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天华深吸一口气,平复一下心情,缓缓站直了身子,抬眼望向魏大勇,见他含笑看着自己,当下肃然说道:“真永小师傅……”
“这叫法真够别扭的,吴老板你还是叫我俗家名字魏大勇或者魏和尚吧!”
吴天华忙道:“行!咱们都是爽快人,就不要见外,我叫你大勇好了。为兄的痴长你几岁,你也不要称呼我什么吴老板,叫我华哥就行!有句话我不知当讲不当讲?”
“请讲!”
“我说大勇啊,我俩志趣相投,一见如故,我很想交你这个朋友,不如咱们结交为异姓兄弟,不知你意下如何?”
魏大勇不禁愕然:这刚见面才一个多小时,就开口想跟人家结拜,真真是闻所未闻。
不过看吴天华一脸肃穆,绝非玩笑之言,魏大勇便知此人乃是性情中人,行事不拘小节。
魏大勇二话不说,当即深深躬身行礼:“大勇见过大哥!”
吴天忙不迭伸手扶起,拈着短须说道:“咱们兄弟之间何必见外,快快请起。待我翻看黄历,挑选一个黄道吉日,咱们兄弟二人就行八拜之交……”
魏大勇急忙说道:“大哥,我觉得择日不如撞日,不如咱们就在今日结拜,可好?”
吴天华马上答应下来:“够爽快!我就喜欢你这性子!那就今日结拜!”
他转头吩咐道:“老周,快去后院准备香烛供品,我与大勇兄弟要焚香祷告,义结金兰。”
圆同师傅和真远二人哭笑不得,好好的来跑来汉口买粮食,怎地真永平白就多了一个大哥?
不过转念想想,若是吴天华成了真永的结拜兄弟,想必从他手里买粮食,应该不成问题了吧?
因此他俩也没多说什么。
老周得了吴天华之命,答应一声,着急忙慌地就去筹办一应结拜仪式需要用到的东西。
吴天华重新请魏大勇三人回到厅内落座,他从魏大勇手里接过那支汉阳造,挂回后壁,这才命人换了新茶。
几个人说了一会儿闲话,就见老周回来复命:“老爷,所需物事均已备好,请老爷和二爷移步后院。”
吴天华点点头:“今日事出仓猝,来不及邀请旁人,老周你叫上商号几个管事,和这两位师父一起来观礼。”
老周领命去了。
“二弟,这边请。”
吴天华带着魏大勇穿堂绕廊,前往后院,圆同和真远也跟在后面。
到了后院,魏大勇看见院子当中摆着一张八仙桌,铺着大红色的红布桌围子,下方铺着两块锦缎包裹着的蒲团。
再看桌上,一左一右燃着两根儿臂粗细的红烛,中间放着一尺来高的关二爷鎏金神像,此外就是满满一桌的供品,居中的是一小坛精致的女儿红。
在桌脚旁的地面上,一只公鸡的翅膀和双爪被绳子牢牢扎住,正在不停地扑腾。
魏大勇看在眼里,双手合什:“鹅米豆腐!大哥,虽然拜把子讲究斩鸡头喝烧酒,只是小弟一介出家人,能够不杀生最好不杀生。不如咱们换个方式如何?”
吴天华听魏大勇说得有理,便道:“好,就依二弟所言。”
此时,老周已经把观礼的人员集齐,分立两侧注目场中。
吴天华拉着魏大勇来到八仙桌前,在蒲团处跪下,二人手里各自拈了一炷香,对着关二爷神像纳头便拜。
关二爷算是一个身份极其特殊的神祗。
他在各地拥有自己独立的关帝庙,既是民间传说中的武圣人和财神爷,也是道教中的崇宁真君,同时又是佛门的伽蓝菩萨。
因此魏大勇身为佛家弟子,也可以跪拜关公。
耳边听得吴天华在低声祷告:“关帝君在上,晚辈吴天华、魏大勇二人,彼此一见倾心……从今以后,我俩愿意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香烟袅袅中,魏大勇能够感觉到吴天华言语中饱含着的真切之情,看得出这是一个豪爽仗义,一言九鼎的好男儿。
能够结交到这样一位义兄,岂非人生一大乐事?
念完一大段祷词,吴天华与魏大勇相互八拜。
起身之后,魏大勇抽出短剑,用剑刃在手指上一划拉,将鲜血滴入桌上的两个酒碗当中。
吴天华依法炮制,也将自己的血一起滴在碗里。
二人相视一眼,各俱端起一碗血酒,仰头喝个干干净净,然后把空空如也的酒碗用力摔在地上,“咣当咣当”两声,摔得粉碎。
至此结拜的仪式已然礼毕,吴天华满面春风,叫账房拿出一大笔银钱,打赏“吴记粮行”里里外外的下人。
尔后,吴天华与魏大勇携手并肩回到前厅,吩咐手下去各处请一些好友一同前来庆贺,又叫老周去旁边的大酒楼叫来厨子,采买大量酒菜,在商号内大摆宴席。
考虑到魏大勇师兄弟三个出家人的身份,吴天华贴心地叫厨子办一桌素菜,让三人同坐一桌,自己陪在一旁。
吴天华在汉**游甚广,颇有声望,不时有人得知消息,提着礼物前来庆贺。
这一顿饭一直吃到深夜,圆同和真远再三推辞不过,各俱喝了不少素酒,醉得不醒人事,被伙计送到商号后院的客房里休息。
魏大勇和吴天华二人是今晚的正角,前来敬酒的人络绎不绝,不过二人都是海量,越喝眼睛越亮。
曲终人散之后,吴天华仍未尽兴,邀请魏大勇来到花厅,命人泡了一壶浓茶,用来解酒。
吴天华目光炯炯,说道:“二弟,今日咱俩已经是兄弟,你的事就是我的事。明日我就办三件事。”
他扳着手指头一件一件说给魏大勇听——
“这头一件事,就是命人安排一万五千石粮食,先行运往登封,以解燃眉之急。”
“第二件事,我明早就拍电报给湘赣两省的分号,命他们火速再收几万石粮食,继续发来汉口。”
“这第三件事,我明日厚着脸皮去同行那里串串门,央求他们帮忙调度头寸,先让我应急,如果能够筹到两万石粮食,我也一同发往登封。等湘省粮船一到,我再还给他们。”
魏大勇连忙说道:“大哥,此番我们所带的银钱,只够买3万石……”
吴天华一摆手:“无妨。既然是兄弟,我也该尽一份心力。多出来的5千石,就算是我捐赠给空明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