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青的剑法学自李自成,是战场上的杀敌剑术,凶狠刚猛,招式简单有力,但在这种比试剑法的争斗中,就显得过于粗陋,不够灵活多变。
只见红娘子剑走轻灵,对范青的劈砍根本不硬接,而是利用灵活的身形和多变的剑法,来寻找范青招式中的空当,以巧取胜。她身材高挑,腰肢很细,但却柔软而有力,配上这身白色练功服更显得身材窈窕,矫健中带有一丝妩媚,英气中带着一丝娇俏。范青被她曼妙身材吸引,稍稍走神。忽然被红娘子寻到剑法中一个破绽,长剑刺到他的胸口。
范青见长剑凌厉,且已经躲闪不及,被吓了一跳。剑尖指到他胸口处停下来,红娘子嗔道:“练剑还分心,如果是敌人这一剑就要了你的性命了!”
范青嘻嘻一笑道:“谁让你舞剑的姿势太好看,连我这样意志坚定的人都走神了!”
红娘子脸颊微微一红,做了一个鬼脸,笑道:“好一个自吹自擂的大将军,脸皮真厚,贼眼兮兮的,还意志坚定呢!敌人可不管你什么原因,早在你身上戳一个透明窟窿了!”
诸将之中,只有红娘子敢和范青这般说话,一来她性情直率,二来她和范青关系很好,开开玩笑,范青也不会多心。
范青笑道:“好,我这次全神贯注的与你斗剑,你可要小心我的绝技。”
红娘子一笑,舞了一个剑花,道:“正要领教你的高明功夫。”
范青欺身再上,他知道比剑法自己是不如红娘子的,但红娘子终归是女子,在力量上还是不如男子。所以,范青索性以力取胜,剑法大开大合,横劈直削,就想和红娘子碰撞剑刃,消耗她的力量。
如此一来,果然红娘子灵活多变的剑法就发挥不出来了。这法子虽然简单,却很有效。两人当当当的碰了几下剑刃,火星四溅,都用了大力。范青觉得手腕微微发麻,却见红娘子把右手剑换到左手,知道这种大力碰撞,让她也不好受。
范青哈哈一笑,正想退开,说打成平手算了。忽然红娘子长剑欺身直入,又快又猛。范青不得已,只得又和她硬碰了一下,这一下用力更大,俩人各自退后一步。范青觉得一股力量好像从剑刃传到自己的手心,手心、手腕一热,当的一声,自己把握不住长剑,落到了地上。
范青大吃一惊,忍不住问:“这是什么功夫?”
红娘子收剑拄在地上,笑道:“你们这些男人总想仗着力大,欺负女人,这回知道厉害了吧!”
范青被她说中心思,讪讪一笑,捡起地上长剑插回剑鞘当中,揉了揉酸麻的手腕道:“奇怪,你的力气应该不如我,怎么刚才忽然力气变大了呢?”
红娘子笑了笑,把手中长剑交给红霞,让女兵们准备早餐。然后对范青道:“我当年跟师父学艺,师父曾教过我一种叫‘寸劲’的发力方式,据说是少林派的高明功夫,当时讲解之后,我虽然明白,却怎么也做不到。这两年我勤连剑术,对师父教我的剑法体会更深,渐渐明白了这种发力方式。”随后,把这法子讲给范青听。
范青也明白了,这原来是一种借力打力的法门,把敌人的力量反震回去,自己刚才等于承受了红娘子和自己力量的叠加,所以才能被震飞长剑。
范青哈哈大笑道:“这是你的秘诀,你教我之后,不怕我学会了此术,以后剑法超过你么?”
红娘子笑道:“一来这秘诀说来简单,实际很难学会。二来咱们是结拜兄弟,我怎么能对兄弟有戒心呢!”
范青心中升起一股暖意,笑道:“好吧,你这样说我很开心,那么今天我也不称呼你红帅了,直叫你义姐了,我有事情要和义姐商议。”
红娘子抿嘴一笑,和范青走入屋中,坐到桌子旁边。这时,红霞正带领几名女兵摆饭,笑道:“我们红帅巴不得大将军这样称呼她呢!其实叫姐姐更好。”
红娘子脸上微微一红,啐了一口道:“快摆你的饭好了,多嘴多舌的,烦死人了!”
范青心中一动,侧目看红娘子,只见她今年虽说已经二十五岁,在这时代属于大龄剩女了,但从现代人的观点看,正属于妙龄女郎。面容艳美,唇红齿白,粉面含春,笑语盈盈,真是一个不错的美女。
红娘子用筷子轻轻敲了敲碗沿,笑道:“大将军,你第二次分神了,快吃饭吧!”
范青尴尬的笑了笑,拿起筷子吃饭,虽然是早餐,可却十分丰富,既有河南的灌汤包子,卷饼,也有湖广的豆皮和热干面。
范青呵了一声,笑道:“不错啊,你这早餐估计夫人都吃不到。”
红娘子笑道:“这不是因为你来了么!我让红霞多准备几样。”
范青练剑之后,也有些饿了,端起面条大口突噜起来。湖广的面偏辣,吃了几口,感觉嘴里好像火烧一般,又端起桌上凉茶,喝了一大口,长长的出了一口气,又拿起笼屉里的包子,一口一个,转眼间,一屉包子一扫而光。
抬起头来,只见红娘子已经吃完了,正目不转睛的看着他。范青笑道:“你怎么吃得这么少?为什么只看着我吃?”
红娘子转开眼睛,微微叹了口气,并无回答。她心中有些怅惘。男人与女人不同,男人可以只想着建功立业,女人事业再好,也想着要一个温暖的家庭。再坚强的女人也离不开男人的抚慰,也渴望男人坚实的胸膛和温暖的怀抱。红娘子到了此时的地位,已经没有哪位男将领敢追求她了,而且这时代的男人也不能接受她的特立独行。她接触的男人当中,只有范青明确的赞赏和支持过她,所以她把他当成知己。虽然她口上总说和范青是兄弟,但心中怎能没有他的影子,这样优秀的男人是不可能不对她产生吸引的。可是,范青对她是怎样的感情呢!是把她当成朋友,还是别的?她心中也不能确定。
红娘子笑道:“你大清早赶来,指定是要我出征的,说吧,是向南进军武昌,还是向东进军,去收拾大别山里的回革五营?”
范青摸了摸浑圆的肚子,打了一个饱嗝,笑道:“是向东,不过不是去打回革五营,而是驻军枣阳,去震慑回革五营和当地豪绅。”
红娘子沉吟道:“你真的不想南下么?左良玉元气大伤,虽然武昌是他的老巢,但也未必能有多坚固,咱们挥师南下,我估计有七八成的把握可以拿下武昌,把整个湖广地盘全都握在手心。”
范青摇了摇头笑道:“有一句话形容咱们现在的状况最贴切,就是‘贪多嚼不烂’,咱们攻下襄阳,此城号称是湖广的门户,襄阳周围州县也很大,一共有十二个县,方圆数百里。这里的百姓不像河南百姓那么欢迎咱们,把咱们看成外来人,一些地方的豪绅到处蛊惑人心,对咱们做小动作。而且从襄阳到河南的南阳之间,土地荒芜,人烟凋敝,也需要继续治理整顿,所以现在不是发动战争,扩大地盘的时机,而是努力消化战争成果的时间。我估计,至少要再过一年,才能开始征战。”
红娘子笑道:“你说的方略我也不懂,你说打左良玉这老小子,我就给你痛打他,你若说暂时不用,那么我就听你的,去东面驻军。嘿嘿,如果回革五营那群家伙,没点眼色,过来骚扰,我就给他们点厉害看看。”
范青笑着点点头,“左良玉那边,不但不能攻伐,而且还要和解,我费尽心思把他女儿擒住,就是与他和解的筹码。我不但要下书和左良玉和谈,还把左小姐嫁给咱们军中将领,呵呵,这也是和亲呢!”
忽然,红娘子伸手抓住范青的肩膀,看着范青的眼睛道:“我有一件事要求你,你答应我。”
“什么事?”范青愕然,想不出红娘子有什么事情能求他?
红娘子脸色很郑重道:“你先答应我再说。”
范青嘿嘿干笑两声道:“你是一营主将,还有什么求人的事情。就凭咱们的关系,只要不违反军纪,我多少也得给咱们红帅个面子才行。”
红娘子一笑道:“这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我与左家小姐很投缘,已经认了她做干妹妹了,这女孩很好,我很喜欢。你就是不把她送回家,留在闯营也罢,但不要强迫她,除非她自己愿意嫁人。”
范青没想到是这个问题,愣了一下,才笑道:“这小妞看起来确实不错,竟然搭上了你这个大靠山,只是,她是我对左良玉布局中的一个重要筹码……”
还没说完,红娘子脸一板,手指一紧,范青吃痛,哎唷一声,笑道:“你快松手,我说的意思是左良玉再重要,也不及我的义姐面子重要,这个人情我给定了。”
红娘子一笑,这才松手,忽然她站起来,给范青福了一福,笑道:“多谢大将军。”
范青微微一怔,还没见过红娘子用女人的礼节施礼呢!这一下看起来婀娜多姿,居然十分的有女人味。同时心里也有点好奇,这左小姐不是一个草包啊!被囚禁这些日子,居然征服了红娘子的心,也算有点手段,不是一个白痴女啊!
此时,左明珠在房间中焦虑的走来走去,她心中很担心,范青的突然到来,让她回想起来以前听说过的种种农民军对待妇女的暴行,尤其是像她这样年轻美貌,又有身份地位的女孩,更是难逃毒手,范青到了红帅府上莫不是来讨要她的?
忽然看到一旁的慧剑用奇怪的眼神看着她,左小姐只能勉强笑笑,作为掩饰。
“你怎么啦?很慌张的样子。”慧剑微笑问道。
“没什么,我只是对大将军忽然来到红帅府上有些疑惑罢了!”
“你不用担心,大将军不会把你怎样的!红帅答应要保护你,大将军一定会给她面子的。”慧剑说完挤挤眼睛,她虽然面貌普通,但心思灵巧,很了解左小姐的心思。
左小姐被说中心思,脸上微微一红,停下脚步,道:“大将军究竟是怎样的人呢?给你最深的印象是什么?”
慧剑想了想,道:“大将军聪明睿智,勇敢坚决,见识超人,这一两年又有了领袖风范,我看大明朝的天下早晚得被他夺过来。若说印象最深的还是他的冷静,总是遇事不慌不忙、胸有成竹的样子,好像天下大事都装在他的心中一般。对了,就跟戏文里诸葛亮那神态很像。”
左小姐立刻脑补戏文中诸葛亮的样子,一名留着三绺长须,学者模样的中年男子,不慌不忙的捋着胡须,文雅而又成熟。不过,这与她以前通过别人口中,想象出来战士的形象相抵触,一个凶猛强壮,虬髯巨眼的将军和慧剑口中的文士怎能相容?左小姐感觉心中一片混乱,怎么也想象不出范青的样子。她很想看看范青的模样,心中却又有些害怕,心情十分矛盾。
这时候,忽然府中传来嘈杂的人声和脚步声,平静的帅府好像因为什么事情骚动起来。左小姐和慧剑都走出屋子到了院子当中倾听,听人声脚步声似乎是向这个院子过来的,左小姐登时呼吸急促起来,脸色也变得苍白,有片刻时候,她觉得这些声音是向着这个院落的方向而来,以为是范青带领人马要闯入她的院落。
不过,很快这些声音向着大门的方向而去了,随即传来马匹嘶鸣,人声呼喝,接着马蹄疾驰,密集的声音如逐渐远去的暴雨,很快消失了。
看来范青已经离开帅府了,左小姐拍拍胸脯,松了口气,不过心中也有一丝若有若无的失望。她刚想招呼慧剑回到屋中。
忽然院门吱的一声被推开了,只见红霞引着一名男子走入院子,口中道:“大将军请进。”
“大将军来了!”霎时间,左小姐的一颗心完全被恐惧抓住了,就像人忽然面临危险或突发事件时候,整个人被施了定身法一般,完全动弹不得,傻傻的站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