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的地方就有纷争,就有勾心斗角。大清国的内部也是如此。当节节胜利的时候,还犹自不显。可是一旦失败,各种矛盾就一起显露了出来。
阿济格的西路军和多铎的东路军一起驻扎在洛阳以后,手下的纷争就接连不断,从城防、到税收、又到军纪。几乎两路大军在每个地方都有一些摩擦发生。
表面的原因,是多铎的东路军率先围困的洛阳。之后阿济格的西路军兵败。从北面赶了过来,一起摘了洛阳的桃子。东路军下层多有不忿之语。
而深层次的原因,却是两军主将之间的矛盾。如果说阿济格和多铎只是兄弟间性格不合,导致互相看不顺眼的话。
那么西路军的智顺王尚可喜和东路军的恭顺王孔有德之间,可就算是血海深仇了。
在大清朝的汉人异姓王中,除了平西王之外,三顺王的名号可算是最大的了。这三人都是出自当年皮岛毛文龙将军的手下。然而千万不要以为他们彼此间亲近有加。
事实上他们的恩怨纠葛极深。简单的说就是尚可喜曾经杀了耿仲明的亲兄弟。而孔有德和耿仲明又在旅顺杀了尚可喜的妻妾家眷一百余口。
现在虽然同为大清国卖命,但是彼此间一旦有了机会,绝对是先除之而后快的。
多尔衮也深知他们几人之间的矛盾,所以派兵的时候,特意将尚可喜分为一路,孔有德和耿仲明分为一路。不让他们凑在一起,互相的拖累、构陷。
然而在命运的使然下,尚可喜和孔有德居然同驻在洛阳这座城内。只能说远在朝堂之上的多尔衮是万万想不到的了。
任何时代的军队都是一样,主将的意志会直接的体现在底层的士兵身上。多铎和阿济格互相看不顺眼,尚可喜和孔有德之间又是几百条人命的血海深仇。这下面士卒互相的摩擦,便不问可知。
而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则是多尔衮的斥责旨意。
在东、西两路大军战败后,多铎和阿济格将自己战败的经过,详详细细的整理了一遍,快马送回北京,呈送到多尔衮的面前。
然后由于“玩家们”在这个时代的乱入,让整个战役的过程变得诡异而荒唐。
多尔衮可不是什么什么金丝雀,那是真正带兵打仗多年,具有无数战阵经验的统帅。第一眼看到这兄弟两人的战报,便认定这兄弟两人说了谎,一定是出于某种原因,推搪战败的责任。
于是借用顺治帝的名义,给两人分别下了圣旨。圣旨的口气极为严厉,内容总结起来就是八个字: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你们二人都是有罪的,并不是你们驻扎在洛阳,不返回朝廷就能逃脱了的。将来无论战局如何发展,你们都要回朝议罪,这是躲不过去的。
现在还有机会把事实的真相原原本本的说出来,朝廷还可以看在你们为国南征北战的份上,酌情减免。可是如果继续隐瞒实情,那么就别怪朝廷的法度严厉了。
当然多尔衮在不久之后,通过不断发回北京的情报,也大致摸清了多铎和阿济格的战报中,并没有太多欺瞒的成分。
然而身为上位者,追责的圣旨既然已经发出去了,也就只能这样了。这叫“有则改之无则加勉。”毕竟不管怎么说,多铎和阿济格还是打了败仗的。
总不能再写一道圣旨。说之前责备你们是责备错了,是我多尔衮没有弄清真相,给你们赔礼道歉吧。
于是多尔衮这边没了下文,可是收到朝廷发回圣旨的多铎和阿济格却不这么想,他们看着圣旨上严厉的口气,几乎都能想到多尔衮有多么的震怒。
在国法面前,什么兄弟血脉恐怕也不是那么靠得住的。然而事情难办就难办在他们其实第一次给多尔衮的奏章中,其实说的句句都是实话。这可又怎么办才好呢?
这时跟在多铎身边的孔有德出了个主意,既然真话多尔衮不信,那就只能胡编了。
不过即使是胡编,也要有个章程方向。最后就由孔有德草拟,以多铎的身份写了一封陈情书。把锅全部甩在阿济格的身上。
如果朝廷非要追究战败的责任,那还是追究阿济格和尚可喜的吧。这叫死道友不死贫道。
如果论政治斗争,此刻还属于荒蛮时代的满人的确不如汉人玩得灵巧机变。
等陈情书写完之后,孔有德还多了个心眼。没敢走军中的情报传递系统。
毕竟这军中的关系复杂,谁知道哪个环节出了问题。于是特地让多铎借用了新成立的粘杆处情报系统,来把奏章送回北京。
然而饶是这样,这封奏章仍旧出了问题。
俗话说当你凝视深渊的时候,深渊也在凝思着你。这边多铎和孔有德谋划着罗织罪名,想夺了东路军的军权。那边东路军的阿济格和尚可喜又怎会一无所知。
这几天他们也是利用军中的哨探,频频刺探西路军主帅多铎和孔有德的动向。
等多铎派人去了粘杆处,阿济格和尚可喜立刻就得知了消息。拿尚可喜的话说,闭着眼睛都知道多铎和孔有德没憋什么好屁。
果然,那封多铎写给多尔衮的密信随后就被阿济格的白甲兵抄截了回来。
看完信后,阿济格气得两手发抖。自己只是脾气暴躁,年轻的时候和母亲有些矛盾,怎么就变成野种了!
所谓贼咬一口,入骨三分。虽然自己和多铎都是多尔衮的亲兄弟,但是毕竟亲疏有别。多铎一直跟在多尔衮的身边,可算是多尔衮看着长大的。这样的任他胡说,难免多尔衮会心生怀疑。
另外这新成立的粘杆处到底和多铎的关系有多深,这也是阿济格比较忌惮的。毕竟现在粘杆处可以直接向多尔衮奏报机密事宜。若是和多铎联起手来,沆瀣一气那还真不好办。
于是阿济格这一次才主动的找上门来问罪,就是想看看粘杆处对多铎和孔有德到底是什么态度。
此时王艳琳读了多铎的私信之后,也是一个头两个大。还不用说粘杆处里都是汉人,就是正宗的满洲大爷们,也没胆子参合多尔衮他们兄弟三人之间的恩怨啊。
于是王艳琳一边无力的向阿济格解释。一边不断的用眼角去瞪刘吉光。埋怨刘吉光为什么要让粘杆处掺和到这种亲王间的斗争里来。
刘吉光此时也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前些日子多铎找他来送信。难道他还有胆子拒绝吗?
正当阿济格的吵骂之声越来越大的时候,突然大殿的门外也传来了一阵嘈杂的声音:
“王爷,您在这稍候,我去通禀一声。让我家大人来迎接您”
“王爷,您慢些走,留神脚下。”
“豫亲王、恭顺王到~!”
听这声音,应该是粘杆处门子的声音。这三句声音一声比一声要急,显然是想要阻拦来人,却阻拦不住。
等到最后的一声时是直接喊出来的,恐怕却是门子实在无奈之下,只好大喊一句,给里面的主官通风报信,做一个准备了。
阿济格听到外面的声音,心中也是一惊。暗想这多铎来的好快。自己这前脚一到,多铎后脚就跟上来了。
有道是王不见王,自己即便手中拿着多铎诬告私信。可是顶多能让多铎气势上弱了几分,最后即便撕破脸,也不能把多铎怎么样了。
另外还有一点是阿济格比较顾忌的。在出北京的时候,东、西两路大军的实力都相差仿佛。
可是这一仗打下来,两路大军的人数却发生了变化。
同样是惨败,多铎是在潼关被玩家所击败的,正规军只有马世耀的七千人。所以战败后的追击中,伤亡相对较少。
毕竟玩家们没有建制,可以说一盘散杀,追着追着,自己都不知道追到哪里去了。
在时候收拢残部的时候,有很多被打散的清军都重新组建了起来。
而阿济格的西路军却不一样,不但左翼吴三桂的关宁军直接叛逃。自己的大部分人马也被大顺军分割吃掉。现在的实力要比多铎的东路军差了很多。
实力一有差距,这腰杆便硬不起来。现在和多铎硬碰硬实在得不到什么便宜,于是阿济格琢磨了一下。觉得现在自己如果出去,说不好就和多铎打了个照面,这样翻脸不好,不翻脸也是不好。
于是对王艳琳道::“多铎来了,我不耐烦去见他。且躲起来,听听你们粘杆处到底与他有什么鬼祟的勾当。”
说罢身子一转,就向屏风后面走去。
此时在罗汉床下的熊元霸其实早已听了个分明,在阿济格刚进来的时候,熊元霸就狂喜不已。
他的本意是想探听那件什么镇国重器的下落,没想到居然有个敌方BOSS自动的送上门来。这可真算是意外之喜了。
不过熊元霸并没有着急动手,因为毕竟他在罗汉床之下,距离阿济格有那么一段距离,万一自己一个没把握好,说不定就会跟着巨额经验值失之交臂。
毕竟这是在敌人的腹心之内,身边处处都是清军。若是一个打草惊蛇。四周的清军围将上来,只需要拖上那么一时半刻,这阿济格就会逃之夭夭。
他暗叫自己的名字,告诉自己一定要稳住心神。务必有了把握,再雷霆一击。只要阿济格不出这个屋子,他随时都可以发动刺杀。
而正当他酝酿动手时机的时候,不想更大的惊喜接踵而来。只听外面有门丁在喊:豫亲王和恭顺王到。
这明显是要发达的节奏啊,熊元霸气血上涌,心脏似乎都要跳出了嗓子眼。
这时阿济格已经转到了屏风后面,他身为亲王,又当着粘杆处几位主官的面,自然不会像熊元霸一样毫无顾忌钻到床底下。只是在屏风后面稍微矮了矮身形,权作躲藏。
此时阿济格背对着熊元霸,熊元霸几乎只要一伸手,就可以捞到阿济格的脚脖子。
可是这样一来,难免就会惊动其他人。豫亲王多铎和恭顺王孔有德的经验值恐怕就吃不到了。
成年人的世界完全不想选择,只有全部都要!
于是熊元霸稳了稳心神,准备择一个最好的时机,将所有人一并拿下。
这时多铎和孔有德也走进了大殿之中。王艳琳和刘吉光等人依次进行拜见。多铎和孔有德也没客气,点了点头,找中间的位置坐了下去。
王艳琳以为多铎是为了阿济格的事情而来,但此时明知道阿济格实在屏风后面,也只能当作不知,硬着头皮问道:“不知道王爷来到我们粘杆处有什么指示。”
多铎鼻子里哼了一声,并没有说话。孔有德却接过话头,道:“指示什么的我们可不敢当,现在你们粘杆处才是摄政王那里的红人,处处以你们为先。摄政王似乎认定了,我们十几万大军都解决不了的问题,洪经略就有办法解决了。”
“可是我大军在洛阳,空耗钱粮。总不能什么都不做。所以特意来问问你们粘杆处,到底针对潼关有什么计划。”
王艳琳听了孔有德的一番话,才知道这二人原来不是为阿济格而来,只是想来干涉参与一下对潼关的下一步计划。
然而这件事情却要更加的头疼。粘杆处的作战方式和大军作战完全的不同,是以潜伏,暗杀,破坏为主,需要的就是组织的严密性和统一性。
若是有其他的掣肘,肯定会坏了大事。洪承畴组建粘杆处的时候,就预料到了这一点,所知在粘杆处组建之前,就跟多尔衮特意提了要求,粘杆处的行动独立于军队之外,不受军队指挥。
然而这件事情多铎和孔有德却不这么看,老实说无论是多铎或者孔有德都有些看不起洪承畴的。
多铎就不用说了,满洲亲王,松锦一役打到洪承畴十几万大军崩溃,怎么可能将洪承畴放在眼里。
对于孔有德来说,他也是有些看不起洪承畴的。当年他跨海降清说实话是被内外情势所逼。
上面被上司压迫,下面被士兵裹挟,最后实在没了活路,才做出了无奈的投降之举,而且他当年仅仅是以一个参将的身份投降。就这样还始终觉得有愧于毛大帅的在天之灵。
而洪承畴身为三军主帅,比毛大帅的官职还要大上许多。这样一个被皇帝信重的人,最终选择了投降,孔有德打心眼里看不起他。
他自付如果易地而处,自己能得到大明朝的如此信重,那么自己一定以死明节,以报皇恩的。
所以此番朝廷成立粘杆处,显然朝廷对大军征讨潼关已经失去了信任,期望洪承畴能用奇招力挽狂澜,这让多铎和孔有德又怎能心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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