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洪武六年六月,随着大明分别和南北两朝达成淮安、凤阳两大“租界”协议,南北两朝之间也相继正式结束滁州一带的军事对峙,在徐桥出面斡旋下,三方兵马都撤出滁州,作为缓冲区。两淮灾民也在大明的强大救灾机器下逐渐安定之后,一切尘埃落定。
从结果看,自然大明占了天大便宜,尽收山东、淮东,拓土三千里不止。金国东征失败,若非是在南朝濠、寿这里找回场子,朝廷上下还不知多少人头要落地呢。南朝再次吃亏不小,丢了大半个淮东之地。两国隆兴协议中的银绢各二十五万的岁币协议,也被改回各三十万。
濠州、寿州自然要不回来了。所幸是各处的大军主力基本保存下来,赵伯昌、丘崇妥在兰陵,毕再遇、应纯之在扬州、真州。貌似都损失不大,似乎也还有再战之力?
因为是仓促出兵的偷袭之战,不少朝廷大臣直到开战才知道南朝出兵这回事,而且出兵军略也是一塌糊涂。就赵伯昌、崔与之、毕再遇这么八九万人,居然想要一举拿下徐、宿、亳三州?
你枢密院哪来的勇气?什么?没有徐州军略,是赵伯昌临时调整的攻略?嘿!大宋啥时候允许军人自作主张了啊?刀子是用来砍人的,不是用来思考的!
你说,楚州、泗州、濠州、寿州,哪个不是门户要地?黄河一个改道带来的地理变化极大。南朝既不能借宿州到徐州一带的山势布置防务,如今又失守濠、寿两州,少了淮河防线。不说这楚、泗两州成了北朝嘴里的鱼肉,甚至整个江北都再也无险可守。
这也是韩侂胄等人急着北下岚山,会盟、和亲、租界各种神操作能够迅速落实的根本原因。若是不能扫清尾巴,他老韩的麻烦就大了。
现在算起来,楚、泗未失,濠、寿不为敌用,那么局面就依然可控。虽然多丢给金国银绢各五万两,折合也就三十万贯吧。可俺们在岚山找补回一百五十万贯,也没吃亏呢?
如今总算尘埃落定,大明“淮安府”成为南朝与大明的合作典范,作为“租界”纳入大明东海郡名下,而“凤阳府”则是金国与大明的合作“租界”,纳入淮南郡。两个租界基本算把南北两朝隔离开,南朝的西北防御算是彻底安定下来。
所谓欲加之功嘛,韩侂胄算是上岸了,可是崔与之还要受煎熬。
这楚、泗倒也罢了,原本就是在宋明协议之内。寿、濠两州,那是他崔某人丢了,被金国拿去换钱,既然如今局面不算太差,俺们也无话可说。可滁州怎么说?南朝“淮东安抚司公事”崔与之亚历山大,来回跑了岚山多次,专为交涉此事。
“奈何这是北朝移交给俺们的啊!”陈亮叫起撞天屈。你看,俺们连拆迁费都出过了,三十万贯呢。总不能叫俺们血本无归吧?要不您先去中都走走?再跟北朝交涉如何?
崔与之心说废话,若滁州还在北朝手上,俺又何必再来啰嗦呢。这不就想着宋明两家翁婿之国,才活泛了念头吗?“要不,这三十万贯差遣费由我大宋垫付,就此滁州归还我南朝如何?”
“这可不行,滁州如今已纳入枢密院方略,我岚山官兵可是守土有责的!”陈亮大义凛然道。
“扯淡!谁家官兵不是守土有责?”崔与之几乎火冒三丈。不过再看陈亮似笑非笑的神情,暗叹一口气。话说俺不就是上次“小负”一场,丢了寿、濠两州嘛。至于你这么挖坑么?
一句话,崔与之此次北行,除了再次确认淮东租界的具体执行细节外,以及早就商谈好的军械、物资贸易之外。其他所得,不过一些套话而已。
金国方面也早早移交了宿州、濠州、寿州、滁州过来,算是与大明合作开发的“租界”。不过完颜守贞明显比崔与之会耍手腕。一应费用收完了,又要求大明安置四州官吏。
“这些瘪犊子玩意,大半倒是南朝留下的庸吏,看了令人生厌。便是宿州那些胥吏,也是整日朝三暮四,有失人臣气度!如今我朝廷要治罪他们,就圈在朝廷派驻岚山的长史宅邸里,停付薪俸,让他们自生自灭去。至于你大明要不要看着这些混蛋在眼皮底下饿死,你们自己去考量吧!”
长史府就是大金驻岚山使馆的一个说法。把宿、濠、寿、滁四州的地官吏都搜罗一空,押解到岚山找个地方圈起来,然后就在岚山上下人等的眼皮子底下,活活饿死他们?或说,完颜守贞的想象力不要太丰富啊!
这怎么成?!岚山这些年的努力发展,着眼点多在军事、科技的投入上。至于治政人才培养,却没有那么容易储备到位。到如今甚至连内阁、郡、府等主政的官员都是在赶鸭子上架,县乡官吏,那是全都原班人马安置的。哪架得住他完颜守贞祸祸的?
别看那些地方官员在宋金时候个个尸餐其位,不务正业。可那是因为南北两朝的治政思路有问题,所谓多干多错,特么谁还跟你认真去?
事实上,在大明内阁充分执行“地方自治,地方议会监督,官吏绩效考核”体系后,这些所谓的贪官污吏们就迸发出罕见的热情和能力。“修身、治国、平天下”嘛,那个读书人没有自己的理想?以前是环境不允许,现在还等什么?
虽然说在旧官场被养成了一些坏习惯,身子没修正,如今贪那是依然难免的。但要注意别过分,不然被地方议会或内阁巡查逮到,摘了乌纱是小事。从此远离中土,去那麻逸、琉球等地开荒,才是最恐怖的。
总之,这些地方官吏更加熟悉地方政务,了解地方得失。在发展地方经济的思路、规划等能力上,远远超出大明内阁派出的那些只会对着地图纸上谈兵的所谓“功勋、清流、干吏”。
正如左使断言,所谓的垃圾,都是放错地方的宝贝。无论宋金或大明,整个天下永远都不会缺乏人才。缺乏的,无非是合适的朝堂体制而已。
如今这样的一群垃圾或说宝贝,就要被他完颜守贞祸祸掉?这次轮到陈亮火冒三丈了。最后想想算啦,跟这种人生气那是自己折寿。
双方商谈的结果是,这些官吏先由大明拣选一遍,能用的尽量用上。不能用的再退回金国妥善差遣,大明给他们每人另支付安置费用二百贯。不过这钱也是要汇总交给金国陛下的。最后大约留了九成官吏,剩余大约百余人都是风评极差的,那也也就爱谁谁了。如此又给完颜守贞敲诈了六万贯。
但这事其实还另有个彼此心照不宣的说法。洪武四年的二次卫国战争前,小皇帝曾经派宣慰使董师中带了两万石粮食去岚山呢。结果编户齐民没搞成,反而整出后面这些破事来。
胥国相不想皇帝落下“赔了夫人又折兵”的名声,就设法找个由头,想把这钱要回来。陈亮算算两万石粮食也就六万贯,所以说留下多少官吏,那就是个由头。反正六万贯不多不少,退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