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杨皓被熟悉的驴叫声吵醒。
没办法,客栈客满,他只能在客栈草料库房讲究一晚上。草料房边上,便是牲畜棚。
他睁眼时,天还没大亮。但那蠢驴又叫着要吃的了。
洗漱、喂驴,然后才是自己吃早餐。
问过小二,知道了衙门所在,得知并不远,杨皓就要去。
那蠢驴却又昂昂叫了起来:你这没良心的,终于要抛弃我了吗?等会他们就要剥我的皮熬阿胶?
去衙门的路并不远,杨皓就不想带上那蠢驴。只是那蠢驴叫声能吵翻两里地。
看着小二苦着脸都差点说出“客官你上别家住”的话了,他只好牵上了驴。
“你再乱叫,我亲自剥了你的皮。”
驴半点没被威胁到,反而绿露出了得意。
杨皓没好气,翻身骑上驴背,狠狠打了一下它的伤口。
“啊昂啊昂~”再碰老子伤口,小心老子掀翻你,再踩上两脚。
“快走。”
驴昂着头,不快不慢走着。
路途不远,一盏茶功夫,就到了衙门。
拉了个人问了:“某要办过所关凭,不知要找那位官爷办理?”
找到一间房子,里面好些人,只一人坐着,其余几个都是要办理过所的。
等别人都办好了,杨皓才上前叉手行礼,说:“可是闫主簿当面?某杨皓,乃关中鄠县五丰村人。随先师于前朝大业十一年,自日南郡出境去国。如今自西域归国。”
闫主簿听得皱眉:“你说去国十余年,如今方才回国?”
“闫主簿明鉴。某孩提时便随先师游历天下,最后自前朝日南郡出境。途径身毒、大秦、吐火罗等国,经葱岭,进入西域。
“西域大漠中,我师徒两人迷途,先师途中仙去,临终时命某还俗返乡,认祖归宗。此乃先师关凭过所。”
闫主簿四十余的样子,打量他数眼,又细细看了关凭。
“这关凭确实是前朝官府所出。如今你要如何?”
“还请闫主簿帮某重新发放关凭过所,以便还乡。最好能有边关证明,某确实乃是远游归国之人,免得家乡官府误将某当做流民处置。”
闫主簿上下看他两眼:“按律,你这等情况,属异国归人,当就地落户。你虽说在国内有家乡,却又属道籍,属化外之人,视作无亲朋。故而只能就地落户。”
就地落户?
杨皓可不想在这边关呆着。虽说唐初没几年就将突厥干掉了,沙洲这一带以后也算不得边境。
但环境有点差,距离大唐的精华地区太远。他如何笑看风云?
“不知可否先就地落户,再迁往祖籍?”
“鄠县乃京县,属狭乡。无故不得自宽乡迁狭乡。你这等情形,确是不行。不过若是你不愿在寿昌落户。也可前往敦煌。”
这时,突然听到外边传来一个声音:“将军,没有一百匹,便有五十也可。不然土质坚硬,单靠人拉,入冬之前,别说五千亩,便是五百亩也开不了。”
另外一个更粗狂的声音吼了回来:“五匹也没。军中本就少马。如何给你?”
杨皓灵光一动:“闫主簿,方才某模糊听着,是军中缺马,还要用军马开荒?难道没有牛?”
他这何不食肉糜的话,让闫主簿翻了个白眼:“天下何处不缺牛马?”
早先朝廷与突厥关系尚可——太上皇捧突厥臭脚这样的事实,是没人敢说的——朝廷可以从突厥获得战马。
如今朝廷统一中原,北面还有宋金刚和梁师都割据。这两个势力,更添突厥。
大唐要统一,与突厥关系自然紧张。
如今双方商贸往来还算正常,只是战马这样的战略物资,却是再难从突厥获得。
“休得再多问。不然以奸细论处。”
杨皓怎可能要当奸细?
在空间里“修心养性”十几年,这出来了不好好过日子也得到处浪一浪,笑看这传说的大唐,是何等风流。
他笑说:“某岂敢窥探军情,只是某在归国途中,遇到一部落。说如今生存艰难,草场牧草不丰,愿卖掉一些牛羊马匹。”
闫主簿抓住他肩膀,急声问:“此话当真?”
“这等事,某岂敢妄言!”
“那部落如今在何处,既然愿买牛马,为何不与往来商队买卖?”
“那部落如今在距离阳关数百里之外。他们人马不多,又在突厥王庭之下委屈求存。不敢与我大唐商队贸易。”
闫主簿听了这解释,虽还是存疑,却也信了几分。在大唐统一北方之后,突厥与大唐的合作关系,便变成了敌对。
突厥几乎每年都南下。
牛马这类战略物资,突厥恐怕也是要管控的。就如大唐对盐铁外流的管控是一个道理。
“杨郎君如此说,可是有法子买来牛马?”
“某也不敢打包票。”杨皓迟疑说。“因为碰巧治好了他们的牛马病,杨某自信颇得他们信任。他们为这份交情,却不一定愿意冒灭族风险。”
闫主簿却不管那些蛮夷会不会灭族,恭维说:“杨郎君能与那些部落交好,便是能人之所不能了。既然与他们交好,定然也说服他们。若是能将牛马带回国内,我军愿意配合。”
杨皓就等他这话。
他犹豫着说:“那个部落,乃是吐谷浑人。前些年,吐谷浑为的突厥所灭。他们便依附突厥。却又被突厥压榨。更受到西边高原的吐蕃人挤压,生存困难。恐怕有更多考虑。”
“那更妙。杨郎君可与他们说,若是他们愿意归顺,大唐定能保得他们一方平安。杨郎君也能立下大功。”
如果能将人拉到大唐来,不仅可以得一批牛马,还能削弱敌人强大自己。
这可确实是大功。
只是一个主簿,恐怕还没这个资格决定是不是让一个游牧部落内附。
杨皓犹豫着说道:“如此,杨某愿做一说客。只是口说无凭。”
“杨郎君大义,闫某佩服!”闫主簿迫不及待给了顶高帽子。“某这便去禀告崔将军。”
崔将军一听:“那杨皓真的如此说?”
“是。”闫主簿说道。“将军,不管真假,反正不费我们一兵一卒。若成了,便是大功。不成,我们也没有任何损失。那杨皓无法引来那些部落,只要能买来战马耕牛,于我军也是大好事。”
崔将军点头。
中原缺马,更去缺牛。如果能将人马都拉回来,那当然最好不过。不仅可以得一批好骑兵,还能多一批善养马之人。
如果人拉不回来,能得一批牛马,也是意外之喜。
就算什么都没有,就算是这个杨皓死了,对他们也没什么损失。
当然,他们也没那么恶毒,想着杨皓死。
反正,这是到好事。对他们阳关守军百利而无一害。
不过崔将军也不敢私下做这样的事:“你且安抚好他。待本将禀告牛大将军。若是牛大将军同意,便让他去。”
边关地区,不得私自与外族交易。尤其是驻军。
所以,这事不是三两天就能确定下来的,就算牛大将军同意,也要征得朝廷同意。
不然就是意图谋反,一告一个准。
闫主簿按照崔将军的吩咐,将杨皓安顿好了。杨皓却发现,自己似乎是被人监视了起来。
不过他也没生气。
如果他是那个崔将军也会这么干。
突然有从国外来的人,说可以弄到战略物资,甚至策反敌人。不将人赶走就算好的。
监视,正因为是不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