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候,被呼作“曹公”的老者退到一旁,在曹仁耳边附耳交待了两句。
曹仁初闻之下略有些迟疑。
“曹公”将手一挥,头用力一扭。
曹仁急忙跑了下去,没多久端出一盘淡黄色的菜肴,仿佛人参,又像带须的萝卜,小心翼翼地往桌上一放!
众人一见之下就炸开了锅:“金毛狗!这可是大补之品,在阴间很难栽种的!”
“是啊,这东西我平生只吃过两回,吃一回能管三个月不俄!”
“好滋味!要是天天能吃到,我宁愿不要投胎了!”
每个人拿了一条放在鼻子下拼命闻着,那样子仿佛几年没吃过东西一般。
与此同时,“醉梦乡”也一杯接一杯喝了下去。
没过半个时辰,一伙人全都烂醉如泥!只有赶车老汉单超还睁着半只眼,却也是一动也动不了了!
这时候,“曹公”走向山伯,静静地望着他。
山伯面带微笑看着对方,他知道对方这么做必有理由,想要静观其变。
片刻之间,“曹公”将手一招:“荀攸,来,将囚车打开!”
旋即从屋角走出一个神材消瘦的文士,手握一把长长的钥匙,插进囚车的铁锁中,小心翼翼地拨弄着。
只是片刻工夫,那锁便开了!
此时“曹公”走上前来,亲自将囚车打开,笑道:“漫漫长夜,寂寞无聊,小兄弟,能否陪我絮叨一番?”
山伯处变不惊,微笑道:“长者所请,故不敢辞!”然后迈步出了囚车。
“请跟我来!”
山伯跟着对方上了小楼,在对方秉烛夜读的书桌旁坐下。
“曹公”并未置酒,而是端出一个小盘,里面摆着几颗淡绿色的小石子,笑道:“这是我费尽心机弄来的‘翠微石’,虽然算不得上等的仙石,却也是冥界少见的珍品。愿与小兄弟共享!”说着取了一颗握在手心里,又将盘子往前推了推。
山伯无功不受禄,微微摇头,道:“小子初到冥界,什么都不懂,还请‘魏王’训示!”
“曹公”将手一摆,道:“‘魏王’的称呼就罢了!往日之事全如过眼烟云,叫我‘曹操’便成!若是看我年纪大,叫我一声‘曹公’便是。”
山伯道:“前辈大名,皓如日月,不知为何垂怜小子?”
曹操双目紧盯着他,傲然道:“我请你上来,自然是有理由的。你可知道,老夫昔年纵横四海,凭的是什么?”
山伯道:“前辈天纵其才,胸怀百万甲兵,理当功成名就。”
曹操摇头:“非也非也,我凭的是一双眼睛!我这双眼睛,看人很少出错。想当年,天下纷争,群雄并起,我与刘备青梅煮酒论英雄,到后来,证明我看得没错。我就是凭着这双眼睛,发现了无数英豪,一一笼络帐下,一致武将如云,谋臣如雨!可是自从到了冥界,我这双眼睛就变得昏昏花花了,只到今天,见了小兄弟你,才使我眼前一亮!”
“喔?前辈过奖了!小子年轻学浅,哪能当得如此夸赞!”
“小兄弟,说说你的事,为何这么年轻就来了?而且被打入囚车?”
山伯轻叹道:“我也想不明白,按说我一生行事,无愧于心,在做县令期间,一心为民,灭蝗抗灾,疏通江河,也做过一些善事!却不知为什么,到了阴间被打入囚车,令我百思不得其解!”,
“灭蝗?灭了多少?”
“五万石!”
曹操长叹一声:“天呐!这就是你的罪孽了!事到如今,难道你还不明白?”
山伯十分诧异:“怎么?灭蝗救助百姓反倒成了罪孽?”
“何谓‘孽’?杀生便是‘孽’。你灭了那么多蝗虫,害了无数性命,记在‘生死薄’上,就成了‘罪恶滔天’!”
山伯有些急了“这……哪能这么算法?蝗虫的性命,哪能跟人命相比?”
曹操望着他,不紧不慢的道:“《天条》《死律》,一行行写在那里,这可由不了你!你知道这天下是谁的?在冥界又是谁说了算?”
山伯怒道:“这是谁定的规矩”
曹操道:“自然是当权者了!”
山伯面色铁青:“您说的是十殿阎罗?”
曹操摇头:“十殿阎罗只是小喽罗。你可能不知道,当今天下,一分为二,佛道两家各司其一!玉帝定制‘天条’,佛祖定下‘死律’,六道轮回靠的是佛心的累积!佛家有言:‘走路防伤蝼蚁命,爱惜飞蛾纱罩灯。’你道是为了什么?”
山伯愤愤不平的道:“那些和尚因为少踩死几只蚂蚁,就能够升入天堂?而我为了救助百姓扑灭蝗虫,却要下地狱,这是什么道理?”
“道理很多呢!佛家说‘众生平等’,道家说‘天地与我并生,万物与我为一’,蝗虫的命跟人的命是一样的,你灭一条蝗虫就等于杀一个人!这样算算,你身上累积了多少罪孽?要下几层地狱?何时才得超升?”
山伯心中怒火渐去,转为一片冰凉,暗道:“果如此,我真是罄竹难书,永无出头之日了!怪不得先前遇到神僧法显,他只是一个劲的叹气,送给我一本佛经,却不说明其中的原委!”
停了一会儿,曹操深深地叹了口气:“冥界如此定罪,的确让人不服。不仅小兄弟你,老夫我也深受其害呢!我为了统一华夏,让百姓过上好日子,一生南征北战,杀了不少人,至今被困冥界。而刘备那大耳贼,假仁假义,沽名钓誉,却已经转世投胎了!想想就令人懊恼不已!”
山伯呆呆的坐着,半晌说不出话来,心想:“我本意到阴间寻求补助阳魂的法子,如今看来,即使找到灵药,也无法消弭罪孽,消不了罪孽就无法成仙成神,无法登上天界!没错!这规则是玉帝、佛祖制定了,既然天界也受他们的管辖,又怎会让一个罪孽深重的人在天界翱翔呢?我还找得到英台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