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大敌当前,竹林七贤却夷然不惧,径自端出数坛美酒,招呼山伯一起喝两杯。
山伯笑着推辞:“出家之人,早就戒了这个。佛门五戒,酒居其内。”
那七人早就明白这一点,因而也不多劝,各自推杯换盏开怀畅饮起来,同时也没忘逼着许仙和白衣少女喝酒。刘伶更是放出话来:“要想做七散人的弟子,就不能不会喝酒!”
过去两个月中,许仙已经喝过不知多少坛了,自然对此习以为常。闻言端起酒来就喝,再也不像从前一般摆出愁眉苦脸的样子。
白衣少女也大大方方地端起最小的酒盅慢慢呷着,纤手轻抬,眉目含笑,样子十分优雅,就像大户人家的女儿故作姿态地品茗一般。
山伯见周围一圈尽是酒鬼,忍不住笑道:“人说‘无酒学佛,有酒学仙’。我看将来即使真的玄佛合流了,饮酒这一条恐怕也难融合。”
嵇康抱着酒坛笑道:“这就是你们佛门的不是了!听我说,喝酒不但有益于健康,还是一种很好的修真方法。实不相瞒,我们兄弟号称‘七散人’,每日饮酒放歌,谈玄论道,结果实至名归,七成的功力都是从酒中得来的!”
许仙已经听过喝酒的不少好处,所以只是静静地瞧着,想看嵇康有没有新的说法。
山伯却是首次听到这种理论,因而露出诧异的神色,双目望着嵇康,等他进一步解释。
却见嵇康不紧不慢地说道:“世人皆在修仙,都在千方百计寻求个人境界的突破,然而成功者却是极少,因为其中有一个关键的所在很难突破。”说到这里,他微微停顿了一下,目光在山伯和许仙面上掠过,然后神彩飞扬地道:“五柳先生曾言:‘心为形役’。那是说我们所处的世界乃是一个神秘的世界,我们的肉体就像一个牢笼一样,正常情况下很难与神秘的、超越自然的宇宙相契合。只有借助特殊的方法,比如佛门的参禅入定,道门的练神还虚等方式,才能达到‘物我冥合的境界’,其后才能从宇宙深处吸收浩如烟海的能量。随着吸收的能量越来越多,修行的境界就越来越高。达到一定地步,就能进入仙界,神界,成为超凡入圣的人。”
山伯感觉开了眼界,禁不住大喜过望,心道:“只要能找到沟通天地的方法,就有成仙成神的机会!修真的原理竟然是这样!”
这时就听刘伶朗声笑道:“嵇兄弟说得不错!我们七人别出心裁,既没有参禅打坐,也没有修炼元神,而是通过简简单单的饮酒,就达到了‘造化同体近乎游仙的境界。’大师,你说是不是很可观?”
山伯连声赞叹道:“老衲佩服得紧!听你这么说,连我都想开戒喝酒了!”
刘伶哈哈大笑:“我给大师倒酒!”说着捧起酒坛给他倒了满满一碗。
山伯端起碗来喝了一口,感觉入口醇香,似乎比自己数月之前在太守府所喝的酒还要好,禁不住脱口赞道:“人说‘何以解忧,唯有杜康!’我看我们喝的酒不在杜康之下,却不知是怎样酿制的?”
刘伶好不容易见到一位佛门高僧成为自己嗜酒的同道,因而感到很是高兴,忙不迭地介绍酿酒之法:“大师若是想学,我负责包教包会!酿酒其实很简单,关键在酒曲、谷米和泉水上,我用的酒曲乃是酒仙杜康亲自给的,等下我送你一包……”
这句话令化身为蝶隐匿不出的英台高兴坏了!因为有了上佳的酒曲,她就能大大提高百花酒的档次。
山伯自然明白她的心思,因而不但在随后的交谈中顺理成章地帮她拿到了酒曲,附带着连酿酒的绝技也问个一清二楚。
许仙只喝了两碗就继续躲在一边练功去了。
白衣少女则缠着嵇康问东问西:“嵇师傅,您刚才说得太含糊了,别人喝酒一喝要么没有感觉,要么就醉得不省人事,您是怎么保持‘物我冥合的境界’的?其中究竟有什么诀窍?”
嵇康看了山伯一眼,支支吾吾不愿细说:“这个嘛,你多喝几坛就能揣摩出来了。”
白衣少女噘着樱唇不依不饶:“嵇师傅!您可不能食言啊!先前阮师傅答应了的,我和许公子想学什么,七位师父便教什么!”
嵇康哈哈大笑道:“教!一准教!我先喝口酒……”
见此情景,山伯起身告辞。他此行本为通风报讯而来,没想到不但得遇故人,而且打听到酿酒的诀窍,可谓收获颇丰。更为难得的是,适才听了嵇康所说的一番话,他感到大有裨益,准备回去之后好好思索一番,说不定能像眼前这些人一样,独辟蹊径寻找出一条修炼儒功的道路。
许仙和众人一起将他送到竹林边,口中念念叨叨,感激不尽:“谢谢大师为弟子费心了!”
山伯意味深长地道:“老衲与小兄弟有缘。你我才别西湖,又会竹林,却不知下一次在哪里相见。”
许仙闻言一呆,想不出自己何时在西湖见过他。
白衣少女用力拉紧许仙的手臂,美目之中隐隐有些敌意,抢着说道:“若是大师能够还俗,与公子哪里都可能相见。要不然,一个居于庙宇之内,一个徜徉尘世之间,很难见得到呢!”
山伯微微一笑道:“好说,那么老衲就抓紧还俗。”
众人都笑了,无不以为他在说笑。
然而英台却明白:“眼见三月之期将至,聂承远也该来了!问题是山伯还了聂承远的肉身之后,是否需要再找个新的呢?为了延缓阳寿的快速衰减,看来不得不未雨绸缪。”一想起阳魂残缺,她就替山伯不安。
山伯本人却没怎么介意。因为他已经完全想开了,凡事顺其自然,天无绝人之路,无论到了何等困难的境地,只要自己努力追求过了,总会找到一条生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