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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部 干戚 第八章 左使的勾当

    刘二祖这段时间过的战战兢兢,吕祖安在组织军旅时并没有瞒着她。但他事务繁忙,也忘记了要多和他商量、沟通。其他人因为不知道吕祖安的态度,所以看向刘二祖的眼神就很是古怪。

    刘二祖感到害怕也并非是怕死,真要怕死的话,又怎会加入这劳什子明教企图不轨呢?但是,一个人可以不怕死,不代表他不怕鬼神、帝王、权势。

    昔日舞阳刺秦,就因为恐惧秦始皇的威仪而被吓得屁滚尿流,反而不如打掩护的荆轲来得勇武。这也并非秦舞阳怕死,十三岁就敢当街杀人的家伙,那就是亡命之徒,又怎会怕死呢?

    那么问题来了,他到底怕啥?作者表示,你问俺,俺怎么知道!

    刘二祖甚至连皇帝都不怕,但说心里话,他是真心怕了吕祖安和欧阳这对夫妇。眼看着这么多不可思议的东西从他眼皮子底下捣鼓出来了,而他愣是没搞明白咋回事?这不是神仙是啥?

    连张从正那么牛逼的人物,遇到吕祖安都死心塌地的跟随了,他刘二祖又算哪根葱?更别提后来从明昭山来的这些青年才俊。天爷爷啊,这些文曲星自己平常一辈子都未必能见到一个呢,如今全都客客气气地和自己打招呼!这要不是吕兄弟在背书,人家谁会鸟他呀。

    刘二祖眼看着岚山卫队一天天成型,战力高涨。心里又是兴奋,更多是害怕。要说兴奋,那自然是自家有股本在里面了。岚山越兴旺,他刘家也越得意,这是板上钉钉的事情。然而,眼看着岚山在急剧膨胀,刘二祖反而后怕起来。

    要不说有恒产则有恒心呢。象刘二祖这样天生反骨的家伙,脑袋掉了碗大的伤疤,你说他怕啥?日子越好过,胆气就越不足呗。刘二祖眼看着发家在即,却又担心这特么不会哪天岚山出征时候,把他刘二祖当牲口给宰了祭天吧?

    如今吕祖安亲自过来和他说这些事情,刘二祖早哭的稀里哗啦。一路述说自家上辈子、上上辈子的英雄、或悲惨故事。如今啥也别提了,吕兄弟您说打哪,俺老刘第一个冲过去打前锋。对了,俺以前手下也积聚了点人手,这次全给吕兄弟拿去用吧。

    当下就把手里的明教徒一股脑提溜出来。倒把吕祖安等人下了一跳。心说这么多?特么幸亏变成自己人了。不然行军出去时,这些人合力一作死,保不齐这岚山就整没了哈。

    霍一、时青、王敏等人率领一干明教信徒上百人也都一一重新拜见吕祖安。这些家伙眼见有仙人子弟来牵头哈官吃早饭,那当然是更加兴奋啦。

    自言如今圣教龙姑、凤姑和刘尊者都在淮西,从未来过岚山。本地除了兖州季舵主偶尔来过一两次外,并无其他领袖人物号令群雄。而我圣教如今教主、左使也已久未闻音讯,估计还未得到光明神的昭示。

    如今吕大官人既然想要举事,俺们自然欢喜,这都是光明神的意思。故请吕大官人任我圣教光明左使身份,先应了光明神的昭示。利于我等联系教众,动员各地人力、物力前来响应。

    当下,吕祖安从善如流,火线就任光明左使。又给匆匆赶来参战的吕祖泰按了个右使身份,随着岚山论坛的新坛主刘二祖等人四下开始活动教众。

    这也是没办法,如今的岚山高层众人,那都是一个萝卜一个坑,其他人走不开。

    吕左使肯定要坐镇岚山的,那么有权四处视察、交流的就剩下光明右使了。本来张从正很合适,但他却要担起岚山起事的退路。按照吕祖安的计划,岚山一分为二。

    本次起事以明昭山众人和明教地方组织人员为主,张从正、吕轻侯、朱棣、姜无涯等与大金国官僚系统有些瓜葛的人,就作为预备队存在,不直接出现在起事的前线。

    万一吕左使率领圣教起事出了问题,明昭山众人可以一走了之,明教地方组织则留下顶缸,慢慢再设法营救。而张从正、吕轻侯、朱棣、姜无涯等人还能以我大金民间“义士”的身份另组义军过来“平叛、收编”的。反正这次起事无论胜负如何,岚山都要独立经营的!

    结果吕轻侯、朱棣二人打死也不愿意退出作战第一线,理由也很充足,他们手下几乎就是岚山目前最能打的队伍,如何能临阵换将?总不能让明昭山那帮读书人去前线抡刀子砍人吧?

    无可奈何,还是欧阳想出高招。做出两套夸张面具,配上一水的黑布衣冠给俩人配上。欧阳曾听吕祖安讲古,或说赣榆北面有个刘黑坡村,民风彪悍。再往西北还有个黑林村,那就远近闻名、打家劫舍的天然圣地。因此欧阳打算把吕轻侯和朱棣包装成“二黑好汉”,就简称“小二黑”好了。

    可是吕轻侯、朱棣还是不乐意,你说这名字叫得多别扭啊!总算吕左使才高八斗,重新赐名“黑风双煞”。这才让二人兴高彩烈起来,从此就经常带着面具,到处“为非作歹”,地方不能治也。

    欧阳晚晴勃然大怒,都喜欢这调调是吧?好!俺再给你们整几个出来,让你们显摆去!

    索性又从少年中拣选出六人,郝定、夏全、裴渊、葛平、王显忠、展徽六人,各又定制了一身青蓝衣衫、面具,以岚山梁谷为家,取名“梁谷六仙”。自此也随着“黑风双煞”各处兴风作浪。

    吕祖泰上个月知道了事情大概,估摸人手肯定不足的。赶紧从寿州带来两百部曲,全都漆黑模样,战力彪悍。却都是碳场的好儿郎。所谓打仗亲兄弟,岚山这等热闹如何能少了“泰然兄”?

    于是,在吕祖泰、刘二祖、徐桥等人的策划下到处煽动明教基层闹事,制造地方混乱。甚至自导、自演了许多触目惊心的冤假错案。再请苏妹喜、宋濂等人编成曲目,安排人到处传唱。

    什么六月飞雪窦娥冤,什么阿甘我手持钢鞭将你打,什么杨乃武与小白菜等等不一而足。

    吕祖安与欧阳偶有空闲,也会凑在一起搜肠刮肚,将后世那些离奇委屈的冤假错案的时间、地点、人物全都乱七八糟地移植到岚山、赣榆、莒南、驹山、海阳这等附近的地方。

    话说海曲贫女窦娥为蔡婆家童养媳,婚后两年蔡家儿子病死。蔡婆向庸医赛卢医索债,被赛卢医骗至郊外谋害,却被地痞张驴儿父子撞见。赛卢医惊走后,张驴儿父子强迫蔡婆与窦娥招他父子入赘,窦娥坚决不从。为与窦娥成婚,张驴儿黑了心想要毒死蔡婆,结果误把亲爹老张毒死了。

    错金错处,张驴儿索性以“药死公公”为名告官海曲县衙,上下打点,可怜贞洁烈女,却被地方贪官横加迫害,屈斩而亡。窦娥临刑时指天为誓,死后将血溅白绫、六月降雪、大旱三年,以明己冤,后来果然都应验。

    又有曲阳士子杨乃武应乡试中举,摆宴庆贺。房客葛齐全有妻毕秀姑颇有姿色,人称小白菜。海州知府高某人的妻弟刘纨绔贪恋美色,用迷药奸污了毕秀姑,又把她丈夫葛齐全毒死。又因为刘纨绔素与杨乃武不睦,贪他家产。索性再施展“移花接木”手段,把杨乃武骗至毒杀案场,告以“谋夫夺妇”定拟杨乃武死罪。

    杨乃武和妻子詹氏不服,屡屡上诉,历时二年,前后几十堂。皆因刘纨绔上下疏通贿赂,姐夫高知府一手遮天,地方官员为保住面子和官位,以致官官相护,依旧判定杨乃武死罪。

    此举激起海州士绅公愤,民意汹汹。高知府又怕激起民乱,不得已乃重修此案,定夺杨乃武无罪释放。此后并以此案为政绩,自居“高青天”?

    可怜杨乃武出狱之日,目睹毕秀姑被强行削发为尼。他自己虽保住命,却也一身伤残,几为废人,连举人功名也难恢复。所谓“一曲冤歌传曲阳,长伴遗恨高青天”!

    再者阿甘乃盐仓城一闲汉,因为地方海匪为患,地方官员受朝廷责问。他们不敢去剿匪,却胡乱将阿甘等一众闲汉作为嫌犯拘押。

    此后又以尼姑、美酒诱惑这些闲汉自承匪首,所谓“和尚摸得,阿甘如何摸不得?”然后又编造了“我手持钢鞭将你打”的吃早饭暗语,哄骗他们一起签字画押,上报朝廷了事。

    结果阿甘一众闲汉被处死顶罪时,那杆子海匪却又再来打劫地方!由此才知道海州地方吏治竟然如此腐败,草菅人命!

    又让刘二祖收集一些真正的地方豪强、官员欺压百姓事迹。这事简单,从老乡绅曲洋、刀笔吏老姜、江湖豪侠李十三等人嘴里吐出的地方秘闻,真实性不用怀疑,只需把时间改动一下而已。

    明昭山一干才子也是连夜突击加班,排演剧情传唱四方。吕祖安才发现这些年辅广在江湖上招徕的奇人异士的确不少。什么杜仁杰的词曲,孙惟信的唱功。很快就在各地茶楼酒肆中小有名气。

    这些故事原本就以凄凉、悲惨的剧情传世,又集中在海曲、盐仓、曲阳、驹山这等偏僻小地方,谁辩真假?彼辈到处传唱后,四方民间沸沸扬扬,一时真假难辨。

    南北两朝,无论仕林、民间,闻者无不落泪太息,怜悯草民无辜,痛恨官吏残暴。这还有人间王法吗?这些地方官员豪强,当真死不足惜!

    张从正就觉得很不耐烦,哈官吃早饭而已,有必要这么麻烦吗?而且还要他现在不出头,以防万一吕左使失败了,他“张义士”再来拨乱反正?这也罢了,这些冤假错案又是咋回事?

    地方官员就算贪蠹王法,可他们有处死案犯的权力吗?那都要上报朝廷,有底根的。上面随便一查验,就知道你吕左使在冤枉好人了,到时你如何收场?

    “收场?”吕祖安觉得搞笑。到那时候这岚山就是咱弟兄们的岚山了,咱想给谁平反那都成,轮的到他人吗?再说,俺这本来就是要冤枉他们的,俺有过否认吗?

    吕祖安这么做的目的很简单,那就是要“师出有名”啊。按照岚山目前实力,以岚山部分少年的想法,便是席卷山东也未必不可。但是吕祖安还是要求慢慢来。席卷山东当然容易,但之后呢?战事总归要结束吧?民生总归要料理吧?商贸总归要发展吧?

    难道象历史这个时代里的山东明教组织,就是所谓的红袄军那样流星般崛起,又如流星般熄灭?所过之地如遭蝗灾?一大堆人蹲驹山岛上守着金银财宝却没粮食吃,然后“人率相食”?事后海州府残民不足百户?甚至连驻守的官军都要四处挖野菜充饥?特么那不是造孽嘛!

    更关键的是,无论多么的不靠谱,或者说多么的空洞套话,战争胜负的最后关键始终是民心!

    岳飞能打,可为什么就被朝廷弄死了呢?南宋此后又曾数次组织北伐,“解民倒悬之苦”,可为什么总是失败?为什么他们要“解救”的百姓会奋起反击他们?

    吕祖安知道,此时金国正是其吏治最好的时代,也是国家最稳定,民赋最低的时代。金国统治的合法性从未象现在这样被民间承认过。当然之后也没有,张从正的“我大金”就是典型代表。

    这个时候想要在金国割据,占领一块地方,其行为、主张当然要比金国朝廷更加正义、更加合理、更加合法才行。不然俺以后怎么出去见人呐?

    如今“南晦翁、北岚山、东莱吕、西象山”,早已传唱东南,成为士林佳话了。合着俺这位“北岚山”先生,就该这么不待见人吗?

    其实陈亮更郁闷,咋传着传着,就把他这“陈龙川”给整没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