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始皇统一中国后,开始修筑“驰道”,先后六次巡视全国,四次巡东,两次巡北,以“示疆威,服海内”。第一次东巡时,秦始皇遇到了方士徐福。徐福本是怪迂苟合之徒,既知秦始皇笃信命数、希图长生不老,便想因之牟利,于是搬出了古人“三山”之说,上书称海上有蓬莱、方丈、瀛洲三座仙岛,是神仙居住之所,岛上生有奇花异草,食其果实后便可长生。
秦始皇正四处求仙,闻言大喜过望,立即遣徐福发童男童女数千人,乘楼船入海求仙。秦始皇本人也频频濒海而游,登山眺望,甚至亲自登船入海追杀巨鱼。然在劳民伤财、花费了巨大的人力财物后,却没有任何结果,徐福后来更是不知所终。传闻芝罘之“罘”字,便是“四不”的合写,意即秦始皇四次东巡访仙皆不遇。而秦始皇本人也死在了最后一次东巡途中。
至汉代时,荒唐闹剧再度上演,汉武帝刘彻为长生不死而孜孜以求,甚至不惜将亲女卫长公主下嫁给方士栾大。至于传说中的神仙三山,汉武帝虽然没有像秦始皇那样派遣大队人马入海访求,却也亲自东巡海滨,至徐福登船扬帆处,际海而望,希冀能遇到神仙。虽则汉武帝跟秦始皇一样,最终未能如愿以偿,但大汉皇帝却在眺海处筑城纪念,并以仙山“蓬莱”名之,此即蓬莱城之来历。
世间终于有了蓬莱,然蓬莱仙山却始终只是虚无缥缈的传说。到唐朝时,登州蓬莱已成为对外交流的窗口,是东渡日本、高丽的主要出海口,与明州、扬州、泉州并称为四大通商口岸,呈现出“日出千杆旗,日落万盏灯”的繁荣景象。居安思危,虽则唐朝国力强大,唐廷亦在登州海岸港口设立了平海军,以为边防之需。
蓬莱水城,更是为大唐河南道最早修建的人工海港,亦是大唐水军操练场所,为海港军事基地,它西接丹崖山,东连画河,南接登州城,北与沙门岛隔海相望,负山控海,地势险要,号称大唐帝国之“海上国门”。
光启元年(885年)二月一日未时刚过,进攻登州的部队就出发了。这支队伍的步骑兵共五个都六千余人,由黄浩亲自领兵。背嵬军要想拿下蓬莱水寨,必须先拿下水寨近在咫尺的登州城。根据这几个月来的侦查,黄浩已经掌握了登州及其周边地区的兵力部署。
负责镇守登州的主将是淄青节度使朱瑾帐下任列校的康怀英,守军是一个都,约一千一百人。此人虽然只有二十四岁,但武艺高强,颇晓兵法,黄浩并不敢小觑他。蓬莱水寨尽管已经荒废了不少,但战船的数量还剩下不少。各型楼船十余艘,车船四十余艘,其它各型小船无法计数。
坐镇水寨的是王敬武麾下一名校尉,名叫崔晧,清河崔氏子弟,属于名门之后。至于能力怎么样,这还是个未知数,不过听说此人热衷于走私贩盐,喜好财货。蓬莱水寨有水军官兵两千余人,船工的千余人,船匠五百余人,由于军饷不足,水军缺乏训练,战船也急需更新。早已不复当年之勇了。
黄浩制定这次作战方案时,发现这次作战有一个最大的难点:攻击登州城的同时,背嵬军还要迅速夺取控制水寨,否则那些水军驾驶战船出了港,即使拿下了水寨,对背嵬军来说也没有了任何的意义。针对这个问题,众将经过反复的推敲,一直没有太好的办法。
反而是鲁大匠提出了一个办案被黄浩采纳。他的主意并不复杂,那就是作战打响之前几天,设法搞到一条楼船,凿沉以后堵在水寨航道的出口,形成关门打狗的局面。
说起容易做起来难,如何混进水寨就是个大问题。烽火都指挥使马祥自告奋勇接受了这个任务,他提出利用崔晧贪财的特点,自己假扮海商混进水寨,战斗打响之前,设法用楼船堵住水道。计议定下后,去年十月初,马祥就带着几十个人假扮商人提前出发了。
马祥拿着一封伪造的唐廷权宦晋国公田令孜的手书去了青州,凭借着这份信,以及送上价格不菲的礼物,马祥很快取得了淄青节度使朱瑾的信任,并且在朱瑾的帮助下,顺利的在登州城内办起了一家商行。这个年代的商人长途贩运,每次又有诸多物资,为安全之计,自然得雇海船。一来二去,在马祥刻意的结交之下,他与崔晧逐渐熟悉了起来。崔晧也因为马祥为人豪爽阔气、又出手大方,再加上田令孜和朱瑾的背景,对这个新来的登州商人也很客气。
二月九日,崔晧应马祥邀请来到登州城内的太白楼饮宴。宴席将开之时,马祥的管家引着两个千娇百媚的胡姬走了进来,胡姬一左一右簇拥在崔晧的身边,殷勤地为他添酒布菜。佳肴美酒,胡姬相陪,崔晧顿时笑开了一朵花。这家伙心里很清楚,这位马掌柜礼下于人,必有所求,今天恐怕要发财了。
马祥为人机变,善于察言观色。见崔晧面上表情,就知道这位已经明白了自己的来意。略略寒暄后,即将崔晧叫到一旁,从怀中掏出了一卷纸册,说道:“崔将军,这是一份礼单,我已经派管家送到贵府交到了夫人手上。崔大人今日回府可照此一一清点。”
崔晧接了过来,见那名册按照礼物的分类和数量,一目了然,等看清楚礼物的名录,忍不住心中大喜。当即道了谢,又问道:“马掌柜,这怎么好意思。你这朋友崔某交了。不过无功不受禄,阁下礼下于人,必有所求。有什么事情想要崔某效力,只要能办得到,崔某自当尽力而为。”
“多谢崔将军,这次请将军来,的确有一事相求……”马祥拱拱手,满脸堆笑说道:“实不相瞒,我手中有一批盐要运去江南,不过数量有点大,一般的小船恐怕带不了这么多货,在下想在将军手中雇佣一条楼船跑一趟,我也不会让您的手下白跑一趟,运费咱们从优,马某另有重礼献上。可好?”
“马掌柜,”崔晧还想拿捏一下,故作为难的说道:“这事怕是不太好办啊,车船还好一点,这楼船实在太少,万一上面要来点卯,本官的麻烦就……”
“崔大人,此事若成,某家另有厚礼送上!”马祥又许下了重诺。
崔晧对马祥的知情知趣很是满意,也爽快的说道:“如此,那本官就再想想办法,不知道马兄什么时候要用船?”
“越快越好!我的货都到登州仓库了。如果方便的话,今天兄弟就派人连夜装船,明个一大早就出发,神不知鬼不觉把这事办了。您看如何?”
“如此甚好。那就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
次日天光刚亮,“轰隆”,一声惊天动地的爆炸声把睡梦中的崔晧惊醒。
“打雷了?”
宿醉未醒的崔晧揉了揉酸涩的眼睛,推开纠缠在身上的两位胡姬,抬起身体向窗户看去,却见朝霞透过窗户洒在屋里的地板上,让他诧异不已,一时间搞不明白出了什么事。
这时,屋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没多久,一名兵士在他的卧室门外喊:“崔将军,不好啦!马掌柜租的楼船出水寨时突然爆炸,现在沉在航道上,把航道堵住了。”
“什么?”崔晧吃了一惊,一下子坐了起来,追问道,“快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外面的兵士又重述了一片,崔晧一下子没了睡意。他连滚带爬的下了床,披上衣服就往门外跑。等来到码头上,却见航道中几条小舢板正在水上救人,浑身湿漉漉的马掌柜坐在一条舢板上哭丧着脸。
刚刚一靠岸,马祥就对着崔晧放声大哭:“崔将军,你的船怎么回事?怎么会发生爆炸?这下可把俺坑苦了,让晋国公(田令孜)知道他的货沉到海里,我一家人都不用活了!呜呜……”
“这……究竟出了什么事?”还想质问对方的崔晧哑口无言,顿时傻了眼。
“我咋知道怎么回事?刚刚还好好的,突然就轰隆一声,船一下子就沉了,这么多盐,都是庐州刺史杨行密大人订的货,定金都付了。这下子全掉到海里了,我就是倾家荡产都赔不起呀!呜呜……”马掌柜越说越伤心。
“这……这如何是好?”听说都是些大人物,崔晧也没了主意。
半晌,马掌柜才平静下来,他悲伤的对崔晧说:“崔将军,现在说啥都晚了。事不宜迟,在下要先赶紧想法子填上这个窟窿,要是事情办砸了,得罪了晋国公,你我都不会有好下场。好在我大哥就在青州,我现在就赶过去,求他帮我填上这个窟窿……”
崔晧仿佛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立刻打断他的话,催促道:“马掌柜,那就别墨叽了!你快去快回,我想法子把沉船打捞上来,我再给你派一条船。”
“只好如此了!这里就拜托将军啦!”马掌柜一脸的悲愤,再不愿意啰嗦。拱拱手就带着他的仆役扬长而去。码头上只剩下崔晧和他的手下在风中凌乱……
二月十一日夜间,黄邺领着疾风都到了登州城外。他将大营扎在丹涯山正对水城的曹家店村。黄浩带领主力三日后到达,将营盘扎在城东南角三里外的卧龙山,离后世蓬莱阁的位置很近,正好可以俯视蓬莱水城。
黄浩一到驻地,马上就召开军事会议。负责刺探登州军情的马祥此刻已经换上了一身铠甲,早就没了那副奸商的模样。他恭敬地站起来,抱拳说道:“统军,幸不辱命,水道让末将堵住了。”
黄浩大笑上前拍拍他的肩膀,说:“马掌柜真是出手不凡啊,这次拿下水寨,将军当为首功!”众将纷纷上前道贺。
马祥拱手还礼,然后说道:“由于疾风都的游骑三天来出没于登州城南一带,城中以为我们大军将攻南门,就把守城的主要兵力放在南门一带。守南门的正是校尉康怀英,他的副手川卢榆,老家也是冤句的,正因为如此,康怀英有些看不起他,两个人经常对着干。康怀英的将士有一半驻扎在南门大街。城上滚木礌石摆得极多,城中百姓家家户户早晚轮流登城。卢榆主要防守东门,他手下的人马较少,装备也差,都是乡勇改编过来的,没什么作战经验……”
黄浩又询问其他各个城门的防守情形。马祥拿出一份手绘的登州城防图,在上面将各城门担负镇守的官绅名字一一说了出来,并把官兵的数目也说了个大概。对于城中所存的粮食、柴火约有多少,能支持多久,也都谈了自己的看法。
听完马祥的禀报,黄浩频频点头,连连说道:“很清楚,很清楚。”接着又问道:“奇怪,康怀英为什么要让登州知县王珣镇守北门?这人有什么特点?”
“统军,我跟王县令打过交道,此人出生太原王氏,颇有胆略,年纪又轻,深得朱瑾的赏识,康怀英也很佩服他。他已经升为淄青别驾,前两天就应该去上任了。只因登州情况紧急,不得不暂时留下。现在康怀英让他镇守北门,是因他认为北城外面的护城河无水,城墙稍低,容易受攻,需要派一个真能做事的官员在那里才行。”马祥分析说。
黄浩点了点头,又问道:“城中百姓是否十分惊慌?”
马祥回答说:“百姓自然是人心惶惶,不过没有人想到投降。”
“为什么百姓跟官府如此一心?”
“康怀英造出谣言,说我们是黄王余孽,杀人不眨眼,一旦攻进登州,不但活人要杀光,尸体还会扔进磨盘里磨成肉糜煮粥吃。”
大家听了都笑起来。
黄浩也笑骂道:“狗日的康怀英!竟如此造谣煽惑,无怪百姓要拼命守城。等拿下登州,我要把他的这张臭嘴缝起来。”
会议决定从明日起,按照预定方略,先拿下蓬莱水城,然后全面猛攻登州。各个大将重新分了任务,主要力量放在南门和北门之间。会议之后,黄浩准备就寝,却见马祥又走了进来,在火边坐下。
黄浩问:“马指挥,这么晚了,你还有什么事儿?”
马祥答:“统军,我想连夜再进水城,招降崔晧。”
“什么?”黄浩连连摇头,“太危险了!你是我军中大将,岂能让你去冒这个险?此事休要再提。明天一早只要鲁大匠的徒弟点燃炸药,拿下水城不是问题。”
“可……可是水寨的城墙塌了,也不利于我们将来防守。而且还有一种可能,万一逼着崔晧狗急跳墙,一把火烧了水寨,我们就前功尽弃了。”马祥忧心忡忡的说道,“况且,我了解此人,只要我们让他带着钱离去,他才不在乎这座水在归谁呢?放心吧!我有把握,你就让我去吧。”
黄浩听了也有些动心,犹豫着问道:“你有几份把握?”
“至少六成,”马祥微笑着说,“不过我还要变成马掌柜才能当说客。否则他知道船是我炸沉的,肯定会恼羞成怒。哈哈,这家伙出生世家,死要面子!现在可不能拆穿了。”
“如此甚好,你打算什么时候去?”
“事不宜迟,末将现在就出发。”
“那好!我派人绑着你去水寨门口,这样他更加会相信你依旧是个商人。”
“遵命!”
“多多保重!”
“放心吧!我会小心的。”
……
寅时三刻,登州南城门楼上,刚刚巡视一圈回来的康怀英找了一个避风的位置,靠着鼓楼的墙壁和衣而睡。可是他刚躺下去,忽然听到远处杀声暴起。
他拿起自己的斩马刀,奔出鼓楼,看见北门的方向有火光,又听见几声爆炸、杀声也是从那儿传来。他不知出了什么事故,向身边的亲兵吩咐:“去问问王大人,北门出了什么事?”
亲兵还没来得及走,王珣就传来讯息,“贼军正在攻打水寨!”
康怀英一听急了,赶紧命令:“备马!让所有的骑兵集合。”
康怀英领着两百骑兵从南门绕过去,向着蓬莱水寨扑去,不料离水寨还有两里路,路边一阵梆子响,紧接着密集的羽箭想飞蝗一样扑面而来,当时就有四五十人中箭落马,倒在地上一阵惨号,对面又传来一阵轰隆隆的马蹄声,黑暗中借着月光,影影绰绰可以看见一大队骑兵向他们扑来。
康怀英大叫一声不好,立刻拨转马头大喝:“中计啦!跟我撤。”
疾风都三百骑已经追了上来,康怀英边打边撒,好容易逃回城里再清点人数,顿时欲哭无泪,两百多骑兵剩下不到六十人,这下子亏大了。还没等他缓过气来,北门那边又是一阵大乱,城头上已经出现火光,密集的爆炸声和那耀眼的火光让人心惊胆战,康怀英心道这是什么武器?怎么这么厉害!正想派人过去增援,忽听城中喊杀声震天响,如此坚固的登州城竟然被敌军攻破了……
已经事不可为,康怀英命令打开城门,向外突围。这时王珣在几个亲兵的簇拥下,披头散发的逃到了北门,康怀英愤怒的问道:“王珣,怎么回事?北门如何这么快就丢了?”
王珣一脸的苦涩,快速的把事情的原委讲了一遍。原来北门对面的水寨半夜突然火光四起,寨中大乱,王珣赶紧登城查看,火光中,他隐约看见贼军已经攻入水寨城中,心中大急,还没来得及报告。又发现有水军官兵突围而出,朝北门而来,王珣没有多想,立刻派人打开城门接应。
黄存率领的一部人马在后面紧紧追赶,看见北门已经打开,水军官军正在进城,便停止砍杀,随在官军后面,向城内拥去。水军见贼军追来了,更急着要进城逃命,不愿作战;背嵬军想混进城去,也不同官军作战。双方都争先恐后地往瓮城内拥去。
王珣是个十分机警的人,他发现挤进瓮城的,既有官军,也有“贼军”,瓮城门已经没法关闭,便立即下令将主城门关闭。他自己立在城头,俯视瓮城,指挥兵丁百姓向下射箭,投掷砖石。这时进入瓮城的已有几百水军官兵,还有几百背嵬军,他们都拼命向城上呼喊,要他们打开城门。王珣不理,继续命人向下射箭、扔砖头和石头。
瓮城外面的水军,看到这种情况,立刻崩溃,各自逃命。黄存的人马也开始动手,有的水军被杀死,有的跪下投降,只有少数逃脱。黄存将瓮城外面的官军消灭以后,黄浩带着援军也赶到了,黄浩立刻指挥将士来抢夺瓮城。他的人马又有几百人冲进瓮城,一部分人不断地向城上放箭;一部分人抬来了云梯,靠在瓮城上。有几十个人登上了瓮城城墙,直向大城奔去,眼看就要夺得大城。
背嵬军来势汹汹。王珣悬出重赏:凡是能将“贼军”打下城去的,赏银一锭。还没等他把话说完,几十个冒着黑烟的罐子被扔了上来。城头上发出一连串惊天的爆炸,那些刚刚鼓起勇气的守军顿时魂飞魄散,紧跟着一哄而散,守军大溃……王珣的亲兵赶紧架住他往后跑,这才逃到了北门。
天边已经露出了鱼肚白,越来越多的背嵬军涌入城中,康怀英已经无力回天,长叹一声,带领着亲兵向外突围……这真是:有心栽花花不活,无心插柳柳成荫。黄浩糊里糊涂拿下了登州,康怀英糊里糊涂丢了城池。
穿越者的开挂在这一战中光芒四射。冥冥之中自有天意?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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