扬州热闹的街头巷尾,人来人往。
却很少能见到乞丐在这里活动。
腰缠十万贯,骑鹤下扬州。
自古富庶的地方,就连乞丐都变得很少。
胡周正靠在街头巷口的墙头下面,一边喝着讨来的米酒,一边拿着一根锈迹斑斑的铁钉在口中来回的咂摸,面上似还有些享受的样子,看上去并不像是在剔牙,只是单纯吮吸这顶子上暗红色的铁锈。
他双眼微微眯着,确实很享受的模样。
忽然他的食指大动,鼻子也一颤一颤的,似乎闻到了什么很香的食物气息。
睁开双眸,出现在眼前的是一只肥肥的烧鸡,香气四溢。
“胡老爹,有烧鸡吃,就别再含着你那根宝贝钉子了。”
胡周将口中钉子在油光乌亮的袖口处擦了擦后,竟又小心翼翼的装进了怀里。
微微一抬眼皮,口中慢条斯理的说道:“你懂什么,这钉子上面才有味道。”
李洛漫不经心的随口问了一句。
“什么味道。”
“血雨腥风的江湖味道!”
李洛脸上更是不屑一顾。
“故弄玄虚!”
“你还不信?”
胡周道:“你瞧瞧,这根钉子都生锈了,味道的确是很足呢。说起这盐滋味,最近这盐巴比较贵啊。”
“不错,都是海沙帮从中搞的鬼。”
李洛懵懵懂懂的笑了笑,又拎起了一只酒瓶,道:“还有就酒呢,上好的花雕!配肥鸡,如何?”
胡周鼻子嗅了嗅,馋虫都要勾起来了,舌尖儿抿了抿嘴唇,口水几欲流出,笑眼盈盈,指了指李洛道:“好小子,这些日子都去哪了,才想起来看我?”
“我们找个安静的地方聊聊吧。”
……
……
江岸旁,稻花香。
酒逢知己,二人闲聊。
不是师徒,也非父子,却也情深。
胡周仰脖灌了一大口酒,很是过瘾和惬意,尔后一抿嘴巴道:“我胡疯子,并非你师,也非你父。你为何要对我如此的好啊?”
李洛道:“胡老爹,你虽然不让我唤你作师父。可是在我心中,早就认定您是我的启蒙恩师了。”
胡周连连摆手,欣慰的笑了笑。
李洛道:“听闻丐帮近来发生了不少大事,您为何会在这里呢?”
胡周微微蹙眉,叹了口气道:“我这个叫花,身子骨老了。对帮内的是是非非也看淡了。过过这闲云野鹤的日子也不错。”
李洛幽幽笑道:“这可不像您的脾气啊。”
胡周又仰脖喝了口酒,说道:“现在翟帮主的幼女灵儿,已然做了帮主,了却了我的心事,无所谓什么大权旁落。”
胡周接着说道:“说到此事,林姚,林姑娘她也是功不可没啊。”
李洛道:“林姚?哼……”
他脸上的神色十分复杂。
胡周却看穿了他的心思,双眼微微眯起,猛然间撞了撞李洛的肩膀,赶忙追问道:“你觉得,这个姑娘如何呢?”
李洛面色依旧冷肃,沉声道:“我看她,心机很深,深不可测。就连我都接连好几次,差点被她给骗了!”
胡周道:“他是添香夫人的女儿。嗯,我反倒觉得这个姑娘。挺仗义的。是个爷们儿。”
“哈?!”
李洛瞪大了眼睛,望着胡周,一时间竟无言以对。
“怎么,瞧你小子这般态度。似乎与林姑娘有些过节啊。”
李洛喝了口闷酒,双目低垂,神情木然,默不作声。
胡周则摇了摇头,摆了摆手,拍着李洛的肩膀憨憨笑了两声,道:“小两口之间闹些误会在所难免。”
这户李洛却不怎么爱听,说道:“胡老爹,我看你疯疯癫癫,不着四六的老毛病又犯了吧。我李洛堂堂正正,怎么会和她这种人为伍!”
胡周道:“这个小丫头,起初来看,是有些刁蛮任性,让人讨厌。但不知道怎么的,却是越看越喜欢。自从我知道了她是添香夫人的女儿之后,更是觉得她百般惹人怜爱。”
李洛道:“你可不要被她给蒙骗了。你可知道苏州民变,撺掇丐帮纠结百姓,挑起事端的罪魁祸首是谁么?”
胡周一脸不悦,瘪着问道:“是谁啊?”
“正是彭佩傲与林姚!”
胡周笑了笑道:“彭佩傲这个人我知道,诡计多端,一肚子坏水,整天惦记着能在丐帮之中出人头地,可惜品行太差,威信很低,成不了什么气候。我看林姑娘一定是上了他的圈套。”
李洛依旧摇着头,并不答话。
胡周展颜一笑道:“看来你们之间的确有些误会。看来要我胡疯子亲自出马咯!给你们撮合撮合,早日能喝到你们的喜酒才好啊,哈哈哈……”
笑声未了,一只肥鸡腿就硬生生的塞到了胡周的嘴巴里。
李洛转身,扬长而去。
……
……
古德安已押解葛成贤,上京受审。
只留下林姚在扬州坐镇。
临行前,也留下一个重要的事任务。那就是限期之内,补齐税银的巨大窟窿。
筹钱对林姚本不算什么难事,但她从未筹集过这么大一笔数目。
所谓上行下效,上有所好,下必甚焉。
当今圣上最喜好的就是白花花的银子。
朝野之内,谁搂钱的耙子最好用,必然受宠。
林姚回到了扬州城后,不见古德安的踪影,只有钟二在门口相迎。
林姚见到钟二,抿嘴一笑道:“这段日子,姨娘和秦姐姐,麻烦你妹妹燕子,悉心照料了。”
钟二听到此话,心头一凛,原来林姚早就知晓,这件事情。他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回答,只是微微垂下头去,尴尬的笑了笑。
“我想见见她们,不知道可否?”
钟二道:“林副使,恕卑职不能从命……”
林姚似乎有些气恼。
“好吧,那就作罢,全当我没说。”
钟二也渐生愧疚之色,道:“林,林姐姐。”
林姚唯一摆手道:“你不必说了,我知道这是古大人的意思,我也不想让你太为难。哼,名为照料,实际上是以此来要挟我,牵制我,不让我作出什么出格的事情来。”
钟二面色凝重,一语不发。
“这些,我都自有分寸。如今古大人不在江南。或许,就是我们最好的时机。”
林姚勾起嘴角,冲着钟二一眼肃然的说道:“那好,从今日起你妹妹燕子,就留下来陪我吧。就和先前一样,我身边正好也缺个说话的人呢。”
“放心,我不会真的把她当做使唤丫头,让她做什么粗活累活的。”
钟二闻听此言,心头一颤。心道,燕子,什么时候被林姚捉去了?自己竟然浑然不知?
钟二与林姚,表面上一团和气,其实心中就早已生了芥蒂,小心翼翼的互相提防着对方。
林姚早知道钟二的妹妹燕子是他的命根子,不过秦姐姐和姨娘并不在这里。
古德安用姨娘的性命来要挟自己,
早在前些天,林姚就已让翟灵儿吩咐丐帮众弟子暗中调查姨娘和秦姐姐的下落。好巧不巧,钟燕在外出报信时,被丐帮的弟子擒获,这才落了林姚的手中。
林姚每日坐镇府上,钟燕不离其左右,端茶倒水,悉心伺候。
她心中明了,只有将钟燕握在手中,钟二才不会像断了线的风筝,死心塌地的为她卖命。
她命钟二这些日子统查江南各州府的税银数目,也该有了结果。
“什么?你说还有八十多万两的财税亏空?”
林姚虽然心中有数,早有准备,但听到这个数字,还是吃了一惊。
钟二道:“没错,朝廷还需上缴八十万三两的。”
林姚不由叹了口气,道:“不过,这些民脂民膏只是些蝇头小利,又怎么能补齐呢?
林姚道:“江南自为古鱼米之乡,又有鱼盐之利,还有丝绸和茶叶,就算要征税,也要从这些地方征起。”
钟二道:“林姑娘,倘若你要这么做,恐怕会触动江南各帮各派的利益!以操舟运盐为业,缘私作奸利。”
钟二道:“不过,江南一带,一向是民不告,官不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向来是相安无事。这样一弄,恐怕……”
林姚道:“眼下也管不了这许多了,就是乱还能再出第二次的苏州民变么?这些日子你就加派人手,仔仔细细的盯着这帮盐贩子,看看他们都在搞些什么!必然能找到线索的。”
钟二虽不情愿,也只好双手抱拳,领命告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