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兴亡,匹夫有责!”
不去管已魔怔的潘卢,方言笑着丢下这句话,捞起已拾掇干净的汤盆,干净利落地连肉带汤倒了进去。
一股浓郁的肉香瞬间弥漫在尚食局上空,令人闻之食指大动。汤盆中,煮烂的牛肉与软糯的土豆红白相间,静静地躺在香浓的肉汤里,只看一眼,便觉得腹中似是有无数叫声此起彼伏。
方言没好气地瞪了满嘴哈喇子的潘卢,喝道:“给你个露脸的机会,端着!”
潘卢将口水一顿猛擦,虔诚地端起汤盆,也不嫌烫,眉开眼笑地跟在方言身后。
金石还尽职尽责地守在殿外,见方言走了出来,脸上焦急之色尽显,轻叫道:“哎哟我的侯爷,您怎地如此之慢?好在方才前来询问的侍卫忌惮刘公的威名,否则奴婢可拦不住!”
方言忐忑地揉了揉脸蛋,先前打人时的胆大包天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干笑了一阵,示意金石前方带路,三人脚步匆匆地朝甘露殿走去。
方才出了尚食局,便看到梁柱后绕出了一队侍卫,大踏步走到方言身前,一言不发地看了片刻,忽地抱拳行了一礼,便将道路让开,任由方言通过。等方言三人莫名其妙地抬起脚,这一队人马沉默地跟在身后,若非是脚步声窸窣,怕是跟幽灵一般无二。
走着走着,前方又遇到一队人马,照样是行了礼后,一言不发地坠在身后,如此往复,到了甘露殿时,人数竟已达四十人之多。
“替我谢过刘公。”
方言轻声对金石说了一句,便欲走上台阶。
“方山侯,陛下此时在两仪殿!”
一道声音突兀响起,方言回过头来,见一统领模样的男子从队伍中跨步而出,国脸浓眉,神色坚毅,眼神直视着自己,从容不迫。
方言拱手笑道:“本侯将这道菜给皇后娘娘送去后,自会前往觐见,劳烦将军费心。”
这些侍卫已行了极大的方便,职责在身,方言自然不会去为难他们,只是夫人路线和老爹路线还没开始走,哪能这么轻易便跑去送死?这完全不合道理嘛。
那侍卫统领皱起了眉头:“方山侯,饭菜由潘尚食送去即可,莫让陛下久等才是!”
这便有些难办了,在皇宫大内,造次的后果便是一刀咔嚓了也没地说理去,电光火石间正进退维谷,忽听一道故作威严的声音响起:“吴统领,本王方才从两仪殿归来,父皇召见方山侯确实不假,却也没你说的这般急迫。尔等且先退去,待见过母后,本王自会与方山侯一同前往两仪殿。”
方言大喜过望,忙转身假惺惺地施礼道:“臣见过越王殿下。”
两人挤眉弄眼了一阵,那侍卫统领沉默片刻,终是开口道:“既是如此,末将便先行复命,告辞。”
一挥手,瞬间便走了个干干净净,直到身影全部消失在夜色中,李泰这才抹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长呼一口气:“这些人是父皇在显德殿操练的兵士,执拗得很!若不是搬出来父皇,怕是我这个亲王也搭不上话。”
“那他们为何会听刘桀的?”
李泰一副理所当然的表情:“因为阿公亲自操练他们!”
“……”
方言砸了咂舌,这老太监非但一身好武艺,连书法亦是大家,还会操练兵马,真特奶奶的世所罕见,只是这样一个人,怎么就会做了太监呢?
没有人去解答他的疑惑,看得出来,李泰也不想在这个话题上停留,肥大的鼻子一吸一耸,眼神直勾勾地盯着潘卢手上的汤盆,急促吞咽着口水:“先生,这是甚么?”
方言警惕地道:“这是我专程给娘娘做的,你想都别想!”
“嘁!本王甚么身份,岂会贪你的一碗肉菜?”
李泰神色自若地擦了擦口水,哼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得甚么主意。我可告诉你,休看母后平时温婉贤淑,轻柔到看似拧不开茶壶盖,我猜她此时,估计拧开你天灵盖的心思都有了!连父皇的先生都敢打,哼哼!”
方言哆嗦着瞪了他一眼,牙齿打颤:“你,你,我,我……”
“胆小如鼠!”
李泰鄙夷地丢下了一句话,负手向殿内走去。
方言着急麻慌地跟了上去,忐忑难安。
还未到门口,便感觉一股无形的压力自殿内铺天盖地袭来,直让人肝胆欲裂,方言只觉小腿肚不断打颤,越走越慢,蹒跚如耄耋老人。
李泰胖胖的身影却毫不停留,小短腿如风火轮,一眨眼便没了踪影。
“不讲义气!”
方言咬牙切齿地暗骂一声,在殿外徘徊许久,待气息缓缓平复,这才揉着脸,上刑场似的踏了进去。
一位宫装丽人正坐在上首,面容精致,身躯丰腴。粉脸之上隐含杀气,美眸冷冽,如冰天雪地里的一座冰雕,浑身散发着致命的寒气,见方言蹑手蹑脚地出现在殿内,娇俏的琼鼻发出一声冷哼,两仪殿顿如寒风吹过,令人遍体生寒。
李承乾与李泰哥俩在下首正襟危坐,目不斜视,神色严肃。
潘卢早已吓得将汤盆置于地上,整个人跪成了一团肉球,瑟瑟发抖,后悔地只想抹了脖子。
殿内死一般寂静,方言情不自禁地咽了一口唾沫,小跑两步,脸上的谄笑完全绽放开来,恭谨施礼道:“臣见过皇后娘娘!”
“方言,你可知罪?!”
长孙银牙紧咬,娇叱道:“众目睽睽之下,当众殴打桑公,又故意混淆视听,试图嫁祸他人,实属目无国法!”
虽说动手有着充分的理由,但鉴于被殴打对象身份的特殊性,方言无力反驳,只得老老实实认罪:“臣有罪,臣知错!”
“你真是越来越无法无天了!”
长孙俏脸含怒:“若不加以管教,日后指不定惹出甚么乱子!”
方言苦着脸,一声不吭。
气氛一时有些沉闷,李泰与李承乾对视一眼,忽地吸了吸鼻子,轻叫道:“甚么味道?端地好闻!”
说着,朝方言使了个眼色。
方言会意,忙将地上的汤盆端起来,小碎步上前,谄笑道:“臣已知错矣。娘娘,气大伤身,您身怀六甲,万万不可轻易动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