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文呈领着中军,行至汉中郡治南郑城下。
前哨营王霸,早已在南郑东门外,扎下营寨,等候文呈大军的到来。
“现在是何情况?”文呈问王霸。
王霸一指城门:“那太守苏固,仗着城池高深,如今紧闭四门,不欢迎我等入城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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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代,汉中城郭规模恢弘。
“南郑大城(即郭)周四十二里,城内有小城(即城),南凭津流,北结环雉,金镛漆井,皆汉所筑”
——《水经注》
汉中城垣,高四丈(汉代长度,8.5米左右),上宽两丈二尺(5米),下宽接近四丈(8.3米),周长九里三分(3.65公里)。
建有四门及城楼,东名朝阳,南名望江,西名振武,北名拱辰。
以砖砌护城墙,同时,开凿护城河,河宽十丈(23米),深一丈八尺(3.3米),引山河堰水泾流。
此时,汉中城、池兼备,更为壮美坚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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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呈望着高大恢宏的朝阳门,开口道:“世上没有攻不破的堡垒,再硬的王八壳子,也有敲破的那一天!”
王霸眼睛一瞪:“你就不能换一个比方?”
“不要在意这些细节。”
文呈讪笑道:“吕司马、赵宓从事尚未归营么?”
王霸摇摇头:“来过一次,还是从北门拱辰门出来,绕道而行,在军营中溜达一圈,又回去了。”
王霸将嘴里的狗尾巴草吐出,呸了一声:“吕司马说,他没讨要到粮秣,还得去太守府磨嘴皮;还说,若是文司马有甚高招,尽管使,他概不干涉。”
文呈苦笑一声,“对苏固这种油盐不进的货,哪有什么高招?我等有天子诏书、太尉公文,他既然执意如此,使劲揍他一顿就是了。”
“那就,将四道城门围起来?”王霸问。
文呈摇摇头:“又不是玩瓮中捉鳖,犯不着大动干戈的,影响城里人买菜,不好。”
文呈指着朝阳门道:“就攻这一座城门就行,其余的城门,该往外运「夜香」、该往城里送瓜果蔬菜的,不管它。”
既然定下了章程,攻打城门的准备事项,随即展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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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呈召集甘宁、王霸、老刘,以及数名大队长等人开会,研究攻城方案。
这个时代攻城的方式,只有那么几种:像南郑城这样的雄城,靠攀爬、靠蚁附是不可能的——伤亡太大。
堆土山、建攻城车,又费时费力;挖地洞容易塌方,有安全隐患;用水淹,南郑城没那地形条件。
围城也是一种攻城方式。
不过,忒残忍……长春围死多少无辜百姓?
那就剩下一种方式:对着城门高唱“小兔子乖乖,把门开开…”
内鬼自然会来一个内应外合,将城门打开。
守军单飏校尉,就是那只兔子。
文呈却不想暴露,自己与单飏勾结的事实,出卖合作伙伴的事儿,还是别干为妙——那种人,菊花变向日葵。
再说了:攻打个南郑城而已,又不是攻打后世的襄阳城,那么费劲!
文呈准备当甩手掌柜,将本次攻城操演,全权交给甘宁指挥。
甘宁欣然领命,说道:“既然,这次攻城的性质,不是你死我活的敌我斗争,那就尽力,不破坏这座名城的设施;因此,火油弹、霹雳弹,是万万不能用的。我倾向于用高空弓弩压制、抛射绳索,搭建攀爬网,最终夺取城门的方式作战。”
众人附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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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将士听令:此乃最后一次实兵演练,务必谨守操作规范、查遗补漏。演练场上多流汗,战场上少流血!过了南郑城,就是真正的战阵厮杀了!”王霸做战前动员。
“上龙门架!刀盾兵,构筑盾阵护卫,全员双弩警戒。”甘宁一声令下,准备攻城!
雷公山铁矿,做不出量产型小螺丝,小擀面杖粗细的螺公螺母,还是做得出来的:先用软木头,雕刻出来螺丝的样子,再用失蜡法,浇筑完成。
只见军士们,抬出细细的枕木和铁轨,开始铺设两条铁道;
无数后勤队的军士们,从马车上卸下三角钢,开始搭设脚手架。
由于龙门架只需要搭建六丈高,因此,使用的三角钢也很细;比起后世码头上的龙门吊,简直就是袖珍版的玩具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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单飏站在城墙上,看着远处的汉安军忙活,笑道:“这些汉安军做事,果真与众不同,处处让人意外啊!诸位猜猜,彼等,会以何种方式攻城?”
一旁的护中司马叹口气,“我实在是猜不出来啊!看样子,有点像搭高台、又似攻城车模样。”
丢光了骑兵的镇西司马阎召,纳闷道:“搬如此之多的铁条,也能搭建高台么?这些益州来的货,行事真是邪门的紧。”
单飏看着远处俩座,越来越高的钢铁柱子,神色开始变得凝重起来:“彼等之器械,常常出人意,表却又极为有效,显然是有高人,在背后指点;尔等,听说过益州有墨家大能吗?”
众人摇头,都表示未曾听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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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兵曹掾史,见多识广,此时也是一头雾水:“自墨家一分为三,变成“秦墨”、“楚墨”、“齐墨”之后,逐渐式微;后又再次分裂出,一派著书立说、一派游侠天下。善于城池攻防的孟胜,及一百八十名墨者,死于阳城君之难,此后墨家,更是没了善工匠者!自孝武皇帝,独尊儒术之后,墨家更是近乎绝迹…”
单飏点点头:“或是墨家,还有弟子侥幸存世,也未必可知;此汉安军中,或许是有墨家传人罢!得此一人,如获千军啊!”
“且不管他。”
单飏摆摆手:“命令军士们撤离朝阳门,距城门处至少五十丈,免得徒增死伤。”
王功曹掾史闻言一惊:“单君何故如此?不战而败,府君处又该如何交代?”
单飏侧过头,盯着王功曹掾史问道:“本校尉,已然呈请府君来此处,亲自与汉安军交涉;殊不料苏府君,左推右托,就是不肯前来。让本校尉带着属下,在此处等死?端的一番好算计!王功曹,不若与你一千军士,你来守住此门罢!”
你苏固,躲在太守府喝着小酒、唱着小曲儿、搂着小妞,让老子顶在城门楼上挨箭雨、喝风?
都是两千石官员,让我给你干活,还要背锅?
门儿都没有!
王功曹掾史连忙摆手:“那些杀神的弓弩厉害,远非人力可挡;又有墨家高人指点,时常弄出些利器,让人防无可防;好似与天兵对阵,非人哉,以何战?”
护中司马闻言,大笑不止:“哈哈哈,王君倒是精明!明知留在此处,是给别人当靶子练手,何不退出城门楼,远远地看热闹?”
王功曹掾史苦笑一声:“也罢,爹死娘嫁人,各安天命吧,反正彼等,也不是真个要破城屠户。”
阎召轻笑,“别人攻城,围三厥一,这些汉安军倒好,围一厥三;想必,彼等还是兵力不足啊。”
“屁!”
单飏想起此货,丢了整个骑兵部曲,心里就有气:“彼等的弓弩之强悍,你阎司马,又不是没领教过!就这些兵马,便是将四门都围了,谁能冲得出去?”
众皆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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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场还是要走一走的。”
单飏长舒一口气,道:“烦请王功曹,去狱曹掾史处,走一遭罢!将牢里的死囚、尚未定罪的奸淫掳掠者,尽皆发放兵器、皮甲,让这些砍货,来城门楼上戴罪立功。若是彼等能够击退汉安军,统统免罪!”
“我倒想看看,汉安军,能够玩出甚新花样来。”
单飏满脸渴望的神情,“真是期待啊!”
两个时辰之后,汉安军的龙门架,已经架好,诸多军士们在大盾的遮护下,开始往城墙下,铺设两根细细的铁轨。
这种铁轨并不重,底面扣着三尺长的“枕木”,一眼望去,恰似蜈蚣虫一般。
十来人扶住一端,往前顶就行了;然后接上另一根,再继续往前顶。若是铁轨,被地上的坑坑洼洼陷住,才会有几名重甲军士,上前扶起、顺便矫正间距。
城门楼上的囚徒们,虽然不明白对方在闹哪样,却也明白一个简单的道理:敌人打算做的,自己就得想方设法阻止!
囚徒们眼见敌人那千足虫也似的物什,越铺越近,会射箭的,慌忙张弓搭箭;不会玩弓的,赶紧举起强弩射击。
一时间,嗖嗖嗖,城墙上弓弩大作,七八十名囚徒射出来的弩箭,倒还颇有几分气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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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离城墙不到三十丈的重甲兵,并不理会城墙上的箭矢,背对着城墙,自顾自的架设铁轨。
这个距离,不用担心擂木滚石,区区普通弓弩射出来的箭矢,将重甲射的叮当作响、火花四溅!
只要守军没射床弩,重甲兵并不惧怕这种挠痒痒一样的攒射…
若是守城官军,敢动用床弩,汉安军自然会让他们知道:什么叫烟熏火燎、地动山摇、灰飞烟灭、尸骨无存!
叮叮当,叮叮当,箭矢响当当
重甲兵,只铺设最后两条组合起来,有十丈长的铁轨,并不费劲,很快啊。
铺设完毕后,又在地上砸入巨型铁钉,装好两组滑轮,拉好钢索,重甲兵们便慢悠悠的,回转归营…
穿着一百二十多斤的重甲,实在是走不快。
少倾,汉安军中骡拉马拽,随着钢索的收紧,轰隆隆的声音响起,一个巨大的“大裤衩”模样的铁家伙,慢慢向城楼靠近!
囚徒们抬头,望着高度超过城墙两丈的裤衩,心下骇然:额滴个亲娘嘞,那家伙,居高临下攒射,谁顶得住?
即便是躲在大盾下,连头都不敢露出来,又如何守城?
囚徒中不乏精明者,冲着远处看热闹的单飏等人,高吼道:“官爷!这般守城,与等死无异!何不放下吊桥,让我等,冲出去毁掉此物?”
单飏闻言,也是高声回道:“准了!只是尔等,即便是冲出去了,又如何能够,毁掉此物耶?”
听到校尉爷如此一说,那囚徒也是一愣:也是啊,这铁疙瘩,刀斧砍不烂、火把点不着,爬上去又得挨弩箭…
便是冲到裤衩旁,还能咬它一口不成?
更何况,敌人重兵保护之下,想靠近这铁裤衩,哪有那么容易!
囚徒们心中叫苦:我曰你官爷们的祖宗!难怪你们,都躲的远远的,却放我等出来送死!
唉,汉中郡狱,里面的霉豆粥难喝,却也能够让人,苟且喘延些时日;
真想回到牢狱中去啊,里面个个都是人才,捉捉虱子“嗑吧”一声,跟嗑瓜子似的;
再天南地北的吹吹牛皮,现在想起来,那日子,其实,挺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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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郑,现在的汉中郡治,在汉代还没有护城河、城墙也没有如此高大。
因为汉中是一个很美的地方,中将其美化了一下。
中描写的汉中城,是明清两代,大规模修葺过后,才有如此雄壮的四道城门。
据《汉南续修郡志》载,明、清时期对汉中城进行过十次整修。
明太祖洪武三年(1370),汉中知府费震,重修汉中城垣、开挖护城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