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老实听话,过几年就随便给他赐一处小宅子,让他安享余年。
要是不安分,那就对不起了,随便找个理由就可以让他无声无息的消失。
之前的康居王就很听话,现在也在城南闾巷拥有了一所小房子,日子过得逍遥自在。
凯旋献俘之事,在纷繁的洛阳城没能热闹几天,就被大家抛诸脑后。
不过,新晋关内侯全旭,最近却着实风光,他原本不过是个猎户,阴差阳错做了陛下的护卫。
当年在陛下打猎时,因为救驾有功,这才脱颖而出,而且他放弃了留在皇帝身边的好机会。
自请赴边关打仗,带着当时全是些二世祖的羽林军,参与到辽东之战。
在谁都不看好他的情况下,却屡立战功,从此踏上了一条漫漫征伐之路。
在所有战功赫赫的将领之中,他是最年轻的,眼看着皇甫规、段颎和张奂还有种暠等名将,都已经步入暮年。
如今壮年将领还有赵恺和陆奉二人,算是朝廷的中流砥柱,再往下数却只有全旭和魏野撑得起门面了。
但魏野虽然武力值非凡,于兵法谋略之途,却比全旭差远了。
这么一算起来,将来全旭的前程绝对是不可限量。
而且此次回京之后,陛下赏赐不断,重新赐了府邸不说,金银布帛之类,更是不可胜数。
最近邀请他赴宴的世家大宦络绎不绝,但全旭却显得很低调,除了几个私交甚笃,或者确实推脱不掉的,其余的一概婉言拒绝。
他从小家境贫寒,母亲又改嫁他人,因此小小年纪便担负起家中重任,于人情世故上自然十分精通。
当然明白,作为武将,实在不宜与文官们走得太近,难免有勾结之嫌,但太过于冷淡,又容易得罪人。
淡然处之,不远不近,方才是长久之道。
可即便他如此小心谨慎,却依然摊上事了,某日秘书省大学士袁盱下朝,却路遇一老妇拦住了车驾。
“大学士,老妇状告儿子不孝,还请为小民申冤。”
这老妇声音尖利,被护卫们拦在一丈多远,依旧哭得涕泗横流。
在大汉朝,不孝可是仅次于谋逆的重罪,甚至比贪污受贿之类的还严重。
但身为殿阁重臣,如此小事自然不会受理,立即便有属下过来劝导。
“这位老媪,不孝的案子可以投往京兆尹处,袁公并不负责,若是不知所在,某可以派人带路。”
那老妇听了却哭得更加大声了,“我儿子是从二品的大官,京兆尹不敢受理,还请大学士替老妇做主啊……”
从二品的大官?
这句话清晰地落入耳中,让袁盱心头一跳,立刻预感到出了大事,掀开车帘,对身边长史使了个眼色。
那长史也早就听到了,立马带人过去,温言道:“老媪且随我去,大学士自会为你做主。”
老妇见袁盱肯受理,马上笑逐颜开,千恩万谢地爬起来,随着他走了。
一路上,那姓李的长史为人老道,早就将老妇套得底朝天。
刚进府门,李长史便立刻来禀报情况:“明公,此老妇乃是羽林军中郎将全旭的母亲,状告儿子忤逆不孝。”
牵涉到从二品大员,如果闹出去,绝对是惊动朝野的大事件,袁盱自然知道事关重大。
“可有具体事例和状纸?”
“没有状纸,说儿子不肯奉养于她,不但平日里不闻不问,还与她大吵大闹之类的。”
怎么听,这事都不像是沉稳持重的全旭干得出来的,看来其中必有隐情。
“先将她稳住,别让这老妇与外人接触,立马把事情查清楚。”
幸好这老妇人没跑到平城门前大叫大嚷,可能也有些心虚,特意堵在一段比较清静的街上。
若是传扬出去,无论事情原委如何,全旭恐怕都洗不清了。
因为按照当时的传统,哪怕父母故意刁难,为人子女者,也必须要无条件的满足。
袁盱手底下的人动作迅速,不到一个时辰,一份详细的卷宗就摆在了他的案头。
内容很劲爆,全旭幼年丧父,其母撇下三个年幼的孩子,跟着个货商跑到了京师,当了名小妾。
全旭是祖父抚养长大的,成人之后,还不远千里来洛阳寻过她,谁知这女人根本不认,极其冷酷地将他赶了出去。
非但如此,甚至还找了几个混混,想揍他一顿,好让他不敢留在京城。
当然,她没料到儿子武力值超卓,反而把那些混混打得哭爹叫娘的。
后面的事情,大家都知道了,正是因为此事被樊超看到,觉得他身手不凡,便做主招入了御前侍卫之中。
过了几年,全旭从辽东立功回来,还让人将他得到的赏钱给母亲送了过去。
此后全旭帮朝廷南征北战,一直也没空回京城长住,这期间他把远在扬州的弟妹都接进了京城。
当然,也给他那个不靠谱的母亲,陆续送过许多钱财,可他的母亲却从未打听过他的情况,只是心安理得地享受着这些财物。
直到这次他凯旋归来,在万人空巷的欢迎仪式上,终于发现那个英姿勃发的青年将军,就是被自己抛弃的儿子。
这些年她在那商人家中过得也并不如意,后面生的儿子又不肖,全旭给她的钱财,都被那个儿子给骗光了。
突然之间,发现自己的长子居然是朝廷是个关内侯,朝廷从二品的大官。
这个消息实在是太震惊了,尤其是被他那个不成器的同母异父弟弟知道了以后。
立刻如获至宝,一家人寻上门来,要吃要喝,要金要银,简直就把全旭当成了个摇钱树。
面对这般不靠谱的母亲和弟弟,身为人子,全旭在面对敌人时纵横捭阖,可现在却也无可奈何,只能任他们予求予取。
谁知他这异母弟弟胡劳,受了一帮狐朋狗友的挑唆,大言不惭地来找全旭,张口就让他给个五品官来当。
这人也不知道是无知无畏,还是丧心病狂,真以为朝廷官职可以私相授受呢。
如此奇葩的要求,全旭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满足,那胡劳闹了几回,又逼着他母亲来每日哭闹。
全旭虽然是忍了,可他弟弟却忍不了,本来就对这个所谓的母亲心怀怨恨。
如今这么一搅和,更是厌恶到了极点,于是很胡劳吵了起来,两人还动了手。
关键是那胡劳还吃了亏,被打得像猪头一般,回去后越想越气,于是想出这么个毒计。
让他母亲去拦路告状,两人也没蠢到直接上书,之所以选择了袁盱,也是因为看到他官更大,前几天刚巧又宴请过对方。
都说官官相卫,躲躲闪闪地告了状,胡母满心期待着可以如愿以偿了,没想到很快就发现自己被软禁了。
拿到卷宗,袁盱马不停蹄立时就进宫,全旭可是陛下一直都看重的人,无论怎样都不能背上污点。
看着手里的卷宗,刘志也真是无语了,这女人和他前世的父亲,在品行上真是有得一拼。
说起来全旭真是冤枉至极,摊到这样自私冷酷的母亲和贪得无厌的弟弟。
对这种人他真是太了解了,若是这次贪心得不到满足,肯定会豁出去闹得满城风雨。
可即便满足了他们,又会生出更大的贪念来,永远都得不到满足。
“这事你不用再管了,由我来办。”
刘志将卷宗压了下来,随即又派人到袁府带走了了胡母,同时又让人将那商人一家全部给扣押起来。
这种自私自利之人,平日里行事肯定也是贪得无厌,毫无下限。
让龙麟卫随便查一查,整点罪名将他们流放辽东,这辈子他们是别想回来了。
当然还要瞒着全旭,毕竟身为人子,哪怕再恨这个女人,也不得不顾念她的生恩。
干脆替他把事情做了,到时候等全旭反应过来,早就在几千里之外了,再说他们犯了国法,应该得到惩罚。
果不其然,当天晚上龙麟卫的资料就送了过来,这商人平时就是个地道的奸诈之徒,在买卖中以次充好,缺斤少两什么的都是常事。
更让他惊讶的是,此人还真的背有命案在身,当年与他同去扬州贩货的同伴,就被他在半路上给杀了。
此事甚至还牵扯到全旭的母亲,古时候杀人偿命,天经地义,可不像现在还有什么追诉期。
哪怕过了四五十年,只要凶手还在,就一定得追究责任。
就这样三下五除二一家子就被定了罪名,然后立马流放辽东,押送的人都是刘志特别安排的。
为了防止胡劳乱说话,龙鳞卫甚至还拔了他的舌头,胡母更是悔得差点吐血。
好好的日子不过非要去折腾,都说了官官相卫,自己怎么就没有想到呢?
只可惜世上没有后悔药可吃,估计他们每次一想起这件事情,就要悔得心肝肚疼。
全旭最开始果然没有发现,他被这母子两个闹得头疼无比,好容易清静几天,心中还暗自窃喜。
不过一连多日这母子二人都没出现,总算让全旭感到了有些不对劲,一问之下才知道,因为杀人越货判了个流放几千里。
原本他还想着花钱把自己的母亲赎出来,结果被京兆尹那边严词拒绝,并痛斥了他一番,认为此乃徇私枉法之举。
对方秉公执法,骂得全旭哑口无言,既然他已经尽过力了,至少自己心理上能够求个安慰。
最后只得托人给他母亲送去了许多钱财,希望她在路上和流放地能够过得好一点。
又写信安慰,让她先在那边安安静静呆几年,到时候他会想办法把母亲接回来的。
作为儿子,他能做的也只有这么多了,总不可能真的挑战国法吧。
一场本可以闹得天下皆知的要案,就被刘志这么无声无息的给掐灭了,关键全旭还从头到底一无所知。
其实他若仔细调查,肯定能够发现一些蛛丝马迹,但全旭却就这般轻轻放过。
大约在他的心里。对于这位不靠谱的母亲,始终都还是心怀怨恨的吧。
都说天下无不是的父母,那也只能说是大多数,总有那么几个奇葩,偏偏不爱自己的孩子。
这件事也让刘志不胜唏嘘,前世种种他本来早就忘了,因为此事又勾起了一些不好的回忆。
为此他特地跑到洛阳郊外去打猎散心,作为羽林军中郎将,全旭自然要随侍左右。
君臣二人在山中玩了半个月,带着一大堆的战利品尽兴而归。
于是这件不愉快的事情就此翻篇,再也无人提起。
转过年就到了建宁十年,阳安长公主的婚事,眼看着就快到了,因为今年有三位皇室成员要成亲,日子便安排的比较紧。
刘华的婚事安排在五月间,刘袖在后面的七月,而刘维却到了九月。
眼看着婚期渐近,郾太后和皇后邓猛,都因为此事而忙得不可开交,就连刘袖都在帮忙。
可一向懂事的阳安长公主刘华,却有些提不起精神来,对于她随意选定的夫婿,并没有多少感觉。
眼看着到了三月,心情有些烦躁的刘华,决定学他的父亲乔装改扮,去城中玩耍散心。
刘华的长相本就有几分英气,扮做一名少年,看起来毫无违和感。
她只带了一名贴身宫女和护卫,漫无目的的在城中繁华地带转悠了半天。
转得累了便寻了一家酒肆,准备着吃点东西,再顺带着歇歇脚。
刚坐下没多久,却突然发现进来两个熟人,其中一人正是她的准妹夫段通,还有一人是他的好友来艳。
两人一进来也发现了刘华,双方不由得都是一愣,还是刘华反应快,立刻招呼他们一起坐下来吃。
“段君,来君,真是幸会,不如一起坐下叙叙旧吧。”
在刘志的统治下,如今京师的女子在行动上比以前自由多了,也常有女子装扮后出来玩耍,众人都是见惯不惊了。
这二人的性格都比较洒脱,见公主自己都落落大方,他们就更加不会小气拘谨了。
于是抱拳见礼,口称刘君,三人同席而坐,由于段通的身份特殊,刘华也不跟他见外,反正很快就是一家人了。
她本就性格开朗,十分健谈,很快三人便言笑晏晏,谈论的十分开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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