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郑城中,一片慌乱,各种各样的伶戏处处上演…
“城池被攻破了!不好了,蛮夷兵,打进来了!”
“霍掌柜,你还不赶紧关门?蛮夷兵要进城了!当心抢的你,连裤衩都没有。”
“张屠户,赊老子二斤肉罢!蛮夷兵进城了,你那些个狗肉,还不是被抢光的份儿?”
“旧账未消,新账不立,狗肉不赊给你。罢罢罢,喏,赊给你个赖皮,五斤猪下水!赶紧回家灸熟吃了,做个饱死鬼也好。”
“我呸!赊你二斤肉罢了,不就欠你几十文钱么,街坊邻居的,竟然咒我死?至于么。”
“呦呵,敢情欠钱,还是大爷啊?去去去,老子不赊了。”
“欠钱的,本来就是大爷!不赊?等蛮夷兵来了,老子就往你家带路!谁让你家有粮有肉的,哼,那些个蛮夷,最是喜欢抢这些了。”
“呃……癞子,你这可就不厚道了啊。”
“厚道?拿二斤厚道,换你半斤肥肉,成不?”
“不成。”
“想让老子,带蛮夷兵去你家不?”
“不想。”
“那你还愣着干啥?还不赶紧,给老子割二斤肉?挑五花肉啊,肥些儿的。”
“……”
“孩他娘,赶紧给幺姑儿,抹花脸,藏到米缸里面去!哎呀,不得行,听说这些蛮夷兵,啥都抢!藏水井里面去,赶快!你也用柴灰抹脸,免得被蛮夷兵给祸祸了。”
“孩儿他爹,俺、俺就不用抹花脸了罢?”
“啥?噢,倒也是,你的本来面目,还更吓人一些。”
“呸呸呸,现在嫌弃老娘人老珠黄了?当年,谁猴急猴急的,说吹了灯,用起来一样的?咹,如今半年,不动老娘一下,自家的花不浇水,还不让别人帮忙了?”
“我!我特么,揍死你个不正经的婆娘!”
汉安军顷刻之间,便攻破了朝阳门,南郑城里一片鸡飞狗跳、狼奔兔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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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报!”
传令兵上气不接下气地,向太守苏固禀报:“报府君,朝阳门已破,蛮夷兵已经放下吊桥,大军正在入城!”
太守苏固,年约五旬,只见他身体伟岸,肤色白皙,五官轮廓清楚而高深,三绺长须,保养的极为仔细,油光水滑的。
闻言,苏固嘴角噙着一抹轻蔑不屑,轻哼道:“单校尉这个废物!野战,天时地利人和之下,被人揍的落荒而逃,也就罢了。守城,居高临下,竟然也被人夺了城门!”
郡府长史躬身道:“府君,此时言此无益。还请府君,拿出一个章程来,该如何应对这些蛮夷?”
苏固捋捋长须,淡淡道:“慌甚!去,将汉安军吕司马、秦从事,唤到郡守府邸,本府倒要看看,这朗朗乾坤,彼等欲意何为?这普天之下,还是不是王土!”
长史拱手一礼,径自去客房,唤吴凯、秦宓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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甘宁领兵入城,惊的一路摆摊的、开店的、闲逛的,尽皆早早走避……
犹如某中枢大佬,莅临汉中,净街、驱赶乞丐、收衣服、关门闭户、严禁窥视…
只差没有三步一哨、五步一岗了。
要不说刁民们欠收拾呢?
从门窗缝里,偷偷往外瞧的眼睛,还不少。个个心里忐忑不安,又感觉心惊肉跳,却忍不住那种紧张刺激的诱惑;
玩的就是心跳!
无数双单眼皮、双眼皮瞪的溜圆,一眨不眨地,盯着街道上的蛮人兵,也不知他们是不是,像传说中那样,个个长着血盆大口。
“嚓、嚓、嚓!”骡马皮做的靴子一同提起、同时落下,整齐划一,毫无半点杂声!
偷窥的众人心中,不免有点失望:好没道理!这些蛮人兵,也没长的青面獠牙啊…
随即,失望被暗叹代替:这哪是什么蛮夷兵?真真儿好威风的官军!个个昂首挺胸,那精气神,得劲儿!
可比那些歪肩膀斜眼睛的郡兵强千百倍,难怪原本以为固若金汤的城门,会被这些兵给攻下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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甘宁领兵至太守府,一声令下,汉安军将太守府衙,给围了个严严实实!
“放我军吕司马,放我军吕司马,放…”众军士们千百张嘴,同时高吼,汇集成震天响。
太守府内,苏固听闻外间高吼,皱眉道:“那些个军汉们,在胡吼乱叫个甚?”
门亭亭长躬身回道:“那些糙汉子们,在高呼,要府衙释放彼等的司马、从事。”
太守府级别高,连负责门口警戒的,都是一个亭长级别的小吏
——东北那嘎达,浓眉大眼高嗓门儿的公孙瓒,就是从太守府亭长位置上,一飞冲天的。
苏固闻言,将茶盏重重地往案桌上一敦,“简直是乱葬岗里抚琴瑟,鬼扯!”
言罢,侧头看着吕凯、秦宓二人:“两位也是刘使君府里,听用经年的老人,尔等,便是如此约束属下军汉们的?”
吕凯淡淡一笑,轻轻举起茶盏,喝了一口茶汤,随即眉头一皱:“此茶汤,虽说是茶娘精心调制,却不对味儿啊,忒难入喉!”
秦宓喝一口浓浓的茶汤,也是面露难色,附和道:“然也!还是我等汉安的“文举香茗”,才不愧是君子茶啊!”
言下之意,这太守府的茶汤,就不是人喝的;这太守府,就不是人呆的…
苏固冷哼一声,不悦地开口:“二位莫非以为,固会惧怕谁来?”
“呵呵,府君言重了。”
吕凯放下茶盏,对苏固拱手道:“苏府君位高权重,汉安令孔文举,乃是当世大儒,二位尽是世家高门,这惧怕二字,从何说起呀?”
秦宓赶紧续上:“我等士子,自然是谦谦君子,以理服人。怕只怕,外间那些个军汉们,可没耐性听府君的煌煌大义啊!人饿了要吃栗米,猛虎饿了要寻肉吃…若是惹得猛兽兴起,啃噬个把人,想来也是寻常事罢!”
苏固脸色阴冷,“二位倒是演的一出精彩伶人戏。这是在威胁于吾吗?”
吕凯秦宓对视一眼,会心一笑,端坐于榻,再无半句言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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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守苏固吩咐幕僚:“喏,去唤汉安军的统领,进来拜见吾,没点上下尊卑了么?”
少倾,幕僚回来答复:“那些个蛮子好没道理!竟然放盐…放言:让府君…”
幕僚闭口,没敢往下说。
苏固悠悠喝口茶汤,皱眉道:“有甚不能说的,吞吞吐吐期期艾艾,你的官仪何在?”
那幕僚只好硬着头皮道:“彼等蛮子头领,说是让府君出府去见他!还让府君「滚」着去…”
苏固一愣,旋即一脸讥讽地望向吕凯秦宓二人:“看看,看看贵部出来的货色!哈哈,让吾出府相迎,哈哈哈,彼等是大将军、还是三公啊,需要劳驾我堂堂太守,去大门外恭候,哈哈哈,蛮人不知礼仪,果然不假。”
吕凯秦宓二人,闻言,也不着恼,心中暗笑:苏固啊苏固,你是没见识过「蛮夷」收拾官员的手段!
那姓文的,既然敢如是说,多半你苏固,还真得“滚”出去迎接…哈哈,看看谁笑到最后…
府外吼声震天响,听的苏固渐渐不耐,正待发作,忽有内府管家来报!
苏固侧耳倾听半晌,脸上变得五颜六色,青紫中带着赤红,青筋暴起双目圆睁,将茶盏狠狠往地上一惯:“气煞我也!”
苏固眼珠红的好似兔爷,盯着吕凯秦宓二人,恶狠狠地说道:“好你个瘴蛮之地来的恶客!攻我城池、屠我百姓!好好好,好的很,吾这就上书天子,倒是要问他一问…这万里江山,还是大汉疆域么?”
吕凯淡然道,“请苏府君谨守君子礼仪,万勿口出恶言才是。”
苏固勃然大怒,抓起案桌上的笔山,朝吕凯猛然砸过:“尔等,屠戮吾之爱妾大人、洗劫望族,吾与汝势不两立!”
那笔山飞行方位正常、姿态平稳,“嗖”地一下,正中猝不及防的吕凯肩头!
痛的吕凯咧嘴呲牙,“啊呀!痛煞我也……”
秦宓一看,这位高权重的一郡太守,竟然被气的当众失仪,心里咯噔一下:定是那文呈,又闹出天大的祸事了!
攻城?
弄死了太守爱妾的爹?
洗劫了太守岳丈家?
吕凯暗忍疼痛捂着肩膀,与秦宓二人又是一番深情凝视:熟悉的配方、熟悉的味道…
这倒是像文呈,能够干出来的事儿!
话说“在人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好你个姓文的,倒是脖子贼硬,直接拆了屋檐…
我,我糙你文功曹大爷!
文功曹的大爷,他在南安县,也是只手遮天的人物,不敢糙,我、我,我等怎么这么命苦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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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禀告主公…”
太守府长史听了下人的禀报,进来向苏固通禀:“那些个蛮夷…”
长史撇了一眼吕凯秦宓二人,改口道:“那些个汉安军,不让府里人进出,还…还……”
“还,还有甚?速速与吾道来!!”苏固已经气的六神花露水,心里凉嗖嗖的。
长史躬身回道:“还往府里扔了几箩筐长虫、蛤蟆;如今,正在往府里倒打屁虫、绿头苍蝇、茅厕里的肥蛆……现今,后院已是乱了套。”
“呕!”苏固闻言,一阵一阵的干呕,一旁的仆役赶紧奉上铜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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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家苏固出身高门,打小学的诗书礼乐,上个茅厕都叫“更衣”,擦屁股都是用锦帛;提裤子,都是二八妙龄的女婢动手,出来有奴仆捧着香汤净手,何曾听说过这些腌攢话?
粗鄙,太粗鄙了。
苏固捂胸缓了缓,身后的奴婢,赶紧上前替他捶背。
苏固摆摆手,示意奴仆、侍女退下:“去,去唤…去请单校尉领兵驱散这些蛮夷!”
言罢,见长史依旧躬身不动,苏固自己也反应过来:找单校尉,顶个屁用!
不表达点什么,心里膈应的慌,苏固手掌在案桌上划拉几圈,抄起一个玉扳指,又狠狠地砸向吕凯!
玉扳指飞行姿态正常,定位准确,在没有遥控的状态下,稳稳地奔向吕凯…
奈何对方早有经验……也许是教训,吕凯侧身一闪,“噗”,扳指砸到吕凯身后的柱子上,滴溜溜摔落于地。
这下子,苏固的无名业火如泼了火油,腾起老高!
好家伙,你居然、竟然还敢躲?
老子打小想砸谁,谁敢躲一下试试?
一只手效率太低,苏固双手齐出,只见:镇纸、玉蝶、印章、狼毫…长的、方的、圆的物什,一股脑儿地飞向吕凯!
吕凯一边狼狈不堪地躲避,一边暗骂:尼.玛,汝母婢!有本事你出去,打那个正主啊,凭什么光砸吕爷?
正在大堂上闹的不可开交之时,一阵浓烟、一股清流袭来,众人瞬间有的变成法斗、有的变成鼹鼠:个个耸动鼻翼,“呼呼呼”……啥味儿啊,“咳咳咳!”、“咳咳咳…”
这么呛?
谁家在擂花椒面、还是在起红油吗?
还有没有城倌了?
长史冲着一旁的亭长道:“去,看看是否走水了?怎地,咳咳咳,咳咳,好呛!”
“不好了,咳咳,不好了!”
仆役连滚带爬地扑进大堂:“主人,那些个蛮夷,咳咳咳,用草编裹着芥末、花椒,点着了往府里扔,熏…咳咳咳,熏……”
“没放茱萸?”
“咳咳,包裹着这些佐料的,咳咳咳,本来就是茱萸枝啊…”
话音未落,两眼一翻,直接被又气又急又呛,给活活整晕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