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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九章 九剑,破枪

    卢府后院,卢俊义手中擎定一根齐眉杆棒,与三丈外持剑而立的慕容燕遥相对峙,脸上神色颇为凝重。

    算起来胡垆一行已在卢俊义府上做客三日。

    卢俊义平生最好的便是武道,遇到连师父周侗都佩服不已的高人,自然要虚心请教一番。

    胡垆没有拒绝,也没有直接与他动手切磋,却令弟子慕容燕与卢俊义几次交手。

    初时卢俊义看慕容燕是个比燕青尚小一两岁的少年,心中本不大在意,但交手之后才发现这少年不仅修为已臻先天之境,一手剑术更是精妙绝伦且有遇强越强之势。

    双方在这三日中交手多次,每次卢俊义都能稳居上风全面压制对方,但这少年便似一根坚韧无比、欲断而始终不断的丝线,一柄四尺青锋每每都能在绝境中自然而然衍生变化,起死回生将战事扳回僵持之局。

    今日胡垆已提出告辞之意,慕容燕提出与卢俊义最后切磋一场,而卢俊义也实在不甘心始终拿不下这年龄和修为都差自己不少的少年,便也顺水推舟答应下来。

    等各自取兵器相对而立后,卢俊义又愕然发现对手的气势与昨日大不相同,隐隐竟现出渊渟岳峙的大家之象。

    他自是不知慕容燕在来此的一路上得胡垆传授易理及百家剑法,本已处在蜕变的关头。

    在两人几次交手的过程中,卢俊义的全面压制实已成为推动其完成最后蜕变的助力。

    便在昨晚,慕容燕的剑术终于破茧成蝶,抵达一层全新的境界。

    “当真是后生可畏!”

    以卢俊义的修为和眼光,在惊愕过后旋即想通对方身上发生的事情,在暗中发出一声感慨后,手中杆棒却换成一式“中平枪”枪法的架势。

    他以“枪、棒、拳”被尊为“河北三绝”,枪法才是真正的看家本领。

    只是他的枪法是征战杀伐之技,实在不适合用于比武切磋。

    自枪法有成以来,卢俊义除了与师父周侗拆解枪法,便只是独自习练,此次尚是首次以之与人交手。

    慕容燕也敏锐地感觉到对方身上气机的变化,无须经大脑思索,手中长剑上凝聚的剑气已循着那一丝气机波动,牵引长剑歪歪斜斜向卢俊义身侧空处刺出。

    看到这似是胡乱刺出的一剑,卢俊义双目中精芒乍现,本已蓄势待发的一枪不得不在气势尚未攀升至巅峰前的一刻刺出。否则,圆融一体的气势都要循着被这一剑破开的缺口泄个干净。

    慕容燕见那杆棒转用枪招来势如龙,长剑遂化缠卷之势递出,在身前画出一连串首尾相连的圈子,仿若抖开一条无形长缨,要缚住扑面而来的这条怒龙。

    卢俊义虽不入江湖,却从各地慕名前来拜访切磋的江湖中人处博览了天下武学,偏偏就认不出对手使用的剑招,只是感觉其中似是融入了多种剑法的诀窍,又恰恰能克制自己的这一式枪法。

    但他的枪法已尽得周侗真传,早超越招式局限而可信手挥洒。

    念动之际,一根齐眉杆棒随心变化,由惊天游龙分散化作朝凤百鸟,在身前虚空幻化出无数棍端虚影,每一处虚影都裹着一团含而不吐的锋锐枪气,将对手全身笼罩期间。

    慕容燕的长剑蓦地光华大盛,淡青如水的剑光绕体飞旋,穿梭交织如织女织纴,在身周织出一张有犀利剑光所化、绵软细密的罗网,由内而外席卷而去,要将漫天棍影枪气一网打尽。

    一旁的胡垆看得微笑颔首,感叹自己这弟子果然是不世出的剑道奇才,居然在十五岁的年纪便开始研创那号称可以破尽天下武学的九式剑法。

    估测其进展,应已凭借自传授的易理和剑术,创出蕴含剑道三百六十五种基本变化的“总诀式”,如今又临机而作,借卢俊义施展的枪法,以“总诀式”演化“破枪式”。

    但卢俊义终究是被周侗许为有望青出于蓝的得意门生,在武道上的天赋也未必便输给慕容燕。

    因此,慕容燕虽创出了“破枪式”,也未必就破得了他的枪法。

    那一根杆棒在他的手中似乎有了生命,时而如龙蛇腾舞,时而如弱柳扶风,刚柔并济变化无穷,一招一式都是封喉索命的杀手绝招。

    慕容燕的长剑比对方杆棒短了三尺,分量也轻了数倍,按说该以守势为主乘隙还攻,却偏偏是只攻不守有进无退,任凭对方枪法千变万化,她总能演化出针锋相对的克制剑招。

    两人酣战数百招,慕容燕在三日来首次摆脱被压制的局面,与卢俊义拼个旗鼓相当。

    蓦然间,她忽地主动收剑退开,卢俊义自然也没有乘势追击。

    慕容燕收剑归鞘,向着对面的卢俊义拱手深施一礼,认真地道一声:“佩服!”

    他这一句佩服,一则是因其武功高强,即使自己创出“破枪式”,也未能破了对方的枪法;二则是因其胸襟气度,对方已经猜到自己有意借他枪法打磨淬炼剑法后,竟还主动将枪法毫无保留地施展出来,助自己完善这一式专门用来克制枪棍等长兵器的剑招。

    卢俊义拱手还了一礼,脸上虽毫不掩饰地流露出些未能战胜对手的郁闷之色,但更多得还是棋逢对手的欢欣畅快。

    “是卢某该说‘佩服’才对。”他哈哈一笑道,“眼下卢某还能凭借痴长几岁做慕容世兄对手,但十年之后便只能甘拜下风了。”

    胡垆在一旁笑道:“员外这却是有些言不由衷了,十年之后员外必然已进军入微之境,到时劣徒将更加难望项背了。”

    说到入微之境,卢俊义却似被触动了心事,苦笑道:“卢某资质愚钝,十年时间只恐远远不够,何况……”

    他没有再说下去,胡垆却已经知道其未尽之意。

    原来昨日卢俊义正与胡垆师徒谈论武艺,却有他一位族叔登门来访,见面之后也不避讳外客,便说自己打算为侄儿说一门亲事。

    当时卢俊义便显出苦恼之色,向族叔禀说自己修习的“龙吟功”只差最后一关便能大成,若在此时娶妻生子,只恐终身再无突破的希望。

    他那族叔当时便有些恼了,祭出“不孝有三,无后为大”的大旗,说他父母早逝,家中有无兄弟,早早开枝散叶延续香火乃是人子之责。又说他每日不理会卢家的偌大家业,只顾舞枪弄棒交接闲人,实在不是清白人家的做派。

    说到此处时,那位老人家还狠狠瞪了胡垆师徒几眼,显然是将他们当成引诱自己侄儿不务正业的“闲人”一类。

    卢俊义大为尴尬,陪着小心好说歹说,好不容易才终于将人劝走。

    见他又在为此事苦恼,胡垆微微一笑道:“员外,贫道有一言相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