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暮西下,刘宗敏的队伍趁着天还没黑,早早的就扎下了营寨。他这队人马不多,只有几百人左右。
不过麻雀虽小,五脏俱全。跟着刘宗敏的都是大顺中营的精锐,扎营之事倒是做得井井有条。
他们挑选了一个背山临水的地方下寨,因为没有临战,所以并没有砍伐木栅。只是在关键的几处地方设下了拒马和蒺藜。又远远的撒出去一些暗哨伏路。
熊元霸当过几天驴友,透过马车的车窗,看着这些大顺军井井有条的汲水,砍材。又下了灶坑,挖了几个厕所。
暗想:“这些大顺军还挺环保的,即便是自己当驴友进山的时候,也是随便找个地方就解决了。”
“想不到这些大顺军居然如此的讲文明,懂礼貌。估计是游戏为了不教坏小朋友,所以才把细节做到这么到位吧。”
其实他有点想多了,这军队不同于百姓。晚间的纪律最为严格。他看到的只是附近大顺士卒挖出的小厕坑。其实在营寨之外还有几个大厕坑。
白天众人如厕的时候,都是去营外的大厕坑解决。晚上的时候却不能再出营了,有什么问题都得在营内解决。
熊元霸看了一会,觉得无聊,便挂机干别的去了。他之所以没有直接关机下线,是因为他总觉得马车里坐着的这个叫“马宝”的小将神情怪异,双眼血红。
一脸有话说不出来,满脸便秘一样的表情。可别趁着天黑,再对自己做了一些不可以描述之事......
现代人睡觉很晚,等熊元霸洗漱已毕,已经到了晚上的12点左右。这个时候游戏里大顺军早已经睡下了。
熊元霸打了个哈欠,就准备关机睡觉了。而这时,一直合着眼睛瞌睡的马宝却突然睁开了眼睛。
他鬼祟的打开了马车上的帷帘,四处探看了一番后。就从靴子里拽出了一把匕首。手腕上下一翻,将熊元霸手、脚上的绑绳齐齐的砍断。
熊元霸顿时睡意全消,不知道马宝发什么神经。
就听马宝压低声音对熊元霸:“我是潼关马世耀的族弟,咱们都是自己人,好汉勿疑,我这便救你出去”
“马世耀?自己人?这都哪跟哪啊......”熊元霸一头的雾水。
马宝不由分说,拉起马世耀就下了马车。
此时,营寨内的大部分顺军都已睡熟,马宝显然对着明岗、暗哨的位置很是了解。拉着马世耀三转两转,没费什么事,便绕开了所有的哨探,出了大营。
在众人扎营的后面,是一片小山。如果熊元霸进了山,这夜晚三更,大顺军想要再追可就很难了。
然而这时熊元霸却不愿意走了,猛地挣开了马宝的手,心道:
“要想走的话,老子早就自杀回城了。咬舌自尽也好,跳崖自杀也罢,分分钟就在潼关城里重生了。如今装备也没拿到,那个刘宗敏说的什么长安保卫战也没参加,自己为什么要走啊。”
马宝见熊元霸不走了,却急的直跺脚,道:“几日之前,我族兄马世耀来了家信,已经把潼关之事对我细细讲明了。我救将军之心可表日月。若此时不走,可就来不及了啊。”
原来,这个叫马宝的小将正是马世耀的同族兄弟。家住在陕西隆德。受马世耀的保举,在刘宗敏的账下任职。
因为有马世耀那边的照拂,短短两年时间,就已经升为了副营总。马世耀又给他在潼关娶了妻子。对于马宝来说,这马世耀长兄如父,自己的父母早亡,这马世耀其实和自己的爹娘,也没什么两样。
前些日子潼关大战,马宝的心一直揪着。既担心潼关里自己的妻子,也担心族兄马世耀的安危。
马世耀在潼关大战之后,因为被大侠们的事弄得焦头烂额,也没及时给马宝去信。直等到安抚完宋献策之后,马世耀觉得局势安稳了些,才给马宝送了封信。
这封信是给马宝的家信,自然就不能像那封给李自成的报捷文书一样云山雾罩。
他把潼关城的所见所闻,包括宋献策的来访都大致的写了一遍。最后也写了目前自己战战兢兢,一面安抚大侠,一面还要哄骗大顺朝廷......
总之,马世耀对这个族弟很信任,几乎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把最近发生的事,和自己的一些担心都说给了马宝。要马宝好自为之,勿以自己为念。
这一次马宝跟着刘宗敏一起进山接应田见秀。当他看到了那个刻有“潼关城主”的令牌时。马宝立刻就知道了,这个虬髯大汉一定就是族兄口中的“潼关大侠”。
甚至这个虬髯大汉就是这些大侠们的“带头大哥”。因为马世耀给他的那封信里。还如玩笑一般讲了督师府衙墙上的那两份布告,甚至连公告下面,那个古里古怪的火焰形印章也提及了一下。马宝看的真切,这个刻着“潼关城主”的小牌,正是火焰的形状!
马宝最担心的,就是这个虬髯大汉一个说漏嘴,把潼关的真实情况说了出来,那自己的族兄可就犯了欺君之罪!
万幸的是,这个虬髯大汉是一个哑巴,然而即便这样也不是很保险,如果回到长安,经久时日。难免会有什么口风漏出来,这对族兄马世耀可大大的不利。
所以马宝才想了这样一个办法,连夜晚间,趁着众大顺军睡熟之际,准备偷偷的带熊元霸溜走,去潼关找自己的族兄马世耀。
按照正常来说,一个人有了逃命的机会,自然会全力逃脱。然而熊元霸偏偏就是最不正常的那一个,刚走到营房之外,便自己不愿意再走了。
马宝急切之中又不能把这些细节一一的说明。片刻间,竟急出了一身大汗。
正在马宝焦急之时,在不远处的一棵大树后面,突然有人轻轻的咳了一声,之后,在树后转出了一个人影。
这一下可把马宝吓了一个激灵,慌忙间就摸向自己的腰中。
在他的腰里,盘了一件他的独门兵器“鞣鞭枪”,这鞣鞭枪是一件软兵刃,平时盘在腰间别人看不出来。需要用的时候抽将出来。七、八步内。可以说百发百中。
马宝确信以自己的本事,对方一旦进入了自己的攻击范围之内。他便可以随时抽出盘在腰间的鞣鞭枪,一击点碎对方的头颅,保证对方哼都不会哼出一声。
他脸上却不动声色,随口道:“嗨,是你啊,这大半夜的,可把我吓了一跳。你也嫌营中侧坑的味道太重,偷跑出来解手啊。”
说话间,马宝随意的朝着声音的方向蹭了几步。
然而对方好像很熟悉马宝,见马宝向前靠近,急忙向后退了几步,鄙夷道:“就你那巧蒙眼,这大半夜的能看清什么。赶快把你那腰里的东西收起来,你看准了,是我,夏国相!”
马宝赤睛红瞳。世人都称为异像,说马宝将来必然大富大贵。然而夏国相却知道,这马宝其实有严重的眼病。
白天里看人都不太清楚,这大半夜的,能看清自己可就出鬼了。他知道马宝腰间的这杆鞣鞭枪厉害,所以才慌忙提醒。
马宝一见是夏国相,也长出了一口气。这个夏国相是刘宗敏当年劫掠到军中的一个读书人,其人素有谋略。然而可能是读书时落下的病根,每天佝偻着腰走路。看人的时候总斜着眼睛,用眼角的余光偷看。
刘宗敏是个粗豪磊落的汉子,总觉得这个夏国相外表猥琐。所谓相由心生,恐怕是个奸恶之人。所以虽然经常拿来问计。但用完之后,就被刘宗敏如擦脚布般的扔到一旁晒着,始终不得信任。
然而马宝却和夏国相一见如故,相交莫逆。自己什么事情都不瞒他,甚至连族兄给他的家信,也拿给夏国相看过。
所以此时马宝听出是夏国相的声音,便将摸在腰间武器的手,放了下来,就听夏国相低声道:“你要连夜偷跑的事,为何不跟我说一声?”
马宝嘿嘿一笑,道:“哎,这本是我的家事,又何苦让你跟我一起冒这风险。”
夏国相摇了摇头,道:“我自然不会跟你走,不过你今晚也不能走。如果不然。你不但害了自己,也害了这位英雄啊。”
马宝疑惑道:“此话怎讲?”
夏国相缓缓道:“你以为总哨刘爷带出来的这营老兵以前都是干什么的?放在以前,哪个不是啸聚山林的一方豪杰。这密林峻岭之间,又有雪地的一路印迹,你觉得自己能逃得脱么?”
马宝笑道:“别忘了我可是副营官,这些人的本领,别人不知道,我还能不知道么?”
“不过长安前方吃紧,无论是刘爷,田爷,还是小鼐将军。这些人都需归队,指挥作战。哪里有时间跟我在林子里捉迷藏玩。我只要能躲上三天、两日,也就平安大吉了”
夏国相冷笑道:“如果刘爷他们几个自行返回长安,却把这营人马留下呢?”
“这个......应该不会吧”马宝也有点吃不准了。
夏国相冷笑不语,熊元霸一旁听了,却耸了耸肩,暗想“大半夜的,自己都没研究明白咋逃跑,这可折腾个啥。”
他本来也没想着逃跑,见马宝这里犹豫,干脆自己转身,向自己马车的方向走了回去。
马宝有些尴尬,想要再说。却被夏国相拦住,道:“你先送这位爷回去,至于这如何逃脱,其实我心中早已有了定计。只是还没来得及跟你说。一会你来我帐中,我细细与你分说。”
马宝点了点头,等陪着熊元霸回了马车后,才又转身去了夏国相的寝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