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黎与小鱼崽对视一眼, 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某种十相似的东西。
……真不愧是父子。
景黎转瞬间就想到了对策。
他将小鱼崽抱起来,走到那少年面前,试探地开口:“请问……”
少年脸上的红晕未消,被景黎一唤, 仿佛惊慌的兔子一般抬起头, 回答时甚至还结巴了一下:“什、什么?”
“是想问问你这糕点是在哪里买的?”景黎指了指怀里的小崽子, 略带歉意道,“家这傻小子嘴馋。”
“这个吗?”少年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 “这……这是我自己做的。”
景黎惊讶地眨了眨眼。
竟然是自己做的。
少年的手也太巧了吧。
不过这样的话, 那就买不到了。
景黎眼中显出一丝遗憾之色, 怀中的小崽子也听明白了,紧跟着皱起眉头。
神情出一辙。
秦昭和景黎虽然宠孩子, 但基本的教育从未放松。小鱼崽很早就知道,他想要什么东西的时候, 只能向家人索取, 不能在外人面前强求。
然而若最终得不到想要的东西,绝不能以任性哭闹的方式解决。
小崽子没哭没闹, 只是偏头埋进景黎的怀里,委屈地小声嘤嘤:“走……”
小小年纪就已经知道眼不为净的道理了。
景黎正想向少年道别,却见少年主动将糕点朝外推了推,低声道:“不……不你一半吧?”
少年似乎不太懂得何与人交流,说话时紧张得耳根红红,几乎不敢看景黎的眼睛。
景黎迟疑:“可以吗?”
“可、可以呀。”少年鼓起勇气, 拿起一块兔子糕点递给景黎,笑起来,“做了很多呢。”
景黎其实有些迟疑。
他已经不像以前那样天真,今又带着儿子在身边, 更要谨慎,不敢随便在街边吃陌人给的东西。
尤其是先前过季家的情之后。
似乎是看出景黎的犹疑,少年将手里的糕点一为二,浅黄的糖馅流沙般溢出来。少年将其中一半塞进嘴里,另一半递过来:“尝尝吧,很好吃的。”
小鱼崽抱着景黎的脖子,眼巴巴地看了看少年,又看了看景黎,没敢在爹爹点头前伸手去接。
景黎看着自家儿子的馋样,无奈叹息:“拿着吧,说谢谢叔叔。”
“谢谢……叔叔!”小鱼崽乖乖道。
少年索性邀请他们同桌。
景黎先付了茶位费,还想给少年付些点心钱,却被后者拒绝:“不用啦,这些点心花不了多少钱的。”
景黎这才注意到,少年打扮得普通,可衣物用料却是上成。
家境似乎不差。
景黎主动道:“叫景黎,小公子怎么称呼?”
“叫我阿梓吧。”少年道。
景黎问:“你住在这附近吗,好像以前没见过你?”
“没有。”少年摇摇头,“最近刚搬来府城,现在住在城南,很少过来这边。”
景黎:“是这样啊……”
两位大人聊天的时候,小鱼崽就坐在景黎腿上吃个不停。那小兔子糕点做得惟妙惟肖,面皮白白软软,内里的流沙糖馅散发着香甜奶香,一不留意就溢到指头上,被小鱼崽吮掉。
景黎注意力不自觉被吸引过去。
想吃。
但不好意思拿。
转瞬间,小鱼崽已经啃完了第二块糕点,还想伸手去拿第三块。
景黎:“……”
“鱼崽。”景黎酸溜溜道,“少吃一些。”
小鱼崽伸出去的手缩回来,不甘心地捏成小拳头,委委屈屈抬头:“饿……”
“……”
听着像不给他吃饭一样。
景黎嫌弃地捏了下他的脸:“你刚才不是吃过午饭了吗?”
阿梓显然已经被小鱼崽的可爱模样击中了,满眼都是笑意:“他叫鱼崽吗?真可爱呀……”
“是啊,一个贪吃鬼。”景黎戳了戳怀里软乎乎的崽。
“让他吃嘛,小孩子就是要多吃点才行。”阿梓拿了块糕点给鱼崽,又递一块给景黎,“阿黎也吃。”
景黎受宠若惊,立即将方才教训鱼崽的话忘在脑后:“好啊。”
景黎和阿梓边吃边闲聊,很快发现,后者并不像表面看上去的那么内敛。
阿梓在陌人面前表现很害羞,一旦相熟起来,却像是打开了话匣子,对旁人毫无防备。
“都在这里待一天啦,无聊死了,幸亏有你和聊天。”阿梓道。
景黎问:“你是与人有约吗?”
这茶铺很少有人会独自过来,阿梓不住在这附近,却不仅点了茶水,还带着糕点,显然是有备而来。
景黎只能猜测是与人有约。
阿梓摇摇头:“不是。”
“那是等人?”
阿梓“唔”了一声,含糊道:“算是吧。”
景黎看出阿梓有些不愿意聊这个,没再搭腔,而是转开了目光。
这茶铺就在街边,离他家不远,坐在这里正好能够看他家门外那条街,甚至还……
……还能看他家大门?
景黎眨了眨眼。
他以前偶尔与秦昭过来坐坐,却从没注意过这张桌的方向能够看家门。景黎心中泛起一丝古怪的感觉,他不动声色看向阿梓,果真现后者时不时会将视线飘向那个方向。
景黎:“……”
……是错觉吗?
景黎收回目光,试探地问:“那你还在这里待多久呀?”
“也不知道,得看等的人什么时候出来。”阿梓叹了口气,道,“你没看都带着点心吗,就是以防万一的。”
景黎:“……”
不是错觉。
这人果然就是在监视他们吧???
景黎低头抿了口茶,心下开始警惕起来。
这样看来,这人蹲守的肯定是秦昭了。只不过秦昭因为身体不佳,出来抛头露面的时间少,所以这人才做足了准备。
但既然做足了准备,为什么不认识他呢?
还有,秦昭到底为何被这人盯上?
是因为季家的情吗?
虽然不知道季知非当初为何愿意自首,但景黎知道,府城中很多人认为这其中与秦昭击鼓鸣冤脱不开联系。换句话说,是秦昭变相害得季家走到今天的地步。
季家的产业在府城牵连甚广,难免有利益相关的人记恨于他。
可如果是记恨于他,为什么只是在这里苦等?
秦昭鲜少出门,偶尔去顾府也有顾家派来的马车接送,在这里等能等到什么?
而且,从与少年的闲聊来看,对方性子慢热,但谈吐举止妥帖,不像是寻常市井之辈,更不像是有恶意的模样。
真是奇怪……
景黎一时没有头绪。他在心中思索片刻,试探道:“你在这里等下去也不是办呀,不帮忙?”
“帮忙?”阿梓眨了眨眼,“怎么个帮忙?”
“住在这附近嘛,对这里比你熟悉。你不将你想找的人告诉,说不定能替你找到他呢?”
“可是……”
阿梓沉默下来。
他迟疑了很长时间,久到景黎已经在心头想好了该如何继续试探时,却听阿梓下定决心般开口:“那好吧,告诉你。”
“你知道住在这附近的小三元秦昭吗?”阿梓问。
景黎:“……”
这么轻易就招了?
景黎难得有些心虚,视线躲闪开:“知、知道啊……”
“整个府城就没人不知道他吧。”阿梓眼神朝周遭一扫,身体稍稍前倾,道,“告诉你一个独家秘密,你千万不能告诉别人。”
“关于秦昭的?”
“当然。”
阿梓压低声音,讳莫深道:“已经掌握了确凿证据,秦昭其实就是昭离先。”
景黎:“……”
景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