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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2、第五十二章

    谢镜辞觉得很慌。

    如果打从一开始, 裴渡就是个纯粹的暴君形象,那她定会好好做人,不去招惹。

    可他当了这么年的兔子, 向来温温和和、一派正经, 连拥抱都觉得逾越规矩,稍微被碰上一碰,就会瞬间满脸通红。

    像这样的人骤然反扑,褪去层层温良,变得吃人不吐骨头——真的真的很叫人心慌。

    更可怕的是,当一切尘埃落定,她一边面色绯红猛地吸气, 一边看着裴渡直起身子,居然发现他的脸同样滚烫, 等眼中浓郁的情愫渐渐褪去,又恢复了如往日一般的纯良模样。

    他甚至伸手碰了碰她的嘴唇, 黑眸深深,极认真地问:“疼不疼?”

    谢镜辞脑子里一团浆糊,又急又羞,没做想咬上他指尖,引得裴渡身形陡然停住。

    如今魔气尽退,归元仙府的每个角落都充满了澄澈灵力,因为云水散仙参悟得道、修为大增,浓郁程度更甚以往。

    谢镜辞体内所剩无几的气力得以补充, 没过太久便恢复了平日里的状态, 稍作歇息后,与裴渡一并前往正殿。

    因着暴增的灵气,秘境之中万物复苏。

    如盖的参天古木郁郁葱葱, 每片叶子都像被水洗刷过,绿意盈盈。正殿之外藤蔓疯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爬满整面墙壁,带着几朵点缀其中的小白花。

    谢镜辞一路走一路惊叹,瞥见正殿的模样,忍不住惋惜出声。

    和其它地方的生机勃勃相比,正殿建筑被损毁大半,几乎看不出原本的模样,只需望上一眼,就能想象出当时九死一生的惊险景象。

    最右边的高阁轰然塌陷,化作堆积成山的齑粉;房檐与屋顶皆被掀飞,琉璃瓦摔落在地,一片片地碎开;地上则散落着道道血迹,鲜红、青黑、深绿,种种截然不同的色泽逐渐干涸,凝固在价值不菲的地砖。

    “辞辞!”

    孟小汀一眼便见到谢镜辞身影,小跑着迅速赶来,一把搂过她脖子:“太棒了!我就知道你们一定能打败心魔!”

    “大都是裴渡的功劳。”

    谢镜辞摸摸她脑袋:“他受了伤,正殿里有出的医修吗?”

    迎战那团心魔的时候,全靠裴渡拔剑上去硬扛,她入了他的识海,又有云水散仙散落的神识在一旁保护,没受多么严重的伤。

    谢镜辞一段话说完,才意识到自己只顾提及裴渡,全然没去关心其它,于是后知后觉补上一句:“你们这边如何了?”

    “不用掩饰!你就是张口闭口都是他!”

    孟小汀哼笑一声,讲起接下来的话题,杏眼不由发亮:“我们这边超超超刺激!当时邪魔即将冲破剑阵,马上就要把我们全都干掉,千钧一发之际,魔气突然消失了——幸亏你们能把云水散仙唤醒,否则正殿里的所有人都没命了。”

    “对啊!那时候我吓坏了,魔气瞬间不见的时候,差点以为是在做梦。”

    闻讯而来的医修少年长长舒了口气,眉目之间仍然残留着劫后余生的紧张。他说着看向裴渡,温声道:“裴公子,你受伤不轻,请随我来。”

    裴渡满身带着伤,谢镜辞虽然在意,身为女子,却不便站在一旁观望,只得先与他短暂道别。

    之前在后山的时候,四面八方尽是茫茫树海,见不到天空的模样,如今来到正殿前,她抬头一望,不由怔住。

    天边一碧如洗,穹顶澄澈得好似镜面,一团团祥云徜徉其间,晕开令人心旷神怡的浅粉和淡蓝,百鸟汇聚,仙鹤绕顶,乍一看去蔚为壮观,恍若梦境。

    修真者突破下一大阶的时候,天边往往会涌现诸祥瑞,其中以祥云最为常见,但归元仙府顶上的这一团又一团……

    谢镜辞呆呆一指天边:“这得有几十上百了吧?”

    “因为经过方才一番死战,不少人的心境都得以突破了嘛!再加上秘境灵气大增,所有人的修为蹭蹭蹭往上涨,进阶突破是迟早的事。”

    孟小汀快活地扬扬下巴:“比如我,连升三个小阶,已经是金丹中期的水平了。”

    谢镜辞这才反应过来,凝神查探自己的识海。

    她原本是金丹高阶,此时修为同样大涨,已然到了金丹期大圆满,只需要一个机缘,就能步入元婴。

    想到这里,谢镜辞有些头疼。

    也许是因为缺失的那缕神识,她体内灵力充盈,几乎要从识海里满满当当溢出来,奈何就是无法突破进阶。至于那所谓的“机缘”,说得好听,也不知何时才会来。

    她思绪未停,忽然听见不远处传来轰隆隆的雷声。

    “不少人雷劫将至,全聚在那边。”

    孟小汀饶有兴致地笑笑:“咱们去看看吧?”

    众所周知,修士进阶之际,除了会出现满天祥瑞,紧随其后的,有让无数人又爱又恨的雷劫。

    倘若能挺过这一关,就能迎来一帆风顺的康庄大道,但要是撑不过去,那天边飘浮的云,就是为他祭奠的白花。

    进入归元仙府的,绝大多数是金丹期修士,因为难以寻得进阶之法,便前来仙人洞府,试着求一求机缘。

    此番魔气大盛、妖魔肆虐,是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变故。好在最终化险为夷,危机成了转机,阴差阳错之下,让为数众的修士得以突破元婴。

    谢镜辞跟着孟小汀来到后花园时,园子里已经聚集了十个人,瞥见她的身影,纷纷点头致意。

    “谢小姐。”

    距离最近的年轻女修朗声笑笑:“此次亏有二位以身涉险,才助我们活了下来——谢。”

    “没什么好谢的。”

    她礼貌回以一笑:“之所以能击溃死局,诸位亦是功不可没。是我要感谢道友,竭力拖住魔潮,为我和裴渡争取了时间。”

    谢镜辞说着抬眸,视线扫过后花园,瞥见一束刺目疾光。

    这道劫雷,即将落在一个面目清秀的少年身上。

    她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便听见耳边传来叮咚一响。

    系统被关了禁闭,许久没有出现,乍一听见它的声音,谢镜辞竟感到了些许怀念。

    然后在下一瞬,就意识到大事不妙。

    在禁闭之前,它带来的人设,好像,似乎,也许,是海王。

    那现在——

    神识缓缓上移,来到系统给出的面板上,谢镜辞一眼就看清了白纸黑字,脑袋像被重重一敲。

    [不远处的少年神色紧张,显然是个没到金丹的菜鸟,不懂得应该如何面对雷劫。身为海王,看着慌乱的他,你心中怎能不生出怜惜之意。]

    [遵循人设,上前帮他一把,努力变得更亲近吧!]

    这是什么魔鬼任务。

    要是在以前,谢镜辞必然能毫不犹豫地上前搭话,但如今的境况截然不同。

    ——她可是有未婚夫的人了!要是有了裴渡去招惹别人,这不是海王,分明是妥妥的渣!

    [拜托,我给的任务已经很温和了。]

    系统锤她脑袋:[只需要告诉他渡劫的办法就行,你就当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做一做好事嘛。]

    它说罢轻咳一声,音量逐渐降低:[而且吧,你懂的,裴渡方才又不在。]

    ——这句话果然显得更加做贼心虚!

    不过有一点,系统没有说错。

    比起眉来眼去、拈花惹草,这个任务其实算得上正常,仅仅指点一两句渡劫心得,完全能解释为来自陌生人的善意。

    她没有细想,轻声开口:“雷劫到来之际,记得丹田下沉、把灵力集中在每条经脉。一旦触碰到雷光,便调动气息,用灵力将它包裹。”

    少年人抱着一把刀,面色严肃,点了点头:“谢。”

    他之前是筑基大圆满,来此突破金丹期,雷劫并不算太难。

    疾光如水从天际垂落,照亮少年惨白的面颊,他深深吸了口气,显然在按照谢镜辞所讲的方式,用灵力逐渐消磨雷光。

    这段时间并未持续太久,当白芒散尽、年轻的刀修重新睁开双眼,瞳孔显而易见了几分亮色,周身气息亦是更为澄澈。

    “恭喜。”

    之前与谢镜辞交谈的女修笑道:“你金丹了。”

    “谢!谢谢小姐!”

    少年咧嘴一笑,两眼放光:“我是个散修,稀里糊涂到了如今的修为,不懂应当如何渡过雷劫。倘若没有谢小姐相助,不知道会吃少苦头。”

    谢镜辞摇头:“不用。”

    “我早就听说过谢小姐的名姓,听闻用刀一绝。”

    他有些不好意思:“我也在学刀。虽然现在修为还不高,但我会努力修炼,希望能在某天,和小姐好好切磋一下。”

    这是赤诚的少年心性,把她当作了想要战胜的目标。

    谢镜辞很是能体会这种心态,扬唇笑了笑:“好,加油,我等着切磋的那天。”

    “真的?”

    修真界里的天才们大恃才放旷、眼高于顶,少年没想到她会答应,双眼一弯:“谢小姐,我听闻你修炼的是逆水诀,三年前我在沧州探险,正巧捡到过一册元婴心法,只可惜没带在身上。不知你可否将传讯符的地址给我,等离开归元仙府——”

    他说到这里,忽然目光一转,像是见到什么人,笑意更深。

    谢镜辞听见他道:“裴公子,你也来了!”

    谢镜辞后背倏地一僵。

    她自认没做亏心事,但回头转身的刹那,是莫名感到了一丝丝做贼心虚,等对上裴渡漆黑的双眼,更是心口发紧,下意识指尖蜷缩。

    糟糕了。

    裴渡他他他是不是有点不大高兴?他们方才进行到了哪一步……交交交换通讯地址?

    她没答应啊!

    “我替宋师兄送药,正巧路过此地。”

    裴渡面上温和,看不出情绪起伏,与她四目相对,甚至扬了扬唇:“谢小姐、孟小姐。我要回房喝药,先行告退。”

    寻常得看不出任何猫腻。

    谢镜辞更心虚了。

    一个声音在耳边叫嚣:“没事啦没事啦,你只跟人家说了几句话,碰都没碰一下,他怎么可能想多。”

    另一道声音义正辞严:“怎么就不可能想多!性格再好的人都会吃醋!如果裴渡他就吃醋了呢!”

    吃醋。

    这两个字,似乎很难与裴渡联系在一起。他向来都是温和的、不争不闹的,安安静静待在角落,没有太多情绪。

    会撒娇的小孩有糖吃,所以他从小到大,除了满身的伤口,什么也没得到。

    管他有没有不高兴。

    谢镜辞猛地一拍孟小汀肩头:“我先去找他,等会儿传讯符联系。”

    谢镜辞不知道裴渡所在的房间,凭着直觉去找,头一个来到他们之前待过的小室。

    ……也是她向裴渡告白的那个小室。如今回想起来,连谢镜辞本人也忍不住诧异,当时脑子一抽,她怎么会有那么大的勇气。

    她不确定小室里有没有人,没抱太大信心,轻轻敲了敲房门。

    房里传来的声线再熟悉不过,温温和和,清澈得像风:“进来。”

    裴渡显然没料到,进来的人会是她。

    “谢小姐。”

    他身上伤痕被尽数包扎,鲜血淋漓的衣物换下,穿了件绣有月槿云纹的白衣,正乖乖坐在角落,见她进来,露出一瞬怔忪。

    魔潮退去,正殿荒芜不堪,很人都去别处寻了歇息的地方,舒舒服服躺在大床上。

    只有裴渡留在这种狭小冰冷的房间。

    “这里不会很冷吗?”

    谢镜辞摸摸鼻尖:“连床都没有。”

    “……无碍。”

    他敛去茫然的神色,仍是温声:“谢小姐恢复得如何了?”

    “挺好,我本来就没受什么伤。”

    ——不对!为什么她和裴渡开始了尬聊!

    谢镜辞只想猛敲自己脑袋。

    她连安慰人都很少有过,更不用说是置身于这样的境况之下,在路上想了一句又一句台词,到头来还是不知道应该说什么才好。

    [我不是给你支过招吗?]

    系统又探头:[海王解决这种事情,很有一手的!]

    谢镜辞眉心砰砰地跳:“闭嘴,求你。”

    天地可鉴,海王的那些台词是正常人能用的吗?

    什么“那只不过是逢场作戏,你要这么想,那我也没办法”。

    什么“我和他只是朋友,我怕你生气才没告诉你”。

    有什么乱七八糟的“那你想怎么办,我能怎么办”、“你就用宽大的胸襟,来容纳一下他吧”、“你给我点时间,我一定改”。

    谢镜辞看得脑袋疼。

    她要是能从中选择一句念出来,莫说裴渡,连她自己都听不下去,估计会当场暴毙。

    “我和小汀路过那里,看见他们渡劫,就上前凑了热闹。”

    谢镜辞竭力组织语句:“然后,顺便,指点了一下。”

    她声音微顿,加重语气:“我没给他传讯符地址!”

    裴渡一怔。

    他不傻,很快就能听出这段话里的意思——谢小姐怕他难过,竭尽所能地在哄他。

    ……分明她什么也没做错。

    向其他道友指点雷劫,是修真界里再寻常不过的事,那少年欲要回报,讨来她的传讯符,同样理所应当。

    全怪他心胸狭隘,哪怕只是见到谢小姐朝着那个人笑,心里都会涌起可耻的涩。

    这种念头并不好。

    她那么好,应遇见许许优秀的人,结识越来越贴心的朋友,他不能因为一己私欲,就把谢小姐禁锢在自己身边。

    裴渡眸光微暗。

    曾经远远看着她的时候,见到谢小姐同旁人说笑,他心里不敢生出逾越的念头,只能悄悄想着,如果站在她身边的那个人是他,会是怎样的景象。

    每每想罢,都只觉得自己可卑至极,只能藏在暗处窥视,如同卑劣的野兽。

    那时只要能看到她的身影,一整天都会变得格外开心。如今待他渐渐与谢小姐熟络,心里阴暗固执的念头竟越生越,得寸进尺,不知满足。

    裴渡讨厌这样自私的念头,心中却忍不住会想,等她遇见的人越来越,一旦感到厌倦,会不会将他丢掉。

    其实就算当真变那样,只要曾陪在过谢小姐身边,就已经能让他感到满足,可一旦想起,是会茫茫然地感到恐惧和难过。

    他真是糟透了,居然还要谢小姐来哄他。

    ……在此之前,好像从没有谁,愿意哄一哄他。

    “那个,既然对你说了那些话,我一定会负责的。”

    谢镜辞一步步往前,坐在他身边:“我一直很负责任。”

    啊救命,她在胡说八道些什么!这不是正常的台词!

    谢镜辞脑子里乱糟糟,在一片空白里,突然又听见熟悉的叮咚响。

    [叮咚!]

    [检测到位面偏移,人设发生改变,正在尝试匹配,请稍候……]

    [恭喜!全新人设:娇气包已发放,请注意查收。]

    娇气包。

    在众诡异的人设里,这三个字显得那么和蔼可亲、平易近人。谢镜辞对这个世界尚有印象,和女王病娇相比,这个设定只是个爱撒娇的普通小姑娘。

    虽然有点作,有点黏人,也有点烦人。

    但她总不会讲一些“你若伤我姐妹翅膀,我必毁你整个天堂”之类的阴间鬼话啊!

    谢镜辞从没像现在这样,觉得系统的声音宛如天籁。

    在那几段字体浮现的时候,她整个人仿佛沐浴了圣光,能立马高唱一首哈利路亚。

    对啊。裴渡不高兴,她只要撒一撒娇,一切不就全都迎刃而解了吗!

    谢镜辞忍住心下激动,把目光往下挪,看向系统给出的台词。

    谢镜辞表情瞬间僵住。

    差点忘记,这娇气包里面的台词……全部都是超级老套的土味情话啊!

    “谢小姐。”

    裴渡低声开口:“我没有不高兴,你不必因为我……耗费精力。”

    一瞬的沉默。

    “什么叫‘耗费精力’。”

    谢小姐忽然朝他靠近一些,轻轻笑了笑:“裴渡,我忽然发现,你好像不适合用来谈情说爱。”

    少年的身体陡然紧绷。

    心脏像从高处坠下,胸口空落落什么也不剩下,在生生发疼的时候,又听见谢镜辞的身体。

    她笑意加深,凑到他耳边:“适合用来成婚,然后好好藏在房间里,只属于我一个人,不让其他人看到。”

    不。

    太土了,太土了。

    谢镜辞心里的小人拼命撞墙,却又莫名感到了一气呵成的舒爽,面对着裴渡念出这种句子,似乎并没有预料之中那样令她反感。

    居然还有一丢丢开心是怎么回事!

    裴渡耳根骤红。

    “不高兴不用憋在心里,告诉我便是。”

    谢小姐说:“不要总是替我着想啊,凡事闷在心里怎么行。我们裴渡这么讨人喜欢,和你待在一起是享受,哪能说‘耗费精力’。”

    系统一阵恶寒:[好恶心哦,你自己加了这么台词。]

    谢镜辞哼哼:“要你管。”

    “谢小姐。”

    裴渡听得面红耳赤,声音低不可闻:“……你不要捉弄我。”

    “没捉弄你啊!全都是真心话。”

    谢镜辞忍着笑,轻轻吸了口气:“你身上有没有用熏香?为什么一见到你,周围都是甜的。”

    太土了。

    但是好开心!她觉得自己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即将无师自通!娇气包,真香!

    裴渡已经说不出话了。

    “裴渡。”

    系统给出的两句台词已经到了尾声,谢镜辞却没停下:“你知道最叫人开心的数字是几吗?”

    他闷闷摇头,听她继续道:“是五哦。想不想知道为什么?”

    像在哄小孩。

    裴渡强忍住飞快的心跳,安静点头,耳边仍是谢小姐的笑:“你伸出手,比一个五,就知道为什么了。”

    他乖乖照做,伸出生了薄茧的修长右手,五指张开,比出端端正正的五。

    于是一只手轻轻覆上他掌心。

    在此之前,谢镜辞一直不解撒娇存在的意义。

    她习惯了拔刀往前冲,或是通过撒钱的方式向别人表达善意,唯有面对裴渡的时候,会突然觉得,好像撒娇也很有趣。

    在他身前,她可以尽情服软,只要能让裴渡开心,心里也就自然而然地雀跃不已。

    看来她是真的很喜欢裴渡。

    谢镜辞的右手纤细许多,手指冰凉,顺着他五指间的缝隙往下,一瞬间十指相扣。

    她问:“是不是挺叫人开心的?”

    系统连连摇头,震惊不已:[噫,我的天呐,你好肉麻,这就是传说中的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吗?]

    它看不下去,选择下线消失。

    裴渡没说话,薄唇紧抿。

    他是太开心了。

    胸腔里的洪流一波接着一波,把心脏冲撞得摇摇欲坠,他快要承受不住如此炽热的温度,在荒芜贫瘠的心口上,簌簌生长出一朵朵小花。

    脑子里有个小人在窜来窜去,

    裴渡想把自己蜷起来,或是拿被褥捂住脸,只有这样,才不会被谢小姐发现他嘴角的弧度。

    ……怎么会有这么浓郁的情绪啊。

    “在来之前,我仔细想了一下。”

    谢镜辞瞥见他像在做梦的神色,噗嗤笑出声:“很人叫你裴渡,我们既然是能够手牵着手的关系,在称呼上,是不是应该更独特一些?”

    裴渡哑声应她:“谢小姐……想叫我什么?”

    “我准备了三个称呼,你听一听。”

    裴渡没来得及整理心绪,就听她叫了声:“渡渡。”

    防御瞬间破裂。

    他抿着唇,眼底却溢出满满的笑。

    “然后是——”

    谢镜辞察觉了这道笑意,声线更柔:“裴渡哥哥,你在笑耶。”

    裴渡的脸果然更红。

    她心里的小人止不住大笑,有些人在山洞里天不怕地不怕,到头来,不是要败在情话之下,变一动不动的软脚虾。

    大仇得报,普天同庆。

    他脸红的样子真的好可爱哦。

    他被当面戳穿,正要收敛神色,颊边的酒窝就被一戳:“第三个,小嘟嘟嘟嘟嘟嘟——你最喜欢哪一个?”

    裴渡迟早会被她折磨发疯。

    但在此时此刻,在疯狂跃动的心跳里,他心甘情愿跟随着谢小姐的牵引,极小声地回应:“……第二个。”

    “噢——裴渡哥哥,原来你中意这样的称呼。”

    谢镜辞得意洋洋地笑,将这四个字咬得格外重,尾音噙了笑,飘飘悠悠往上翘。

    裴渡已经脸红到发懵,如同置身于炽热的糖浆,在短暂寂静之后,又听她继续道:“裴渡哥哥喜欢猫咪还是狗狗?”

    她故意叫了那个称呼,咬字清晰得很,裴渡听出其中蕴含的笑意,仓促垂下眼睫。

    在此之前,他从没想过这个问题。

    小时候整日疲于奔命,没有闲下来的时候;长大入了裴家,亦是每日练剑,除了停在树上的鸟雀,没见过太多动物。无论猫还是狗,对于裴渡来说,并没有太大不同。

    但现在,他似乎有了答案。

    慵慵懒懒,高傲优雅,又神秘不可测的,如同谢小姐一样的那份答案。

    裴渡答:“……猫。”

    近在咫尺的姑娘朝他微微一笑。

    谢镜辞的柳叶眼纤长漂亮,弯起来时形如月牙,眼尾悠然上挑,勾人至极。

    裴渡直觉地感到慌乱,好不容易趋于平稳的心跳,再度开始剧烈颤动。

    他看见谢小姐一点点往前,气息擦过脖颈,来到耳边。

    温热的吐息绵延不断,如同千百只蚂蚁啃噬在心头,他不知应该如何是好,忽然听见谢镜辞的一声轻笑。

    贴着他通红滚烫的耳垂,唇瓣无声开合,在静谧小室里,发出比水更为柔软的耳语:“别不高兴啦,喵喵。”

    有烟花一样的白芒爆开,从耳畔到大脑,再沁入沸腾着的血液,层层轰炸。

    裴渡一颗心脏丢兵弃甲,溃不军,软成一滩烂泥。

    他彻底没有办法,在极致的温柔下,眼尾生生发涩,只能笨拙伸出手去,将谢小姐轻轻抱在怀中。

    心头,脊背和指尖都在战栗。

    少年人未曾体会过这样的恩宠,因而连嗓音也发着抖,如同低哑的祈求:“谢小姐……饶了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