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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我”的故事

    “呵,又是一个熟‘人’…看来这地方还真是来着了。”

    心里讽笑着,目光从人像上移到一旁落款处,四四方方的印章内赫然印着王生两个字。

    哪怕以张宝仁浅薄无比的书法知识,也知道工笔画是多么的费神费时。

    而想要画出这般神韵来,就不只是需要浸入心神,非得是对画中之物了如指掌,胸有成“人”才行。

    转过头对王生问道,“此画中人可是贵夫人?”

    王生闻言看过来,见张宝仁站在墙上的仕女图下,脸色微微一变。

    然后点头叹道,“正是…”

    “此画可是有什么问题?”

    张宝仁摇头道,“没什么问题,只是有叹于王兄笔艺高绝,有些情不自禁。”

    王生道,“当不得高绝二字,只是一点心意罢了。”

    “是了,用心了…”

    …

    把整个屋子里里外外都看了一遍之后,两人再次来到了院中。

    “道长,怎么样…发现了什么没有?”

    王生小心翼翼的问道,好像害怕打搅到沉思的张宝仁或者其它什么东西。

    “暂时没有发现什么阴邪鬼气…”

    张宝仁扫了院外对屋一眼,然后对着满脸失望的王生安慰道,“但是我心里已经有了一些猜测。”

    “是什么?”

    “不急,还需要再看过最后一个地方,我才能够确定。”

    张宝仁说着便看向了院子右侧那个紧紧锁住的厨房。

    “这里…这里是我家厨房,自从我妻子…失踪之后,我就将之锁住,再也没有用过了。”

    “难道其中有什么问题吗?”

    王生看着厨房,有些阴晴不定的疑问道。

    张宝仁依旧平静的让人看不清他的心思,“有什么问题看一看就知道了。”

    …咔,被磨出红锈的锁芯轻轻的转动,传出一声轻响。

    推开木门,灰尘瞬间渐起,让眼前被尘雾缭绕,咳咳咳……王生捂住嘴以衣袖扇开面前的灰尘。

    厨房之中,可以明显的看见灶台、柴堆、案桌上全都落了一层灰蒙蒙的尘土。

    果然是长久都没有用过了。

    在两人进入厨房之后,张宝仁的脸色就变得沉重异常,就像是看出了什么东西似的。

    他一手紧握着拂尘,一手装模作样快速的掐动着。

    忽然脚下踩着奇怪不知所谓的步伐,在屋中快走,同时嘴里还念叨着一些听不清但好像分玄妙的咒文…

    有些诡异又好像很有道理的样子,将王生唬的一愣一愣的。

    心里忐忑不安,又觉得内行…

    然后就这么念了一会儿咒,跳了一会儿神,突然间张宝仁大喝了一声,“真武大帝,降魔卫道,急急如律令。”

    双手并指在眼前划过。

    唰…王生就见其眼中有一道精芒闪过,不由呆呆的张大了嘴巴,连脸上被撒上了尘土也顾不得擦拭。

    张宝仁面带威严的将房内扫视了一遍,然后闭目凝神,同时右手拂尘轻挥搭在左臂,左手捏诀收至胸前。

    就这么过了一会儿才缓缓的睁开了眼睛,对着王生说道郑重的说道:

    “要不是你因为机缘巧合将这个厨房一直锁住了,别说是做噩梦了,恐怕你根本就挺不到现在。”

    “什么!”王生惊呼出声。

    “还请张道长明示。”

    张宝仁冷冷的说着,“刚一进入这个厨房我就感觉到了不对。

    于是以天眼视之,果然发现其内阴气缭绕怨气弥漫,整个厨房中遍布着斑斑血迹。”

    “这非得是有人惨死才能形成这种凶地。”

    王生闻言,脸上忽然红白夹杂,变得异常的难看可恐。

    他声音沙哑,难以置信的说道:“您是说…我的妻子已经遇害了,而且就是在这里?”

    “不是我说,是我看到这里有人惨死留下的痕迹。

    当然也并非一定就是你的妻子,也有可能是其他什么人被杀害在这里…”

    “我家世代就居住于此,从来没遇见什么惨事,但就在我妻子失踪…失踪不久,怪事却接踵而至…”

    王生身子有些发软,微微颤了两步然后靠坐在灶台上,双手捂着脸,哀鸣出声,“我的娇儿啊,为什么会这样。”

    “我没用,在你受到伤害的时候不在你身边,让你受到屈辱,甚至被人杀害。”

    “就连为你报仇的…”

    “对了,报仇…”王生忽然抬起了头,露出了扭曲的面容与充满无穷恨意的赤红双目。

    “我要报仇…我要报仇……”嘴里喃喃的说着,便起身拿起案板上满是灰尘的菜刀,就要往外走。

    张宝仁赶忙将之拦住,“你等等,你要去哪里。”

    “你别拦我,我要去宰了那个王八蛋,宰了那个畜牲,为我的娇儿报仇。”

    啪…张宝仁猛然就是一巴掌,直打得王生有些发懵。

    然后伸手夺过菜刀,铛的一声将之钉在案板上。

    “就你这个样子,连站都站不稳,你还想找谁报仇?”

    王生摸着脸,竟瘫倒在地上呜呜大哭了起来。

    等其发泄了一会儿,张宝仁才缓声说道:“好了,别忘了我们这次来的目的是什么……”

    “而且你妻子遭遇了不害,这你应该早已经有所预料了,为什么还有这么大的反应?是不是知道了凶手是谁?”

    “凶手还能是谁…”王生狰狞的说道:“杀害我妻子的肯定就是彭一那个畜生。”

    “彭一?你确定没搞错?”

    张保仁道:“虽然我知道那彭一不是什么好人,但也不能直接就说人家是杀人凶手啊,你可有什么证据?”

    “还要什么证据。”王生咬牙切齿的说道:“当初…当初就是那个王八蛋侮辱了我的妻子,导致我那未出生的孩儿死掉。”

    “在我妻子失踪的那段时间里我也不是没有怀疑过他,只是一直不能确认,现在我的妻子死在这里,死在我家里,他不是凶手还能是谁。”

    张宝仁道:“既然你这么确定,那不如就报官吧,请官府主持公道。”

    “报官?不行的…”

    王声无力的摇头道:“我当初出事之后就报官了,但不光讼纸被打了回来,我自己都差点被折了进去。”

    “他本身就是官,而且他的姑父还是八百里城的老爷,他的叔父正是在府里头当差。

    面对这样的人,官府又怎么会为我做主?”

    “他家的势力真就这么大?”

    “有少无多。”

    张宝仁摇头笑道:“我却是不信他真就能一手遮天。”

    “你这人怎么听不懂…”

    伸手止住了王生的争辩,张宝仁平静又自信的说道:“不管他的势力有多大,但却管不到我的头上来。

    无论是彭一还是彭二,哪怕是他的叔父,姑父什么的,全加在一起也不行。”

    “如果真的是他先奸后杀了你的妻子,而官府又不管的话,那么我可以为你做主,谁也保不住他。”

    “可是你怎么保证你说的是真的?”

    王生涨红了脸,“怎么不是真的,我说的每一个字都是真的,我可以发誓…”

    张宝仁道:“我是愿意信你,但却不能无凭无据的就把彭一当成杀人犯,我要对每一个生命都负责。”

    “彭一对你和你妻子做的事情,说到底都是你的一面之词,不能当做真凭实据。”

    王生死死的看着张宝仁,“那要怎样你才能相信我。”

    “这个嘛…”张宝仁道:“我想听一听被指认为杀人、强奸犯的彭一的说词。”

    “毕竟就算是衙门判案,也不能不让人说话。”

    “什么?”

    张宝仁没有管王生茫然无措的反应,转过头对着门外笑道:“彭大人听了这么久,有没有什么想说的?”

    话音落下不久,便有一个身形矮小不过五尺,满脸阴郁,一丝不苟的小男人从门外踏入。

    彭一先是用怨毒的目光看了坐在地上的王生一眼,然后忌惮的看向张宝仁。

    张宝仁笑道:“又见面了彭大人,咱们两次见面都不是什么好地方,也都没什么好事。”

    彭一双手抱拳道:“见过张…张道长。”

    “虽然我得罪过道长,也不奢求道长能够原谅,但是今天还请道长不妨听一听我的故事。”

    王生连忙喊到:“道长您可不不要被这个恶毒的家伙胡说…”

    张宝仁只是冷冷的看着他,直到他声音越来越小,最终闭上了嘴,才朝着彭一伸手道:“请说吧…”

    彭一正了正衣冠,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沉声道:“…我虽然出生在一个不小的家族里,却并不受重视。

    我家是没什么势力的偏房。

    家里的兄弟姐妹众多,我还是那个最丑最笨,最让人厌恶的孩子。

    这样的人,怎么可能是一个豪门恶少。”

    彭一冷笑了一声,接着声音逐渐轻缓,慢慢陷入到回忆之中…

    “从小我就是一个笑话,是属于被人拿来对比,被人拿来欺负的。”

    “不只是在所谓的家里,哪怕是外面,只要是个孩子都可以上来踩我一脚。”

    “唯有一个人没有看不起我。”

    “她是那么的温柔的人,但是在别人欺负我的时候,却强硬的挡在我的身前…”

    “从那时候我就在心里对自己说,今后一定要守护好她,不让她被任何人欺负。”

    “我们一起吃着从家里偷出来的糕点,我们一起看着日落,一起上学,一起玩耍。”

    “她喜欢碎碎念,有时一说就是好长时间,而我就喜欢看着她不停的说着…”

    “我发誓我一定要把她娶回家,建立一个只有我们两个的小家,给她一辈子的幸福…”

    “但是后来不知道怎么回事。我们见的越来越少,之间的话也越来越少,她不再喜欢对我碎碎念了…”

    “直到突然有一天她跑来对我说,她要成亲了。”

    “我最爱的姑娘要成亲了,但是新郎却不是我。”

    彭一的眼中闪过一丝悲痛,沉默了片刻,然后继续说道:

    “那个男人的年龄要比她大上很多,但相貌人品都很不错,最重要的是非常有才华,是个‘体面人’。”

    “看着她羞涩的样子,我的心在滴血,我简直就要疯了。”

    “但嘴里还是要说恭喜。”

    “因为我爱她!”

    “她成亲的那天我没去,我不想太难堪。我买了一些好酒,一个人大醉了一场。”

    “在梦里我看见她穿戴着凤冠霞帔,看着她那满脸幸福的样子,忽然梦醒了。”

    “我嘴里咒骂着,但心里其实还是有着祝福的。”

    “也许我本就配不上她,一切都是我的妄想,她能够找到适合自己的人,能够一直幸福的生活下去,我也不应该有什么怨言。”

    “我托关系找了一个被人厌的活计,想要远离她的生活,不再有所纠缠。”

    “可是有一天…”

    “我记得那是一天下午,我刚从大牢回来,就看见她蜷缩在我家门口,倒在一滩血泊之中。”

    “我赶紧抱着她去就医,但是任凭我怎么焦急,怎么小心,她肚子里的孩子最终还是没有保住。”

    “她醒过来之后对我哭诉说:她被人骗了,她所嫁的那个男人表面看着人模人样,但内里却是一个狼心狗肺的东西。”

    “那人在她怀孕的时候,就和别的女人勾搭在了一起,而她去质问,却得到了一巴掌。”

    “我视若珍宝的女人,却被他这样的欺辱。”

    “我当时就想去讨个说法,但最后却被她拦住了,说我这么去没有道理,反而还会引起别人的误会。”

    “我还能怎么办。”

    “我就是一个没有本事,且不被人看得上,看得起的人…”

    “我看着天,看着地,最后只能抱着她一起落泪。”

    “从那以后我们两个就又恢复了联系,慢慢变得和以前一样亲近,最后甚至我们在一起了…”

    “她怀孕了,是我的孩子。”

    “我当时已经想好了,一定要让她和那男人分了,我把她娶回家…但是还没等我开口,她却忽然失踪了。”

    “我找遍了所有地方也不见他的踪影,直到刚才听道长所言心中才被惊醒…”

    彭一满脸狰狞的望着王生,好像要将之一口一口的吞下,“一定是他动的手。”

    “不然再也没有别人了…”

    “只有他有动机和这个条件,我也是早没想明白才让这个王八蛋活了这么长时间…”

    彭一说着就要动手,但是却被张宝仁按住了。

    然后又稳住了惊慌不已的王生。

    张宝仁看着两人说道,“你们两个各有各的说法,各有各的故事,说的还都是情真意切,让人不免动容。”

    “但是说的虽然是同一件事情,过程与结果却是截然不同。”

    “你说他该死。”

    “而你又说是他杀的人…”

    “我到底该相信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