要打呀?我还要回去赶马车呢。怀敏,你不知道赶马车多有意思,坐在马车上想上哪儿就上哪儿,就像一个大将军,威风得很。特别是在汴梁城内,道路平整,宽阔,坐在马车上别提有多舒服。”

    老马说完,身体在稻草堆上靠了靠,那姿势俨然一个车把势。

    过了一会儿,老马又说:“说不定谈成了呢。你不就见到你娘了,我们不就回到汴梁了?”

    王怀敏说:“是呀,打了这么久,也该歇歇了。”

    老马说:“到时候,你们一家团圆,多美呀。”

    王怀敏依旧望着牢房外面,牢房里面黑黢黢的,只有两只眼睛闪着亮光,但不久,那亮光黯淡了,王怀敏闭上眼睛,过了好一会儿,说:“马叔叔,你说我爸爸会不会跟我们回汴梁?”

    “当然回呀,那是他的家。”

    “他还有一个家在契丹。”

    “但是汴梁还有你娘,还有你们。”

    “契丹还有二娘,也有他的儿子。”

    “你不是跟你二娘说让她一起去汴梁吗?”

    “二娘不会的,她不会去汴梁的。”

    “为什么?”

    “我也说不出为什么,但我想她是不会去汴梁的。”

    “也是,她在契丹是公主,怎么会去汴梁做一个老百姓?”

    “不,二娘不在乎这些。”

    “是啊,她一点都没有公主的架子。”

    王怀敏想着康延欣的样子,想到一旦和谈成功,自己将要离开她,不禁心里有些不舍,想到父亲也要离她而去,从此她孑然一人,孤苦,终将又是一个悲剧,他的心里甚是不忍。

    最好的办法还是让她去汴梁,她那么爱爸爸,就让爸爸想办法说服她,爸爸一定能说服她的。王怀敏嘟噜着。

    可是娘会不会接受她?我想娘会接受的,二娘那么和善,娘也和善,她们一定合的来的。只是兄弟们可能不能接受她,特别是怀节。他的臭脾气二娘一定受不了,必须想办法说服他,不过,二娘有的是办法,怀节一定会服服帖帖的。

    想到这里,王怀敏不由地笑了。

    王继忠回来得很晚,康延欣将饭菜用碗扣着,裹着被子,仍然还是有些冷了。康延欣想端去热一下。

    王继忠说:“别忙了,我在太后那儿已经吃了。”

    康延欣看着王继忠。

    王继忠说:‘是的,我真的吃了,你还没吃吗?’

    康延欣说:“还没有,等你回来一起吃,没想到你吃了。”

    王继忠说:“你干什么总要等我,饿了,就先吃嘛,饿出病来,没人管你。”

    康延欣听了,心里一震,鼻子酸酸的,说:“我就是想等你一块儿吃饭,我想看着你吃。”

    王继忠说:“我的吃相难看,你看着我吃没胃口。”

    康延欣说:“我看着你吃,我安心。”

    王继忠说:“安心?你有什么不安心的?”

    康延欣没有回答,盛了一碗饭递给王继忠。

    王继忠说:“我已经吃饱了,你自己吃吧。”

    康延欣却硬塞进王继忠手里,说:“你再陪我吃一点,你不吃我也吃不下。”

    王继忠端着饭碗,看着康延欣,说:“延欣,你怎么了?”

    康延欣扒了一口饭塞进嘴里,说:“没什么,你快吃。”

    王继忠放下饭碗,说:“是不是怀敏欺负你了?”

    康延欣笑了一下,说:“你说什么呢,怀敏对我很好?”

    王继忠说:“那你为什么伤心?”

    康延欣强颜笑道:“没有啊,我哪里伤心了?”

    王继忠说:“延欣,你是不是有什么担心?”

    康延欣低头吃饭。

    王继忠端起饭,吃了一口,说:“延欣,你是不是担心我们不能在一起吃饭了?”

    康延欣抬头看着王继忠,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王继忠说:“延欣,我已经跟你说了,我是不会离开你的,你要相信我。”

    康延欣噙着泪水,点了点头,说:“我知道,我相信。”

    王继忠接连扒了几口饭在嘴里,一边咀嚼,一边说:“延欣,你今天去见怀敏,他怎么样?是不是还不理睬你?”

    康延欣笑道:“没有,我们现在已经很好了,他就是我的亲儿子,他说要我去汴梁,让我们住在一起。”

    “是吗?你是怎么让他接受你的?”

    “没什么,敏儿本来就是一个心地非常善良的孩子,我很喜欢他。”

    王继忠叹道:“这下我就放心了,诶,他让你去汴梁,你考虑得怎么样?”

    康延欣愣了一下,说:“考虑好了,你去哪儿,我就去哪儿。”

    王继忠看着康延欣,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