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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有奸细

    范青冷笑道:“郝将军说我不讲义气,那么我请问你,咱们闯营的宗旨是什么?”

    郝摇旗道:“就是什么剿兵安民,解民倒悬的那些啦!都是你们读书人文绉绉的话,反正就是跟官军干仗就对了!”

    范青站起来,环视众将,朗声道:“各位,咱们是义军,这个‘义’不是讲义气的‘义’,而是仁义,对谁行仁义,当然是对受苦受难的百姓,咱们是救助百姓的仁义之师。既然都是为了这个目标走到一起,咱们还有‘投靠’这一说吗?用得着对谁讲义气么?”

    郝摇旗气哼哼的道:“我说不过你,但咱们在江湖上混,哪能不讲义气。”

    范青摇头道:“咱们是义军,不是杆子,什么‘在江湖上混’的话就不要再说了!”接着拱手对闯王道:“闯王,要想干成大事,就要劲往一块使,心往一块想,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不就是一盘散沙么。当年闯营号称三十万,一十三家,七十二营,那有什么用,打仗的时候,心不齐,人人想着保存实力。分配战利品的时候人人争先,后来攻破凤阳之后,为什么那么快就败落了,就是人心不齐的缘故。所以我请闯王,改掉这个‘投靠’的规矩,从今日起,只有参加闯营义军,没有投靠联盟之说。”

    听了范青一番话,李自成沉默不语,他是知道联盟、投靠这些弊端的,投靠的队伍不算闯营,只是暂时的联盟,不和闯营一起训练,而且军纪也不好,最主要的是不听指挥,一旦有什么想法,随时拉走队伍。还有他们用的是闯营的名号,军纪不严,祸害百姓的时候,给闯营的名头抹黑。

    但李自成一时间还不能完全脱离草莽气,当年最初起义的时候,各路义军互相照应,彼此帮助,联合抗敌是经常的,大家都把这看成“义气”,不讲义气则是很让人不齿的行为。

    这时,周山霍的站起来,道:“闯王,既然你们这里不想容下小弟,也不必勉强,我现在就走。”说完站起来就向外走。

    郝摇旗慌忙站起来拦住周山,向李自成拱手道:“李哥,军师说的话我不懂,不过,我可以用脑袋担保周老弟,和咱们是一路人,就让他暂时留下吧!”

    李自成沉默好一会儿,才道:“周山留下吧,按着投靠算,暂不拆散队伍。他的队伍就先跟着摇旗吧!”

    周山和郝摇旗一起拱手,“谢闯王!”

    范青只能叹了口气,改变一个人的观念,比打败一个强敌都难。

    几天之后,范青已经指挥众兵士把麦子都移到新盖的谷仓当中,六个大谷仓,都堆得满满的。这些粮食是义军过冬用的军粮,是命根子,十分重要。范青在盖谷仓的时候,特意把它们盖在老营当中。因为老营在营地中相对独立,老营中女眷颇多,进入老营必须有高夫人的通行证才行。看守谷仓也由老营的护卫去做,这些人比普通士兵更可靠。

    这一日,时间已经到了深秋,树叶变黄,秋风萧瑟,天气也变凉了。高夫人让人把夹衣取出来分给大家,没有夹衣的则下山购买布匹,找裁缝缝制。

    范青走到慧梅的房间,只见她噼噼啪啪的敲打算盘,正在计算购买夹衣的银钱。

    范青走到她跟前,只见她聚精会神,耳垂上一副灯笼样式的耳坠子,随着她的动作来回摆动。范青走上前,在她耳坠上轻轻一弹,笑道:“算什么呢?”

    慧梅头也不抬,道:“别吵我,算错了数目,夫人又该不高兴了!”

    范青在她侧面坐下,只见慧梅一面拨动算盘珠,一面在一张纸上记数目,从侧面看,慧梅的脸蛋儿十分精致,薄施粉黛,睫毛很长,鼻子很翘,小嘴嫣红。范青心里有些痒痒,很想搂过来亲亲,又怕打扰了她计算。

    好一会儿,慧梅才算完,她放下毛笔,揉揉酸胀的手腕,笑道:“多亏了你教我的计算法子,否则,算一天也算不完。”

    “你怎么感谢老师,快亲老师一下!”说完指指自己的脸颊笑道。

    “哪有你这么不正经的老师!”慧梅笑着伸手指在他额头上弹了一个暴栗。

    “哎,你不尊师长,我可要罚你了!”范青一笑伸手把她搂在怀中,伸手呵她的痒。慧梅扭动身子,笑得身子都软了,告饶道:“好了老师,学生知错了!”

    范青不再呵痒,只是似笑非笑的看着她。慧梅脸颊微红,抱着范青的脖子,在他脸上轻轻啄了一下。随后立刻从范青身上站起来,整理衣衫,笑道:“我这里人多,可别让人看到,怪不好意思的。”

    范青笑道:“那么,人少的时候就能好意思啦?”

    慧梅啐了一口,低头整理账本。

    这时候慧灵端着两碗茶进来,给范青福了一福,笑道:“范先生请喝茶!”

    范青端过茶碗,打量慧灵笑道:“哎,白白净净的,比以前漂亮了!”

    慧梅咬着毛笔杆笑道:“唷!你这大英雄当初英雄救美,是不是看中人家长得漂亮了?不如跟夫人说,把慧灵许配给你算了!”

    慧灵一下子脸红了,把头垂下去。

    范青也不好意思再说了,喝茶掩饰尴尬,“咦,这茶水怎么味道很怪。”

    慧梅端过来喝了一口,笑道:“我知道了,这是夫人自己配置的养生茶,茶叶好像在慧英那里,你去重新泡一壶。”

    慧灵应了一声去了,片刻功夫就回来,没拿茶叶,而是一脸诧异道:“慧梅姐,你知道我在慧英姐院子里看到谁啦?”

    慧梅笑道:“我又不是神仙,怎知道你见到了谁?”

    “难道是周山?”范青心中一动,脱口而出。

    慧灵笑道:“范先生真神,一猜就中。”

    范青笑道:“慧英是军营老人,谁去找她办事都不奇怪,只是这周山没来几天,怎么就找上慧英了,难道以前认识?”

    慧梅道:“很有可能,慧英比我来老营早,那时候各路义军都有,指不定就认得周山呢!”

    慧灵低声道:“我看他们小声说话,不知在合计什么事情,所以也没上前打扰,不过,看他们表情,似乎不是什么正大光明的事。”

    范青听着,眉头皱了起来,他对周山这伙人始终不信任。正常情况下都知道李自成潼关惨败,躲在商洛山中,生死不明,连张献忠都以为李自成死了,这种情况下过来投靠,本身就很让人怀疑。

    正想再细细问问,慧珠跑进来报告,说外面有个卫兵要找范先生有事。

    范青急忙出去,那名卫兵说,赵恩在巡逻的时候抓到了一个鬼鬼祟祟的男子,好像是奸细。

    范青跟着他回到营地,只见在营地门口的空地上,赵恩几人正看着一个跪在地上的,五花大绑的男子。

    范青走上前问道:“你是哪里人,叫什么名字?”

    那人叩首道:“小人曹子正,是宋家寨的人。”

    “你到麻涧附近做什么?”

    “只因母亲病了到附近采药,正好遇见巡逻的军爷,把小人抓了。小人家里有七十岁的老母亲,病倒在床上,还请军爷高抬贵手啊!”这人一面说一面哭诉。

    赵恩把一个背篓放在范青面前,在里面翻了翻,果然有几样药材,再看看这人,只见他穿着一身粗布衣衫,表情憨厚,一切似乎都很正常。

    范青拿出一株草药,微微冷笑,“我知道宋家寨有一个地痞,叫曹老大,专门勾结官差,欺压百姓,包揽诉讼,放印子钱,无恶不作,就是你吧!”

    曹子正脸色微变,连连叩首道:“那都是些谣言,是仇家诬蔑小人的话。”

    范青冷笑,宋家寨七十岁的老人,一共就那么几个,根本就没有你的母亲。再说,这草药也不对头,我上山采过草药,你背篓中的草药显然不是新采的,而是放了几天的。还有,这株草药你认得吗?“说完,随手从背篓着拿出一棵干枯的植物。

    曹子正张口结舌,半天说不出话来。赵恩在他背上狠狠打了一拳,喝道:“这贼人好奸猾,要不是军师目光犀利,就被他骗过去了!”

    “说吧!你到麻涧来干什么?”

    曹子正低头不语。

    “给我打,打到他说为止。”范青冷冷的道。

    赵恩领着两名军士一顿拳打脚踢,把曹子正打的蜷缩在地上,不停哀嚎,片刻功夫就招了,原来是现在驻扎在武关的总督郑崇俭,他身边的一位幕僚派他来的,让他到麻涧附近找一个人接头。结果还没碰到那个人,先撞到了巡逻的义军士兵。

    “你们约定几点接头?”

    “接头的时间已经过了,估计那人不会来了!”

    范青点点头,让人把曹子正给押送下去,他立刻来到李自成的营帐汇报此事,只见刘宗敏、郝摇旗、牛金星等人都在营帐中。

    范青把发现奸细曹子正的情况说了,刘宗敏怒道:“这群官军就是贼心不死,他们不敢进山来围剿咱们,只能搞一些小动作。我现在就去调查,把这个该死的奸细揪出来。”

    牛金星道:“将军勿急,如此大张旗鼓的调查,反倒容易打草惊蛇。不如咱们外松内紧,悄悄调查,这奸细既然想作恶,总得露出一丝蛛丝马迹的。”

    众将议论纷纷,有赞成刘宗敏的,也有赞成牛金星的。

    范青拱手对李自成道:“闯王,你不觉得的有一个人特别可疑么?”

    “谁?”

    “周山!”

    “唉!”一提到周山,郝摇旗第一个不高兴了,嚷道:“军师怎么总是针对周山呢!那是我的结拜兄弟,我最了解这个人了,我可以用脑袋担保他没事。”

    范青问郝摇旗,“你几年没见周山了?”

    郝摇旗道:“三年,怎样?”

    范青冷笑道:“三年时间足够一个人堕落了,有的时候,人堕落变坏,只需要一个念头。周山这种小股义军,本来就没什么坚定意志,能受得了官军的利诱威逼?你没见原来咱们一十三家当中的大股义军首领,如刘国能都投降了,反过来剿杀咱们义军?”

    牛金星道:“先生不能空口白牙的说人家,总得拿出一点证据才行。”

    范青微微冷笑,“确实证据是没有,不过我找到了一点蛛丝马迹。周山说他们打了败仗,走投无路,才到商洛山投靠咱们,可我看他属下士兵,身材健壮,不像缺衣少食的样子。我还找他属下士兵聊天,我发现他属下士兵多是河南人。周山一直在陕西活动,哪招收这么多河南兵。还有,我问他们以前在陕西和官军作战的经历,他们都躲躲闪闪,含糊其辞,这里面必然有猫腻!”

    郝摇旗叫道:“人家说在陕西吃了败仗,也没说一直挨饿啊!他见到闯王,多少还能拿出来二百两银子的见面礼呢!你说人家河南兵多,那有什么奇怪。咱们闯营现在河南兵比陕西兵还多呢!都是你从河南带回来的,也没人怀疑你呀!”

    李自成皱眉道:“郝摇旗,你胡说什么,怎么怀疑起范先生了?快给范先生道歉。”

    郝摇旗哼了一声,气哼哼的向范青一拱手,道:“摇旗语言鲁莽,得罪军师,还请军师原谅。”

    范青点点头道:“我觉得周山这伙人很可疑,应该把他手下士兵控制起来,加以讯问,很快就能得到真相的。”

    李自成想了想,对范青摇头道:“你刚才说的那些还不足以当成证据,不能因为这些小事就审讯人家,太得罪朋友了!”

    范青想了想道:“不动周山可以,但咱们的谷仓十分重要,那是咱们过冬的口粮,我建议派重兵把守才行。”

    还不等李自成说话,郝摇旗先拱手道:“属下愿意去保卫粮仓。”

    范青第一个反对,道:“我认为不妥,郝将军固然是战场上的一员猛将,但他做事不够谨慎细心,粮仓极为重要,决不能有一点失误。”

    郝摇旗怒道:“军师,你是不是瞧不起俺,俺做事怎么不够细心了,闯王,你就让我看守粮仓,我保证万无一失,如果有失误,属下愿意提着脑袋来见闯王和军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