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陵城外往南五里,有一座小村庄,名为草甸村,村子总共二三十来户,人口不过百余人,世代以耕种、打猎为生。
因为地处城外,常有流寇来扰滋事,所以民风尚武。如今村中的教头叫刘山,一个四十岁出头的汉子。刘山本是草甸村出身,少年时跟随一武修散人习武,资质平平的他硬是凭着一口不服气,二十余年的摸爬滚打,修炼到真元初期,成为一名小有成就的武者。
后来,他回到草甸村,建立民团,教村民习武,使得饱受流寇祸害的草甸村摆脱了苦难命运,成为如今远近闻名的修武强村。
此时,刘山正在村口的练武场上指导十来个少年少女练拳,这些朝气蓬勃的孩子都是草甸村的未来。这些孩子都很幸运,很小的时候就被他领着走上武道之路,如今已经是完成了淬体境的炼筋、伐骨两个小境界,只剩下洗髓一步。
可是这一步,却难倒了刘山和整个草甸村。
这些年,他为了给这些孩子完成炼筋和伐骨两步,已经是倾尽所有,而洗髓这一步,比前面两步更难。洗髓所需的药物根本不是他和草甸村能够负担得起来的。
所以,他把目光移到了西陵学院的招生考试上。这一年来,他东奔西走,耗费了无数心血,终于说服了西陵学院,为草甸村争取到了十个考试名额。
正所谓穷文富武,对草甸村来说,不敢奢望这些孩子全部都能进入西陵学院,如果有一两个孩子能够成功,那么草甸村的未来就一片光明了。
此时,村外的小道上,远远走来一个身穿粗布麻衣的少年,刘山认出来这孩子好像叫李漠,数月前跟随一个叫通伯的老奴搬到草甸村的。
刘山曾找村长问过李漠和通伯的来历,却被告知不要多问。他怀着狐疑的心思登门拜访,却吓出了一身冷汗。当那个自称通伯的老奴站在他面前时,他体内的真元都躁动不安起来,他感觉面对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片汪洋,对方的一缕气息,都足以淹没自己。
这个通伯,绝对是一个强者!
这样的人物,不应该出现在草甸村的。可是,转念一想,草甸村根本没有什么值得这样的强者觊觎的。唯一的解释,便是对方来草甸村是避世。
对于这样的强者,刘山自然不会自讨无趣去招惹,既然对方没有恶意,他索性装糊涂好了。
“刘叔!”李漠经过练武场的时候,很有礼貌地对刘山行礼。
“李漠,这么早就进城回来了?”刘山温和地道。
“嗯,事情办好了,没什么事,就早点回来了。”李漠点头,目光落在正在练拳的一个绿衣少女身上,欲言又止。
绿衣少女迎上他的目光,大眼睛眨了眨,粉嫩的脸上露出一个好看的笑容,也不怕刘山责骂,直接中断了练拳,走了过来,期待地问道:“李漠,你买到了?”
李漠点点头,正欲说话,却看到刘山皱眉对绿衣少女训斥道:“青竹,你这是干什么?快回去好好练拳!”
绿衣少女正是刘山的女儿刘青竹,她回头不满对刘山道:“爹,你又凶我,小心我告诉娘,再说了,我找李漠是有原因。”
刘山看了一眼李漠,心想这丫头在外人面前也不给爹一点面子,便瞪眼佯装怒道:“胡闹,你能有什么事!”
刘青竹不高兴地哼了一声,干脆不理刘山,转头对李漠道:“快给我看看。”
李漠伸手往怀里一摸,掌心中多出一方手帕,手帕鼓鼓的,里面显然包着什么东西。
刘青竹大眼睛一亮,迫不及待地拿过去,小心翼翼地摊开手帕,赫然看见一根拇指粗的血参。
“血参?”刘山眼睛一瞪,惊呼出声,一步上前,把血参抓到手里,仔细观察一翻,确定是血参无疑后,神色激动地看向李漠,道:“李漠,这血参你是从何处得来的?”
李漠道:“从百宝斋买来的。”
刘山吃惊,他自然知道百宝斋是什么地方,那可是西陵城最顶级的宝物交易场所,即便是他,也从没有机会进去过。
不是因为他穷,而是百宝斋只做以物易物,只有你拿出一定价值的物品,得到百宝斋认可后,才能进入其中。
他想不出来李漠拿出了怎样的好东西,才在百宝斋换来这一根血参。不过他转念一想,李漠身边有个强大的通伯,这点疑惑就烟消云散了。
刘青竹不满地瞪了一眼刘山,抢过血参,嘟嘴道:“是我托李漠帮忙买来的,爹你问那么多干嘛?难不成你认为李漠是去偷去抢来的?”
刘山狠狠了吞了一口口水,难掩激动情绪,这一根血参对他来说,非常重要,他的妻子病重一年多,他四处寻药,最终却还缺一种主药,如今有了这一根血参,主药就有了,他的妻子病愈计日可待。
“这根血参太贵重了,李漠,你看这……”刘山看得出来,这根血参足足有五十年药龄,而且还是有价无市的好东西,他本想说让李漠开个价,可转念一想,自己就算倾家荡产,也买不起,不由得口中苦涩。
李漠知道刘山的心思,摇头道:“刘叔客气了,我跟通伯来草甸村这么久,多亏了你们的照顾,这根血参就当是我们入乡随俗的一份薄礼。”
刘山皱眉,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这……”
李漠道:“刘叔先不要急着推迟,这根血参对我来说,并没有什么用,反而是婶婶的病不能再拖了,救人要紧,再说了,青竹当我是朋友,我帮点忙真的没有什么。”
刘青竹笑得眉眼弯弯,白了刘山一眼,道:“就是,我跟李漠是朋友,爹,你就别啰哩啰嗦的了,赶紧拿着血参去给娘煮药吧。”
刘山看着刘青竹塞到自己手里的血参,情绪很激动,深深看了一眼李漠,捧手道:“这份恩情,刘某谨记在心!”
“青竹,你好好练拳,我先去给你娘煮药。”刘山叮嘱几句,就匆匆离去。
“谢谢你了,李漠,我欠你一份人情,来日等我成了名震天下的女侠,定然厚报。”刘青竹对李漠嘻嘻一笑,调皮地道。
“好,等你成了女侠,一定要罩着我。”李漠的脸上,难得的露出一抹笑容。
“那是当然,有本女侠在,没人敢欺负你。”刘青竹拍了拍微微鼓起的小胸脯,豪气地道。
李漠点点头,然后告辞离去。
回到村西头的小院,进门就看到一个年逾花甲的老人正在喂鸡,李漠反手关上院门,对老人喊了一声:“通伯,我回来了。”
通伯应了一声,道:“饭菜刚热乎着,赶紧去吃吧。”
李漠进了屋,吃过饭后,走到房间里,发现了五个木桶,每个木桶里装满了青色的液体,散发着一阵阵药香。
“通伯,你要出远门?”李漠走出房间,来到通伯身边。
“青罗藤快用完了,可你体内的化魔草毒性才去了十分之一,这样下去不是办法,我听说南疆巫族有人曾解过化魔草的毒,我想去走一趟,大概五日后就回来,这五日的药浴,我已经配好了,你安心在这里等我回来。”通伯道。
“通伯,你辛苦了。”李漠看着通伯苍老的面容,心里很难受。
“少爷,这是老奴应该做的,你是小姐唯一的骨肉,老奴答应过小姐,会照顾好你,可是你却被小人所害,差点身死,化魔草虽然救了你一命,可是却毁了你的武道之路,甚至威胁到你的性命,若是无法尽除你体内的化魔草毒性,三年内,你的肉身也将腐烂,那样的话,老奴死了在黄泉之下,也无脸去见小姐了。”通伯摇头,心痛地道。
李漠低下头,握紧了拳头。他恨自己太弱小,无法改变自己的命运。
通伯轻轻拍了拍李漠的肩膀,慈爱地道:“少爷,不会埋怨自己,老奴相信,你会创造奇迹的。好了,南疆路途遥远,老奴要启程了,这几****照顾好自己,等老奴回来。”
李漠点头,“嗯,我会的了,你路上小心。天无绝人之路,兴许我能在西陵学院里找到解毒之法,你若是再南疆寻找无果,速速归来,莫要以身涉险。”
最终,通伯悄然离去,没有惊动草甸村的任何人。
入夜。
李漠从木桶里走出来,泡了数个时辰的药浴,他感觉身体各项机能都活跃起来,淬体境又深了一分,但是体内的那一股黑气,依然堵住了所有的窍穴经脉,使得他无法感应天地气机,始终无法迈出那一步,踏入凝脉境。
他推开房门,走到院子里,仰头凝望夜空,那里繁星点点,不知存在着多少未知。
“村民都说,天上的星星是人死后灵魂所化,娘,这漫天的星河,不知哪颗是你,此刻你是否也在看着我?”李漠喃喃自语。
他知道村民所说都是不真实的,在武者的世界里,人死如灯灭,灵魂化星辰之说,根本不存在。
只是,他更愿意相信那些传说是真的。
他摇摇头,收回如潮水般的思绪,正想转身回屋,却看见星空深处,有一粒星光陡然坠下,划破了夜幕,赫然是落向自己的这个小院。
“这是……流星吗?”李漠疑惑,目不转睛地看着那一粒越来越大的星光。
不多时,那一粒星光就落到了小院里,距离他一丈之遥。这时候,他看清楚了,这是一个金色的光团,足有拳头大小,似火非火,就这么安静地悬浮在半空中。
“这是什么东西?”李漠心里很震惊,心跳得很快,本能告诉他这个金色的光团不寻常,很有可能存在未知的危险,但是强大的好奇心却让他不由自主地靠近,想要探知一番。
一步,两步,三步……
李漠慢慢靠近,直到距离那个金色的光团三尺,这个距离,他触手可及。
金色的光团没有丝毫温度,反而给李漠十分神圣的感觉,同时,他还感觉到一股浩瀚无比的气息,这种感觉,就像是他面对无垠星空一样。
莫名的,他伸出手去,轻轻地触碰了一下金色的光团。
呼!
原本安静的金色光团突然动了,闪电般冲向李漠的眉心。
李漠大惊,疯狂后退,却躲闪不及。
轰!
李漠的识海大震,竟然被金色的光团轰开了,此时正悬浮在识海上空。
“这是……鸿蒙道心!”
李漠大惊失色,一股股浩瀚无比的讯息如同火山爆发一样,疯狂地冲击着他的识海,这些讯息都太强大了,根本不是他这个境界的识海所能承受的。
几乎是一瞬间,他的识海就出现了崩碎的迹象。
“啊……”李漠疯狂大喊,识海即将崩碎,来自灵魂的剧痛,让他晕死了过去。
关键时刻,他识海中的金色光团中,浮现出了一道几近透明的灵魂,这个灵魂似乎刚从无尽沉睡中苏醒,他悠悠一叹,不知是悲还是喜地道:“鸿蒙道心终于找到了天运之人,可惜此人太弱了,难以承受鸿蒙道心,我就帮他一把吧,只是,我又要陷入无尽沉睡了……”
话音落下,这道灵魂抬手捏了一个法决,只见一道乳白色的精纯能量在其手中涌出,从识海开始,席卷李漠全身。这一刻,李漠的身体从皮肉筋骨到窍穴经脉,经历了一次前所未有的洗礼。
而那些堵住李漠窍穴经脉的黑色毒气,如同烈日下的水汽一般,烟消云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