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石山城坐落在城北万岁池北岸,坐北朝南,依山而建,仿佛一座小规模的军事堡垒。全城以特有的白石砌成,城墙更是高达三丈,远远望去气势雄浑,极为壮阔。
来到城门外吊桥处,孙越陵遣人通报过后,立在桥畔等候。不多时,只见城门大开,吊索放下,一人从城门内飞奔而出,大声说道:“孙兄弟,你可终于来了,我们等这一天,可是等了好久了。”正是山城七绝之一马侯。
孙越陵迎了上去,笑道:“马侯兄弟,我早就想来此山城拜会诸人,可是一直事务繁忙,直到今日才抽出空闲,实在是过意不去。”
马侯亦笑道:“数月未见,孙兄弟更显英朗。你我兄弟,我自然能理解你的一番心意,可是我们楚大小姐却是盼了你好久喽,你可要当面跟她解释才好。她一个女娃儿家,总不能让她厚着脸皮去找你吧,哈哈……”从bj回到sc孙越陵和楚欣莹千里相随,一路亲密无间,这些事情总会时不时落在他们眼里,所以马侯才如此笑言。
孙越陵听了这话,只感到一阵尴尬,打个哈哈应付过去,道:“那是那是,自然要向楚小姐告罪的,若不是得你们一路照顾,哪能如此顺利入川?”
马侯带着他们这些人走向山城城门,继续笑侃道:“孙兄弟你来到我们白石山城,怎么变得如此客气了,这不太符合你的一向作风啊?”
孙越陵心中有事,此番又是代表着巡抚衙门而来,自然是拘谨了不少,闻言笑道:“兄弟别笑我了,虽然你我相交已久,但毕竟这是我第一次来山城,况且马上要见到楚小姐的兄长、山城少城主楚镇南,我自然是心中忐忑啊!”
马侯嘿嘿一笑,道:“不错不错,马上要见到大舅子喽,当然心中忐忑,这个我能理解。”
孙越陵捶了他一拳,笑骂道:“休得胡说,万一这话落在别人耳中,我恐怕就走不出这道山门了。”
马侯大笑道:“怕什么,我看楚小姐对你非同一般,只怕已经倾心于你,纵然杨麟那小子有非分之想,又能如何?”
孙越陵赶紧岔开话题,不打算和他纠缠此事了,以前怎么就没发现这泼猴是个大舌头,这事还八字没一撇呢,怎能任他胡乱嚼舌?
入门处是一座石砌照壁,过了照壁,只见前方立着一座高大的石牌坊,上书“忠烈仁义”四个大字,一条笔直的青石路通往前方殿堂,两旁植满苍松翠柏,房舍掩映其间,景色幽深。
前方的殿堂组群楼阁峥嵘,斗拱飞檐,雕梁画栋,尤其是主堂石阶下左右各蹲着一座高大的石狮,凛然生威,更为主堂增添了一些威严和神秘。
进入主堂后,只见一人当先迎了上来,这人年纪约在三十左右,国字脸庞,浓眉大眼,长的相貌堂堂,浑身上下散发出一股威严的气概;身着一袭华丽的蜀锦丝袍,外面披着深蓝色的褙子,腰间系着一条玉色的锦带,悬有一把色彩斑斓的宝剑,看上去显得极为富贵大方。
这人相貌与楚欣莹十分相似,想来必定就是白石山城少城主楚镇南了。
不等马侯开口介绍,孙越陵连忙抱拳为礼,说道:“江南士子孙越陵,见过白石山城楚少城主。”
他的说法很是讲究,如果称自己为sc巡按,未免显得有些托大;若称自己为关心堂东堂主,也多少显得有些隔阂——称自己为江南士子,既没有故作姿态,也暗中表明了他本就是一个江南的落魄文人,如果不是蒙得山城搭救,就没有他今日的成就,话中暗含着对山城充满感激之意。
楚镇南闻得此言,更是心怀大畅,眼前的孙越陵果然没有忘本,难怪众人都对他夸赞不已;既然他依照江湖规矩见面,他当即也拱手致意,笑道:“巡按大人光临山城,草舍蓬荜生辉,快快请入座。”亲切地挽着他的手,二人联袂朝着堂中走去。
孙越陵万万没想到楚镇南竟然如此热情,心中更是大为感动,环眼一看,只见楚欣莹、叶公炳、杨麟等故人都站在一旁,对着他微笑示意,只有一个身材高大、面色黑沉的老者面无表情的打量着他,似乎对他的到来并不显得如何高兴。
众人在堂中依次落座,待得下人奉上香茗之后,楚镇南爽朗一笑,道:“楚某对孙大人的事迹听闻已久,当年孙大人与舍妹一起远赴辽南,襄助毛总兵收复国土,后来又于京师内剿灭闻香会,为关心堂立下无数汗马功劳,孙大人当真是忠心为国之志士!”
这一番夸赞,让孙越陵惭愧无比,连忙谦逊道:“哪里哪里,在下之所以能有今日成就,全凭当年楚小姐和袁护法不吝相救,如若没有山城大力相助,哪有今日的孙越陵。楚城主切勿称呼在下为孙大人,叫我孙越陵即可。”
楚镇南哈哈大笑,道:“孙兄弟过谦了,楚某听舍妹和山城兄弟说过你的故事,知道你此番入川,乃是为剿灭川南叛乱而来,此等忠义为国之举,楚某钦佩不已啊!”
孙越陵连忙接口说道:“少城主过誉了,孙某此番前来,虽然身负剿灭川南叛军职责,但说实话,我对少城主早就是钦慕已久,纵然没有剿寇重担,这白石山城,在下也必定前来拜山答谢,以表当年蒙楚小姐相救之谢意。”
楚欣莹闻言笑道:“孙兄弟又客气了,当年若不是你大力相助,我们也未必便能帮助毛总兵一举拿下镇江呢!”
马侯也大声叫了起来,说道:“就是就是,孙兄弟何必整日把谢字挂在嘴边?你曾经也算是我们白石山城的一员,难道一直把自己当成一个外人吗?”
孙越陵笑道:“马侯兄弟说的是,是我太见外了。说实话,在我心中一直把白石山城当成自己的派别归属,只是不知道少城主的意思如何,所以不敢胡乱造次,妄言高攀啊!”
楚镇南看了一眼楚欣莹,笑道:“孙兄弟既然不嫌弃我等山城中人,我等对孙兄弟自然是欢迎备至,将你视作山城兄弟,往后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孙越陵等的就是这么一句话,闻言心中大喜,对着楚镇南说道:“多谢少城主抬爱,往后,孙某就将这白石山城当成自己的家园乡土了,只要少城主一声令下,在下自当奋勇而前,为山城排忧解难。”
话未落,却听得一人冷哼一声,说道:“孙大人身为sc巡按御史,身居高位,我等山城草民,岂敢高攀朝廷要员,还是与孙大人保持距离为好,以免引起他人非议。想必这对于孙大人也是一件好事,否则朝廷中恐怕有人要弹劾孙大人结交商贾权贵,这对于孙大人的仕途可不是一件什么好事情。”
此言一出,在场诸人都是一阵愕然,没想到居然还有人说出如此煞风景的话来。
孙越陵讶然望向那名说话之人,正是他刚进门时站在一旁的那名黑脸老者,此刻就坐在他的对面,不由对着他说道:“这位前辈,不知道如何称呼?”
楚镇南连忙介绍道:“孙兄弟,这位是我们山城的右护法涂平涂老爷子。”
孙越陵“哦”了一声,原来此人就是山城的右护法,与于他有恩的山城左护法袁宏道齐名的人物,想来在山城中地位比较尊崇,否则不敢如此插话,对着他说道:“原来是山城涂护法涂老爷子,在下久仰大名,今日一见,实乃三生有幸!”
涂平鼻孔间又是重重哼了一声,将脸转到一旁,也不答话,态度颇为倨傲。
孙越陵自顾着说下去,道:“方才涂老爷子说在下身居高位,结交商贾,将对在下的仕途十分不利。说心里话,没有白石山城当年的搭救,就没有我孙越陵今天的成就。所以,在下心中对白石山城充满感情,将山城当成了自己在sc的一个新家,回到了山城后,更是感觉像是回到了阔别已久的家乡,倘若因此而引发言官弹劾,那又有何惧哉?”顿了一顿,又道,“纵然是丢官弃职,刀剑加身,亦不能改变我之初衷,我也绝不会忘记山城对我的一番恩情。”
这话说的斩金截铁,落地有声,马侯等人不由高声喝叫附和起来,就连楚欣莹也对他投来钦许的目光。
“说的好,孙兄弟果然重情重义!”楚镇南抚掌而笑,转头对着涂平说道,“涂老爷子,孙兄弟虽为sc巡按,但与我等相交,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自古以来官员欲要治理地方,就得和当地的富绅权贵搞好关系,这种事情在如今算不上什么,您老是多虑了!”
他这话说的倒是实情,许多为政一方的官员,无不是依靠当地富绅权贵治理地方,倘若单单凭靠官府的力量,那么很多政令事务都将难以开展。况且,如今在朝中为官的,大多数人身后都有地方权贵的扶持,就连朝廷中的那些东林党人,背后也有着江南的大财阀支撑。
涂平闻言虽然心中不悦,但终究没有再说话,只是闷声喝着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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