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羽健有些压不住火,谁规定的?筒直瞎胡闹。
管事的告诉他,是皇帝下达的圣旨,上面明确规定驿站的各类收费价格,整个大周朝都是统一的,毛大人可有疑问?
毛羽健气呼呼的,本官用车用马从来不交钱。
管事的告诉他,以后谁都得交钱。故内阁首辅黄大人刚刚离京,他便是花钱租用驿站的车马。还有国子监祭酒徐先生,两天前进京向陛下禀告也是租用驿站的车马,其花费会在返回衙门后报销,并无什么不妥。
毛羽健被人教训一顿,心中更为恼怒,质问管事之人,你家驿丞在哪,让他出来答话。
管事之人言道:“我就是驿丞!”
李自成官居兵部主事,负责大周朝遍布各乡村的驿站改革。同时,他还给自己讨了个小官,广安门驿站的驿丞。
李自成知道对方是毛羽健,是个专门负责提意见的监察御史,曾经拜读他写给皇帝的奏疏,并赞同他在奏疏里的很多观点和建议。
今日一见,李自成对他的好印象烟消云散。
一个极力攻击驿站弊端的人,居然是一个处心积虑赚驿站便宜的人。你所反对的,憎恶的,难道是你自己?
毛羽健听说驿站来了个李自成,以前是皇帝身边的护卫,像这种任人唯亲的行为,作为言官队伍的一员,毛羽健是准备写奏疏批判的。
这李自成不但成了兵部主事,还管理大周朝的几十万驿卒,未免过于重用他了。
毛羽健原本就带点气,现在见李自成居然“欺负”到自己头上,更是义愤填膺。你兵部主事怎么了?六部的那些尚书、侍郎品级高吧?见到言官一样要小心谨慎,多少会给几分面子。
我只是用你的车马,这也得要钱?
李自成告诉他,“这是规矩,朝廷新颁布的。陛下说了,连他本人也需要遵守。”
毛羽健带的几个人围了上来,大有动手打架的意思。
李自成可不怕,他当过兵,原本功夫就不错,跟随皇帝后又刻意的练过,寻常三五个人不是他对手。更何况,他是驿丞,这里的驿卒是他小弟,属于主场作战,还能怕了对方这几个人?
果不其然,见驿丞有难,周围很快聚过来一帮驿卒。
毛羽健见势头不对,看来今天这免费的车马是用不上了。
“咱们走!”
毛羽健要走,李自成并不阻拦。他不怕事,但也不想惹事。
有个声音响起:“站住!”
李自成惊奇的发现,刘文炳又来了。
为什么说“又”昵?李自成最近好几次见到刘文炳,都是在这个驿站里。
他每次来,似乎都没什么好事。
这一次,他冲着的不是驿站,不是李自成,而是毛羽健。
毛羽健属于言官,品级不高,但走路横着走,连皇帝都敢骂。唯独见到锦衣卫,毛羽健怂了。
对方不止是锦衣卫,而且是锦衣卫的核心人物之一刘文炳。官员们私下里议论,说这小子是一个比胳养性都可怕的狠角色。
毛羽健认错,不该在驿站耍威风,现在就走。
“谁让你走了?”
刘文炳没有动武,他要好好的与毛羽健讨论问题。
“你在给皇帝的奏疏里痛心疾首,对官员及亲属滥用驿站车马的现象猛烈抨击,为何今日却要做那一丘之貉?”
毛羽健被人揭老底,心中是极为愤怒的,可对方是刘文炳,他又不敢表现出来。
“刘大人误会了。”
误会?刘文炳笑着走到他身前,直到距离很近才说道:“我可比你来得早,从你进入驿站就一定盯着,
你做了什么事,说过什么话,我是一字不落都知道。你跟我说误会,敢问误会在哪里?”
毛羽健平时最擅长说话,尤其擅长攻击人,现在却没话说。
刘文炳一直盯着自己,那麻烦可大了。
毛羽健干脆利索的认错,再也不敢了。
刘文炳任由他点头哈腰,并不阻拦,却也不怜悯。
“都抓起来吧!”
毛羽健的小弟不敢反抗,选择束手就擒。
毛羽健再不辩解没机会了,他问道:“刘大人,下官虽贪图驿站的小便宜,却不至于被抓吧?”
刘文炳不屑的说道:“你不是被抓,是小命快要丢了。”
贪小便宜罪不至死,在皇帝面前胡说八道也忍了,但是你设局陷害黄丙才,为此还害了两条人命,我就不得不让你血债血偿。
毛羽健急道:“下官并不认识黄丙才,更没有害人啊!”
刘文炳很潇洒的冲李自成挥挥手,哥们走了!
见毛羽健还在喊冤,刘文炳言道:“一会到了诏狱,让你品尝锦衣卫的十八般刑具。等到用完刑,你再告诉我,到底冤不冤。”
英国公古惟贤和内阁的苏茂相从谈判场刚下来,两人都是一身的汗,和人家唇枪舌战是非常消耗体力
的。
现场没有别的人,古惟贤问:“苏阁老,你说陛下到底怎么想的?”
苏茂相参与过女真人来之前多次准备会议,大概知道皇帝的意思。
“陛下当然想消灭女真,只可惜时机还不成熟,陕西的叛贼还有两伙,青海的察哈尔骑兵没有返回,夷州的水师也没法赶到。再有一个月,最多两个月,等这些事情都了结,陛下根本不会再提什么和谈。”
古惟贤感叹:“陛下真能沉得住气,满朝都是反对和谈的奏疏,恨不得把咱俩生吞了,陛下不但‘一意孤行”而且还不做解释。”
“身为一国之君,自然要有君王的气概,陛下宁愿被人误解,因为误解迟早会消除。最要紧的,陛下敢于冒天下之大不韪,他早已明明白白的说了,和谈是他的主意,我俩只是奉命行事。”
古惟贤感叹:“真乃明君也!”
从皇帝还是信王的时候,古惟贤便让出自己的住宅做信王府,在皇帝登基时出力不小。做宗人令之后,皇帝对他信赖有加。
古惟贤已经是世袭的国公,个人前途方面没有进步的空间,但他感受到安稳。皇帝是个明君,而且是非常容易相处的那种,古惟贤可以放开手脚做事,丝毫不担心个人安危。
现在皇帝给他的差事有点棘手,但古惟贤愉快的接受,这证明皇帝对他的信任。
与古惟贤搭档的是苏茂相,两人紧密配合,既要让女真人感觉和谈有望,又必须让和谈无限期的进行下
去。
就在刚才,古惟贤提出女真必须交出几个人,一个是从皇宫跑去投降的葛九思,一个是在翰林院做过侍讲的孙之懈,这两个人不交出来,没得谈。
女真这边的阿敏没敢答应,毕竟两人到了女真后很是受宠,是否归还他们还需请示大汗。
古惟贤要的就是这个效果,赶紧派人快马前去请示,不要耽误和谈的进度。
这还不耽误昵?一来一回要浪费多少时间?
阿敏当即表态,不用请示了,你说还就还,这个主我做了。
然后,苏茂相就开始讨论归还辽阳和沈阳的事情,双方一阵对喷,最后也没有达成一致。
苏茂相传达皇帝的意思,现在满朝文武都在反对和谈,如果女真不能归还一些城池,恐怕皇帝未必能顶住压力。
到底归还多少,归还哪些,双方争执不下。
刚休息没多会,女真那边派人来催,继续吧!
古惟贤和苏茂相虽不高兴,但也不能失礼。
他俩至少能判断,女真人谈判的诚意是很足的,只不知能让他们保持多久。
大周朝有了新的内阁首辅,李国普工作积极性很高,让皇帝有了休闲的时间。
公孙剑总算松了口气,找柳如是在后花园中弈棋,刚下了没有两盘,刘文炳找来了,号称破案了。
破什么案?
公孙剑刚才就想找他,是时候出趟宫,离开京城去顺义,他的皇长子出生了,至今还没有见过。
对大周朝来说,皇位后继有人,这是一件应该普天同庆的大事。甚至有大臣提出,应该把皇长子,以及诞下皇子的陈昭仪,全部宣召回宫。
公孙剑没同意,这是皇长子,不是嫡长子。按规矩,大周皇位的第一顺位继承人是皇后周婉言生下的第一个男孩,虽然暂时还没有。
当然了,这是个说辞,公孙剑不愿喊他们回来,主要原因是保密。
生下皇子的不是陈圆圆,而是古灵儿,这个消息不能泄露。
为了平息舆论,公孙剑下诏,晋升生儿子有功的陈圆圆为贵妃。
与此同时,生下双胞胎女儿的田秀英成为皇贵妃,另一名妃子袁梦荷伺候两人有功,升为贵妃。
大臣们很无语,如果说陈圆圆为皇家诞下子嗣,成为贵妃是应该的。怎么生女儿的品级更高,伺候月子的都是贵妃。
在公孙剑的后宫中,一名皇后,两名皇贵妃,两名贵妃,只剩下外人不知的懿安皇后古灵儿,以及新入宫被册封为昭仪的柳如是。
大臣们虽有微词,却没几个真正提出反对。原因在于皇帝的自律,身为帝国皇帝,他只有个位数的妃子,这在历朝历代都是很罕见的。
刘文炳和皇帝商量半天出宫去顺义的事,这才想起今天来是汇报工作的,前任内阁首辅黄立极的小公子杀人一案,已经调查清楚。
公孙剑听他继续说,到底谁干的?
“说来很可笑,幕后黑手与黄阁老没仇,与他家小公子也没仇,他单纯只是在另外一件事情上发泄情绪。”
“别卖关子了,快说!”
刘文炳公布答案:“监察御史毛羽健。”
公孙剑想起来了,不就是包养小三被夫人千里之外追来殴打的那位吗?
还上了一道奏疏,陈述大周朝的驿站百病缠身,建议朕裁撤驿站。
刘文炳感叹:“陛下脾气真好,毛羽健上了那么多道奏疏,单是微臣知道的,他就冒犯陛下好几次。一提到毛羽健的名字,陛下想到的不是八卦就是建议,根本没有骂人的事。”
公孙剑是真的没在意,每天那么多道奏疏,规劝他个人行为总有十来份。有道理的还会看看,满嘴喷粪的直接留中,他秉承“有则改之无则加勉”的态度,从未因为被冒犯处分大臣。
“快说说,毛羽健为何要陷害黄丙才?”
“毛羽健这人小肚鸡肠,他夫人从家乡赶来殴打小妾,他便把仇恨记在驿站头上,为此不遗余力的搞破坏,实则本人也在贪便宜。”
刘文炳把广安门外驿站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连皇帝都骂,道貌岸然的小人。
刘文炳继续道:“黄丙才出事就是在广安门外驿站,被人告御状其实幕后推手是毛羽健。这位毛御史性格非常拧,他找人告状不成,心里不平衡,把他对驿站的恨转移到黄丙才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