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马林一战,城内残存的蒲甘军民不过两千余人,其中一千七百余人具是百姓,大军已经是接近全军覆没了。
待城内德里军清缴完毕之后,叟林得耶终于松了口气,段和誉和张明宇指挥大军分驻四方城墙后,领了一队亲兵便一路找寻,来到了叟林得耶所在的东城大营之中。
叟林得耶得到守在营门的军士禀报,当即拖着疲惫的身躯走出营房,前去迎接宋军将领。
双方在大教场之中碰了面,叟林得耶抢先一步就要行礼,却是被段和誉托住了身子,“将军不必行此大礼,若非我等来迟,将军大军也不至于损失如此惨重,满城百姓也无需折损这许多人。”
出使大宋的使者此刻就在边上充当着译者的作用,将段和誉的话一字不落的转述了出来。
叟林得耶闻言,眼窝里打转的泪水再也绷不住了,一个身经百战的经年老将竟也是哭的犹如小妇人一般。
段和誉不得不搀扶着叟林得耶一步步朝着营房行去,毕竟一军主将当众哭鼻子,实在是有损军威。
来到营房之中,分宾主落座之后,段和誉直截了当的提出了自己的想法,当然,这也是赵旉的想法。
“叟林将军,如今你的蒲甘军已然不足以作战,最好的选择就是返回蒲甘城,补充兵员,以这些百战老卒为底子,新建一支大军,以老带新,可以很快的形成战斗力。”
叟林得耶也不是傻子,如若按照宋人将领的说法来做的话,霍马林城就无兵可守,一旦德里军再度席卷而来,霍马林岂不是要拱手让人?他可不认为宋军会帮着自家王朝死守霍马林城。
但出于礼节,他还是问道:“那么将军,我们退走了,霍马林这一兵之重镇何人来守呢?”
“自然由我大军来守,将军放心,只要我大宋军士一人尚存,就绝不教德里人踏过霍马林。”
“你们真的愿意为我们死守?不惜代价?”
“自然,此乃圣武皇帝所下之圣令,谁敢不从?”
此话一出,段和誉本身的王者气息瞬间释放,直压的叟林得耶喘不过气来,那种压迫感是久居上位的人才能带来的,叟林得耶不敢小觑眼前的将军。
“还未请教此番前来相救的两位将军之名讳,日后也好报答。”
段和誉抱拳施礼道:“本将乃是大宋镇南王段和誉。这位乃是此番出征的副帅张明宇。”
张明宇闻言,双手抱拳,施礼出言:“末将张明宇,还请叟林将军多多指教。”
叟林得耶连称不敢,他也知道一些宋人的礼仪,更知道中原人会派出一个亲王来帮助自家,乃是对自家的重视,但却怎么也想不通,中原人所图为何。
就在叟林得耶纠结之时,外间又有军士来报,说是国王的使者来了,还带来了国王的命令。
闻言,随军的使者对着段和誉和张明宇抱歉的笑了笑,道:“大王,将军,这王使前来,二位还是回避一下的好。”
段和誉与张明宇对视一眼,点点头道:“好,既如此,那我二人就先离开了,我们的建议,还请将军好生考虑一番。告辞。”
说完,两人微微一礼,便转身离开了。
离开后,张明宇道:“殿下,陛下曾令我们要获取民心,如今这霍马林城只剩下一千八百余百姓了,这可如何是好?”
“无妨,告诉将士们,在控制住霍马林城防之后,立刻分出人手帮助城内百姓重建家园,所有因战火波及而出现损坏的地方,悉数修补。但是,必须尊重当地百姓的习俗,另外,绝不可欺男霸女,凌辱百姓,否则军法伺候!”
“是。那那些被抓住的德里人如何处置?”
“杀,一个不留,他们都是异族!”
“诺。”
第二日,城内大道上出现了一道道忙碌的火红身影,他们正是段和誉麾下的宋军将士。
在战争之中损毁的屋舍街道、这里一道,那里一堆的废墟,在宋军的清理之下半日之内便变得干干净净,随后,宋军中的工师队一千人参照还存留着的城内建筑,开始了对整座城池损毁之处的重建。
在工师重建霍马林城的时候,张明宇带了五千人马离开了霍马林城,一路向东行去,在德里苏丹国的曼尼普尔地区与霍马林城之间有一条必经之路,彼处山谷纵横,却不适于埋伏大军。
张明宇前去乃是为了在大山之中广立营寨,将五千人马分为十队,在山谷之中广设陷阱,并设上只有自家人才知道的标记。以此来迟滞德里苏丹国大军的再次进攻。
做完这些,五千人马将留下那些空的营寨,而大军则隐匿入大山之中,等待着德里军全数通过,随后再冒出来袭击其后队,断了他们的退路。
另一边,段和誉留四千军士守城,剩余的一千人马被他派去接应还在半路上的女军,虽然宋军的粮草供应一律由蒲甘王朝提供,但是军械弹药还得自家人送来,女军所承担的就是这样的任务。
在宋军执行着各种任务的时候,叟林得耶却是带着仅存的近两百名军士跟着国王使者一路朝着蒲甘城行去。
原来,那一日国王使者来到军营里,立马给叟林得耶下了一道命令:“将军,国王命令你务必配合宋军的行动,如若势不可违,那就带着军队回到王城,国王说他会给你补满大军损失,让你再次率军出征。”
叟林得耶问道:“使者,国王有没有说关于我的处罚?”
使者一脸讶然,道:“将军劳苦功高,怎么会有处罚?”
叟林得耶道:“我率军出征的时候,整整有两万大军,再加上霍马林本来的五千驻军,更有那近万的百姓,这一战下来却是只留下了两千人,大军更是名存实亡,这难道还不足以处罚我吗?”
使者笑了一笑道:“将军原来是在担心这个呀,国王倒是当着朝臣的面说过这个,他说‘这一战竟是折损如此之重,等叟林得耶回来,我要重重的打他一顿,为什么打不过还要硬撑,就为了一座不能丢失的重镇,就丢了那么多人命?‘”
“将军,这个处罚,您是跑不掉了。”
叟林得耶脸上的神情先是放松了些,可随后却又皱起了眉头。
“国王这是重拿轻放啊,叟林得耶何德何能竟是可以让国王如此庇护我,我一定要整训好大军,找出应对德里军的办法,守护好我们统一的蒲甘王朝。”
十余日后,蒲甘城大营。
阿奴律陀一身戎装,身后站着叟林得耶和另一个他的心腹大将,一个年近花甲的老将军,名叫德钦瓦涅度,也是一个在统一战争之中从尸山血海里走出来的狠人。
德钦瓦涅度与叟林得耶虽然一个是缅人,一个是孟人,但他们都拥护统一,更是无话不说的好朋友,在叟林得耶率残军回到蒲甘城后,德钦瓦涅度就是第一个前去拜会他的,没有过多的安慰,只有两坛从宋国运来的美酒。
那几日两人整日宿醉,等酒醒了,叟林得耶也从战争的阴影中走了出来。
今日,阿奴律陀之所以带着他二人来到大营之中,为的就是给他们调兵遣将。
大营中临时搭建的高台上,阿奴律陀冲着校场中站立着的军士们做着激情豪迈的战争动员,更是表示了如若有人战死,他们的家人将会得到王室的特殊照应。
等校场中的大军被调动起来士气与战意,阿奴律陀转身,一手拉着叟林得耶,一手拉着德钦瓦涅度,语重心长的道:“两位将军,统一战争你们为这土地做了许多贡献,如今还要仰仗你们的力量,去把来侵犯我们的德里人赶回去。阿奴律陀拜托你们了!”
说话间,阿奴律陀竟是对着两人行了大礼,在等级森严的蒲甘王朝,这种事一不小心就是万劫不复,两人当即跪下,推金山倒玉柱,言说不敢,必然不辜负王的信任。
两人被阿奴律陀扶起,又从阿奴律陀手中接过了令旨、战刀,校场中的大军见状,纷纷发出兴奋的吼叫声。
两人对视一眼,又转头看向挤满了校场的军士们,这些人有一大半都是新招募的军士,但是在施行了段和誉给的练军方略之后,整支大军的战力虽仍旧不如先前的全员老卒,但已然有了一战之力。
两人当即拜别阿奴律陀,一挥手,四万大军就这么开拔了,他们的目标仍旧是霍马林城。
为了凑齐这四万人马,阿奴律陀已经把蒲甘城的守军抽调的一干二净了,如今还留在蒲甘城的军队就只剩下他的五千王室卫军了,一旦这次出征的大军再被击溃甚至是歼灭,那他一生的心血就要付之东流了。
叟林得耶和德钦瓦涅度自然也知道这些内幕,所以,两人此番行军十分谨慎,大军行进之时,头前必有一支千人的先行军,先行军之前还有数百人的散骑斥候四处打探军情,一旦有不对的地方便反身禀报。
这样一来,虽是迟缓了大军的行进速度,却也保证了大军不会遭到偷袭。
半个月后,一路上缓慢行进的蒲甘大军终于抵达了霍马林城,而此时城内的景象却是惊得叟林得耶和德钦瓦涅度合不拢嘴,若不是城内少了许多人气,绝对看不出这是经历过一场惨绝人寰的大战的城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