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头抬起胳膊,嗅嗅自己身上的气味:“哼,又酸又臭,难怪你闻得到!行,只要你能把我弄死了,我就让你啃光我的骨头!来吧!”
道高一尺,魔高一丈,鹰没有理会石头的挑衅,它坚守自己的策略。
双方僵持了半个时辰,石头决定主动出击。
他捡起铜棒,为以防万一,他没有挥棒直劈,只是轻轻捅了捅鹰。
鹰还是没有动弹。他又坚强的靠近两步,终于清晰地看见了鹰的全貌。
这是一只凤头蜂鹰。它奄奄一息,眼睛半闭,原本漂亮的金黄色虹膜黯淡无光。它头部两侧的鳞片状羽毛十分厚密,又短又硬。
石头就是从这些羽毛认出了凤头蜂鹰。
他和凤头蜂鹰相识已久。
小时候,他喜欢捅蜂窝,不是为了好吃蜂蜜,纯粹出于贪玩。黑压压的蜜蜂倾巢而出,追着他跑的时候,蜂鹰大摇大摆进入蜂巢,享受着不劳而获的美味。
其实就算没有他的协助,它们也敢单枪匹马,直捣蜂巢。
与一般的鸟禽类和凶猛兽类对蜂群避而远之的态度不同,成年蜂鹰凭借脸部盔甲般的羽毛肆无忌惮出入蜂巢,穿梭在蜂群中间。
蜂针对它们毫无用武之地,蜂群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辛劳的汗水化作泪水,无可奈何地接受造物主的安排。
这只蜂鹰怎么了?因为是故人,石头几乎消除了戒心。
他慢慢靠近蜂鹰,蹲下身来。
这是一只雏鹰,体态较成年蜂鹰娇小,他的头部又肿又紫,应该是受了伤。
“小雏鹰,你的头怎么了?是不是和我小时候一样顽皮,被蜂蜇了?”
石头轻轻抚摸着蜂鹰的羽毛,蜂鹰用他仅剩的一点力气眨了一下眼睛。
“小雏鹰,你的爸爸妈妈呢?他们一定告诉过你,羽毛长好之前不要去惹蜂群,你怎么就不听话呢?哎!我也比你好不了多少,我老让爹和娘生气,要是再能见他们一面该有多好呀!”
在同病相怜的感伤下,石头的眼泪落在小雏鹰的身上。
小雏鹰的身体哆嗦了一下,睁开眼睛,望着石头,发出一声低沉的呻吟,似乎在向石头求救。
“你让我救你?可是这鬼地方没有药,你让我怎么救你?我们连吃的都没有,我会死在这里,你也会死在这里,还好咱们可以作个伴。”
小雏鹰似乎不能明白石头的难处,依然用哀求的眼神可怜巴巴地看着他。
“你别老看着我,我知道被蜂蜇了很痛的,我如果不给你解毒,你就活不了了……嗯,海大叔的医书中提到过可以解毒的草药有七叶一枝花、金线重楼、白花蛇舌草、半枝莲……可是……”
石头四下张望,满眼尽是杂草和枯叶,可用的草药或许还未破土而出。
他叹一口气:“小雏鹰啊,小雏鹰,别指望了,我救不了你,老天也救不了我。我们认命吧!其实情况也没那么糟,你想想在最后的日子里你我可以相伴,这难道不是不幸中的万幸吗?”
小雏鹰不再坚持,绝望地闭上眼睛,没有被石头的乐观打动。
风渐渐小了,洞里面温暖起来,不过这并未阻止死亡向石头和小雏鹰伸出利爪。
石头两眼发黑,晕头转向,就在他快要与外界断绝联系的时候,小雏鹰突然痛苦地呻吟起来,凄厉的声音足以令石头从昏厥中惊醒。
小雏鹰紧闭眼睛,不停地抽搐,黑色的爪子使劲刨着地面上的泥土。
石头难过地把头转向另一侧,不忍心目睹小雏鹰受罪。
蜷缩在一小块水洼里的赤色神鞭陡然跃入石头的眼帘,他欣喜若狂,一跃而起,冲过去抓起神农鞭:“小雏鹰,你有救了!它能解世上所有的毒!”
话音未落,他的笑脸已经消失,身体僵直在原地一动不动。
“糟了,我不知道该怎么用神农鞭解毒,羊皮上也没说呀!”石头手忙脚乱,捡起羊皮,又细读了一遍上面的文字。
羊皮上那些蚊子般的蚊子丝毫没有提到解毒的方法。
石头把羊皮翻过来,背面没有字。他又不甘心地搓揉了几下羊皮,妄想出其不意的得到夹层的秘密,最终一切努力都是白费心机,在这个无人问津的洞底,除了死亡,没有其他可能。
“哎!小雏鹰,看来你和我一样命里该绝了。”石头拖着脚步,拿着神农鞭,走到小雏鹰身边,“要不我勒死你,再勒死我自己得了。”
石头虽然用着商量的口气,可是神农鞭已经套在了小雏鹰的脖子上。
湿哒哒的神农鞭的赤色更加耀眼,好像可以从它拧出鲜红的血来。
“我,我要拉了啊!”石头将神农鞭交叉,眼睛突起,屏住呼吸,活蹦乱跳的心在嗓子眼徘徊,毫无面无表情的刽子手的冷静沉着。
小雏鹰瞪大眼睛,一颗晶莹剔透的泪珠从眼眶中滚出来,落在神农鞭上,也落在石头的心间。
石头瑟瑟发抖,泪水决堤:“小雏鹰,你……要我帮你吗?”他问小雏鹰,也在问自己,一瞬间他仿佛感觉自己正在经历的悲痛只是幻梦。
小雏鹰闭上眼睛,湿润的眼眶证明了他刚才的泪珠真实存在过。
“你睁开眼睛,给我个提示,我该怎么办?”石头垂下双手,神农鞭依旧悬挂在小雏鹰的脖子上。
死一般沉寂。小雏鹰听不到石头的呼唤,不再睁开眼睛,一动不动,除了尚有余温的身体,再没有丝毫生命迹象。
“你怎么了?为什么不睁开眼睛?你理理我吧!我一个人真的好孤独啊!我们不是说好了在最后的日子里互相为伴吗?小雏鹰!”
石头轻轻抚摸小雏鹰的头,拨开他的翅膀,把手伸进去搓揉他的身体,试图把自己仅存的生命力传递给小雏鹰,与他同生共死。
“咕咕!咕咕!”
“哪来的声音?”石头的眼睛像猎豹一样搜索着这个并不大的洞。声音离他很近,应该就在他身旁。
“小雏鹰,是你吗?是你在叫吗?”石头盯着命若悬丝的小雏鹰,小心翼翼地把耳朵贴近小雏鹰的嘴。
“咕咕!”小雏鹰又叫了一声。
“小雏鹰,你没死!我就知道我不会扔下你!不对!是你不会扔下我的!”石头激动得语无伦次,把小雏鹰紧紧抱在怀里,生怕一松手就会失去他。
小雏鹰缓缓睁开迷蒙的双眼,虚弱无力,但充满对石头的感激。石头抹掉脸上的眼泪和鼻涕,拿掉套在小雏鹰脖子上的神农鞭。
“嘿嘿,不好意思啊。我怎么会想出勒死你的馊主意?我真是昏了头!”
他心有余悸,如果他真的下手了,现在躺在他面前的就是一具冰冷的尸体,不会对着他笑,不会发出咕咕的声音。
“咕咕!”小雏鹰又温柔地叫唤了一声,似乎在说:“好兄弟,我知道你对我好着呢!”
石头惭愧万分,笨拙的抱起小雏鹰:“我是个笨人,差点害了你。我看看你的伤口怎么样了?”
此时,红日已经西斜,洞里本就微弱的光线几乎消失。
隐隐约约中石头看见小雏鹰的伤口已经消肿,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在狭小的洞中辗转,寻觅最亮的一处地方。
经过反复验证,他确定自己所见,嘴巴情不自禁张得老大,声音在喉咙里呼之欲出,可是却始料未及地被卡住。
小雏鹰感受到石头几近疯狂的欣喜。他拍动翅膀,轻轻拂过石头的脸。
“小雏鹰!”石头终于开口了,胸脯剧烈起伏,“你不会死了,你的伤好了!你不会死了!”
“咕咕!咕咕!咕咕!”小雏鹰用力扇动翅膀,转了一个圈,又重回石头的怀抱。
石头把脸紧紧贴着小雏鹰,他们仿佛共用一个生命,无论谁活着都代表这里没有死亡。
“对了!”石头突然醒悟,“这神农鞭说它能解毒!一定是刚才它套在你脖子上的时候解了你的毒。”石头捡起被遗忘的恩人仔细端详。
“神农鞭啊神农鞭,原来你真是个神物。小雏鹰,来,套上它,你现在的毒可能还没有完全解呢!”
小雏鹰从石头怀中挣脱出去,一步步往后退。
“干嘛躲呀?这回我不是要勒死你,它能给你解毒呢!”小雏鹰的身体摇晃得更加厉害,“好吧,都是我的不对,刚才吓着你了。那么我们现在就先不套它,如果你的肿没有完全消,我们再用它行吗?”
小雏鹰如释重负,不再摇晃身体,回到石头身边,乖乖坐下。
石头伸出手抚摸着他的羽毛:“小雏鹰,你好了以后可要飞出去啊,别像我困在这里,你去找你的爹和娘吧。我也想我的爹和娘。呜呜呜!”
石头想到自己或许再也见不到爹和娘,悲痛得嚎啕大哭。
小雏鹰用翅膀轻轻地拍打着他的背,似乎在说:“别哭了,别哭了,有我在,你死不了。”
“嗯,小雏鹰,你渴了吧,喝点水。”
石头指指唯一一处浅水洼,在此之前神农鞭在这里享受过浸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