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葛恪见了诸葛瑾的表现,显得十分吃惊,望着父亲于帅案前左右踱步,扶剑徘徊已久...
“父亲,是出了什么事让你如此警惕,一个陆黎,并不曾带人马,只说见父亲你有事...”诸葛恪问道。
诸葛瑾一副坐立不安的模样,面色凝重,问道:“陆黎他现在人在何处?”
“在城门口。”诸葛恪答道。
“快放进来,先稳住他,按对待朱恒的方式去做,且传令下去,立刻封锁消息,绝不允许将士们私底下议论此事。”诸葛瑾急匆匆下令道。
诸葛恪恍惚地应了数声,立刻出去布置去了,诸葛恪快马赶到城门口,登上城墙,看着了还在勒马等待的陆黎二人,同时,他已经听到了四周军士在小声地议论。
“议论什么?不给我好好把守城关,一个个三心二意,如何能不犯错?”诸葛恪立马训斥道,“我命令,立刻打开城门,今后谁也不许提及今天的事情。”
“诺。”
身边将士应了一声,立刻有两三个吴兵下城楼去开门去了。
随着城门缓缓打开,伴着“滋滋”的摩擦音,陆黎自门穴中看见了正在迎接的诸葛恪。
“将军,你所言果然不错,吴军一定会放我们入城的。”李旻惊叹道。
陆黎只是笑笑,低声说道:“他若是不放我们入城,日后就会有他诸葛瑾和我军私通这一说法了。”
“但他没有和我军私通啊...”李旻天真地说道。
陆黎一下子是欲哭无泪,苦笑着答道:“李旻,你要知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有时候真相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要达成什么目的。”
李旻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吟道:“将军所言极是...将军所言极是...”
这时城门已经大开,诸葛恪勒马缓缓自城中而出,满脸笑意,拱手拜道:“陆将军,久闻大名,不曾如此相见过,今日一见,果然如传闻那样,意气风发,飒爽英姿啊。”
陆黎嘴角微微上扬,冷笑道:“诸葛将军,我陆黎没有什么可值得夸耀的,此番来也是有事求于大将军,还望少将军能够许我与之一见。”
“请。”
诸葛恪遂而让出了一条道路,恭恭敬敬地说了一声。
说罢,陆黎率领着李旻缓缓驶入江夏城,自此,和朱恒相同的一幕再度上演在了陆黎的身上,但与之不同的是,朱恒是朱恒,陆黎是陆黎。
方才入城,诸葛恪率着一队人马在陆黎侧面跟着,谈笑着说:“陆将军今日至此,找父亲有何指教?”
似乎从这种氛围来看,两军仿佛并非交战,而是和睦多年的友邦,但事实证明,隐蔽在笑容背后的,往往是硝烟。
陆黎笑笑,答道:“少将军,这事可不能乱说,只有见了你家父亲才能说。”
诸葛恪遂而大笑起来,连说数声:“好好好,好好好,我诸葛恪年幼无知,只是不曾想,陆将军亦然年盛,但却不同于我辈啊。”
“何时能见大将军?”陆黎开门见山地问。
“不急不急,家父说陆将军远道而来,且先往客栈闲叙一番,待到晚间再行相见,要知道,你这身份,若是公然出现在江夏府邸,家父难以安身哪。”诸葛恪十分客气地回应道。
话虽然是没问题,但陆黎哪能听不出来这就是拖延,时间紧迫的陆黎怎会同他耗下去?
陆黎当即勒马停住,一言不发立于原地。
诸葛恪见了,怔了一下,不解地看着陆黎,问道:“怎么?陆将军有何不满意的地方吗?”
“诸葛恪。”陆黎叹道,“我陆黎今日来,是来帮你家解决燃眉之急的,而不是来闲叙的,尔等如此怠慢,就连同我想见都不予安排,谈何诚意?”
展诸葛恪骤然紧锁了眉头,一个令他十分不解的问题来了,他和他父亲似乎没有求陆黎干啥,也没有和陆黎密约,怎么这个时候突然有种吴军拿了钱不干事的味道。
诸葛恪遂而问道:“陆将军,你果真有事,我这就去通报我父亲,但具体如何,还得看他。”
“善。”陆黎道。
诸葛恪遂而带着陆黎辗转至江夏府邸前,诸葛恪转首谓陆黎道:“陆将军在此稍候,我去去就来。”
陆黎目不直视,微微颔首。
诸葛恪立马冲入府邸,于内府见了诸葛瑾,一五一十地将方才发生的一切都告诉了诸葛瑾,诸葛瑾大惊失色,遂而心头一紧,嘀咕着:“这个陆黎,究竟在卖什么药?”
“父亲,究竟是见还是不见?”诸葛恪问道。
事实上,诸葛瑾并不是畏惧陆黎,是因为在这个时候他实在是不能冒这个险,陆黎这一出确实是掐住了他的脖子,陆黎来了,总不能杀了他吧,到时候旧部一起说自己杀人灭口,到时候跳进黄河洗不清,但是不杀吧,好像通敌就彻底坐实了。
想了想,还是不能杀,杀了动静就大了,现在说不定还没人知道,放进来了是放进来了,见还是不见呢?见了吧,更值得怀疑了,不见吧...让陆黎在城里转悠也不是个事吧,再加上这事情一传十,十传百,到时候说不定让陆逊借此反客为主了...
怎么说...
“见。”诸葛瑾下定了决心,“我倒要看看,他陆黎究竟打着什么算盘!”
诸葛恪听了,立刻出去传唤陆黎去了,而诸葛瑾则命令下人在内府摆上宴席,置客座,等待着陆黎入内。
须臾,听闻着一阵齐整的踏步声,陆黎缓缓入府,见了诸葛瑾,俯身一拜:“大将军。”
诸葛瑾笑笑:“陆黎啊,你此番来有何贵干?”
说着,诸葛瑾比划了一个手势,示意陆黎入席,陆黎微微一笑,缓缓就坐,李旻持着陆黎的长枪,立于其侧后。
诸葛恪也坐到了陆黎的对面,诸葛瑾居于主座。
“我此番来,是为了替大将军排忧解难。”陆黎道。
“哦?排忧解难?”诸葛瑾一听,哈哈大笑,“本将军何难之有啊?”
“大将军内心熟知,自己不久就将大祸临头。”陆黎道。
诸葛瑾听了有些不悦,原本温和的语气不禁下降了几分,说道:“陆黎,我诸葛瑾能有何祸?我现在是吴国的大将军,坐镇江夏,拥兵三万,江夏可谓是兵精粮足,你方才入城,可感受到我军容上佳,战志激昂?”
陆黎冷笑数声,挑道:“空衔罢了,世人皆知吴国兵权牢控在陆逊手里,而所谓万人敬仰的大将军诸葛瑾,不过是一个陈设罢了。”
“放肆!陆黎,这里可是江夏!”对座的诸葛恪猛然插道。
陆黎斜眼望去,悠然开口:“少将军,难道我说的不对吗?你们利用孙权无常的心态而改变对陆逊的态度,你以为孙权此刻是支持你们的,可有料想孙权择日又继续相信陆逊?”
这一句话问到了诸葛瑾的痛楚,在陆逊北上一直迟缓的时候,诸葛瑾就意识到陆逊在刻意拖缓时间。
这个时间一旦拖延下去,最受折磨的无疑是诸葛瑾,在孙权和陆逊之间被反复受压,陆逊虽然同孙权不和,却依旧有着兵权,自己却没有那么大的影响力...
一旦情况出现转机鹿死谁手还不知道。
诸葛瑾沉了一会,点了点头:“你说的不错,陛下生性就是如此,思想转变非常迅速,但这又能代表什么?”
“你就不担心,陆逊会除掉你?”陆黎问道。
“哈哈哈,可笑,他陆逊何以除我?”诸葛瑾笑道。
陆黎遂口无遮拦地回应道:“大将军,倘若司马懿南下,你是不是就不能高枕无忧了?”
这话一出,诸葛瑾顿时睁大了眼睛,十分气愤地看着陆黎,他明白,陆黎已经将他的软肋摸得清清楚楚。
“司马懿进兵?即便是他进兵了又能如何?不瞒你说,我诸葛瑾近日来正在准备配合陆逊作战,只要陛下一声令下,我诸葛瑾就可以率领江夏三万虎师同吴军主力会师。”诸葛瑾一口咬定着说。
陆黎不禁自己沉下来笑了半天,忽然抬首,问道:“大将军,都这个时候了,还不能跟我坦诚相待吗?你放我陆家军攻下巴陵的时候,你就已经没有退路了!陆逊和你,必亡一人,谁都不会允许对方苟活在这个世上的,你觉得,是你死还是陆逊亡?”
陆黎的声音如同贯天之惊雷,骤然砸到了诸葛父子的头顶,此时的诸葛恪也不再出声,诸葛瑾屏着呼吸看着陆黎,一时间也说不出话来。
陆黎见状,紧跟一声:“大将军啊,你可曾想过,司马懿一旦进兵,荆州形势逆转,孙权必然会重新支持陆逊,到那时,还有何处能供你安身?”
诸葛瑾依然沉寂。
“你再想想,一旦兵权重归陆逊,陆逊所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命令你南下,若是你遵命,那么必然和我陆家军拼的两败俱伤,到那时,陆逊也可以不费吹灰之力瓦解你的三万亲兵,但如若你不遵,你就会被扣上不遵军令的帽子,你也会被清算!”
“够了!陆黎,这是我军内务,岂容你一个外人闲语?我诸葛瑾混迹这朝野多年,还不曾需要一个小毛孩来指指点点!若是我果真想灭了你陆家军,如同碾死这土间蝼蚁一般。”
“未必吧?不知大将军可曾闻得昨日我陆家军大败陆逊?”
“陆逊他刻意拖延罢了,没想到你们还引以为豪?”诸葛瑾不屑地说道。
“大将军既然知道陆逊在拖延时间,还在坐以待毙吗!”陆黎借此机会,大吼一声。
“你什么意思?”诸葛瑾突然意识到,陆黎已经开始要挟他了。
“只要大将军能保证在司马懿南下之后,不南下攻击我陆家军侧背,那我陆黎可以保证,我陆家军将会护你周全。”陆黎一字一顿地说道。
诸葛瑾听完狂笑不止,笑的眼泪都出来了,“陆黎,你没说笑吧,你区区一个陆家军,如何能护我周全?”
诸葛瑾暗叹陆黎简直是个疯子,陆家军在最艰难的时候,他竟然还能如此沉稳地在这里确保陆家军的后背安全,实在是不简单。
但诸葛瑾势必不会让陆黎掐着他的脖子的。
“大将军,现在的情形十分明了,我陆将军就是阻隔在你和陆逊之间唯一的转折,我陆家军要是全军覆没,陆逊第一个收拾的就是你,但只要我陆家军还存在巴陵地界一人一骑,那陆逊的首要目标一定是对付我军。”
“那又如何?”
“大将军若是真心想要自保,那就应当在陆逊完成所有部署前,护住我军,才能护住自己。”
“陆黎,你是不是疯了,你知道你在跟我说什么吗?你让我护你周全,笑话,我堂堂吴军大将军,若是和你苟同,日后我如何能够在吴军中立足?陛下岂能饶了我?”
“然而我陆黎今日已经来到你这江夏府邸,你已经开脱不了你身上的嫌疑了。”陆黎冷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