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荣听到的声音,自然是侍臣的惊问声。柴荣不觉自己也好笑起来,转而想起梦中情景,觉得非常不祥,于是起身对侍臣说道:“朕这个梦很不吉利,想是天命快到了。”侍臣答道:“陛下春秋鼎盛,福寿正长,梦中的事情不足为凭,请陛下安心!”
柴荣说道:“你们哪里能知道?朕不妨和你们说明白。”于是梦里的事情,略述了一遍。侍臣自然劝解和宽慰他。偏偏柴荣做梦以后,病情更加沉重。到了显德六年六月,柴荣病情加剧恶化,召见范质等人入宫接受遗嘱。柴荣说道:“朕准备立梁王宗训为太子。另外王著是我在藩镇府第的老人,朕如果一病不起,应当起用他为宰相。”范质等人出宫,私下议论道:“王著终日醉生梦死,哪配当宰相!千万不要泄露这话。”众人点头会意。
这夜柴荣病崩于万岁殿中,享年三十九岁。可怜正值青春年华的新皇后,正位不过几十日,忽然遭此变故。梁王宗训,年仅七岁,哪里晓得什么国家大事。眼见是寡妇孤儿,艰难度日。宰相范质等领受遗命,奉着七岁的孩童登上了帝位。翰林学士兼判太常寺窦俨,追上先帝尊谥,为睿武孝文皇帝,庙号世宗。这年冬天,葬于庆陵。
柴荣在藩镇的时候,很注意韬光养晦。等到他即了皇帝之位,在高平大破北汉入侵之敌,人们开始佩服他的英勇神武。他统率军队,纪律严明,没有人敢违反。攻打城市面对敌寇,飞石流矢落在他身边,别人都惊慌失色,而柴荣面不改色、镇定自若,应付机变决定策略,出人意料之外。又勤勉治国,各个部门的簿籍,过目不忘,发现奸人粉碎隐患,洞察秋毫犹如神明。
柴荣在闲暇之时,便召见儒生文人诵读前代史书,商榷其中主旨大义。生性不喜好乐器、珍宝一类东西。经常说先帝太祖郭威姑息惯养,酿成了王峻、王殷的大恶,致使君臣的情分有始无终。所以百官群臣有过失,他就当面对质斥责,服罪改过就赦免他,有功就重赏他。文武人材一齐任用,各人发挥自己的才能,大家无不畏服他的严明而又怀念他的恩惠。
柴荣因此能攻破敌国拓广领土,所向披靡,一往无前。然而使用刑法过于严厉,百官群臣奉职办事稍有做得不好的,往往处以极刑。即使平素再有才干、名望,也没有一点宽容。不久自己也觉后悔,最后几年逐渐放宽。去世之日,四方远近都哀悼仰慕他。
后周幼主柴宗训继位之后,一切政事都由宰相范质等人主持,尊符氏为皇太后。朝中大臣,也有一番升迁。宋州节度使兼检校太尉韩通,调任郓州节度使,仍充侍卫亲军副都指挥使。许州节度使赵匡胤改为宋州节度使,仍然担任殿前都点检,兼检校太傅。封晋国长公主张氏,也就是张永德的妻子为大长公主。又令驸马都尉兼检校太尉张永德,为许州节度使,进封开国公。所有范质、王溥、魏仁浦、吴延祚四人,均加公爵。
北面兵马都部署韩令坤,上奏打败辽骑五百人于霸州。朝廷因为国遇大丧,不便用兵,只是下令边境各将固守,不要轻易出师。
与此同时,李璟因金陵距后周国境只隔了一条长江,觉得非常不安全。他见洪州地势险要坚固,居于长江上游,便召集群臣商议迁都。群臣大多数不愿意迁都,只有枢密副使、给事中唐镐鼓励迁都,于是李璟命令按照都城的体制来规划豫章。
南唐自从惟上动用军队和割让长江以北土地,向后周臣服以来,每年按时上贡进献,国库储备空虚耗尽,钱币越来越少,而物价猛涨。礼部侍郎钟谟请求铸造大钱,一当五十,中书舍人韩熙载请求铸造铁钱。南唐主开始都不采纳,钟谟陈述请求不止,于是听从。当月,开始铸造一当十的大钱,钱上文字为“永通泉货”,又铸造一当二的钱,钱上文字为“唐国通宝”,与唐开元钱同时通行。
不久,后周柴宗训封皇弟柴宗让为曹王,改名为熙让。封柴熙谨为纪王,柴熙诲为蕲王。
南唐太子李弘冀去世后,有官员引举他浙西的战功,将谥号定为武宣。句容县尉张洎上奏道:“太子的德行,主要在于孝敬。如今根据武功而定谥号,不符合防微杜渐而注重德行的原则。”于是改谥号为文献,李璟又提升张洎为上元县尉。
南唐礼部侍郎、知尚书省事钟谟多次奉命出使进入后周,将后周柴荣的命令传达给李璟。柴荣和南李璟都很厚待他,钟谟于是仗着这些在国中骄横跋扈,尚书、中书、门下三省事务都加干预。
文献太子总理朝政的时候,钟谟请求兼任东宫官职却没得到,于是荐举与他相好的阎式为司议郎,掌握各个部门奏报文书。李德明之死,唐镐参预其中阴谋,钟谟闻悉唐镐接受贿赂,曾当面质问他,唐镐很恐惧。钟谟与天威都虞候张峦亲善,多次在私宅中屏避他人谈到半夜。
唐镐对李璟说他们的坏话:“钟谟与张峦的气质族类不同,但来往非常亲密。钟谟多次出使中原,张峦是北方人,恐怕他们有不同寻常的阴谋。”又说道:“‘永通泉货’字样的大钱民间有很多人伪造,犯法的人不少。”到文献太子去世,李璟准备立他同母弟郑王李从嘉为继承人,钟谟曾经和纪公李从善一同奉命出使到后周,相互关系深厚友善。
钟谟对李璟说道:“李从嘉德行轻浮志趣懦弱,又酷信佛教,不是当人主的材料。李从善果敢决断、凝炼持重,应该做继承人。”李璟因此发怒。不久改封李从嘉为吴王,尚书令、知政事、居住东宫。钟谟又请求命令张峦率所部军队巡逻京城。李璟非常不悦,于是下诏披露钟谟越职侵权的罪状,将他贬谪为国子司业,流放饶州,贬谪张峦为宣州副使。不久,将他们都杀了,同时废止了永通钱。
再说辽主耶律述律,沉湎酒色,无意南侵。当关南各州失守的时候,他曾经对左右道说道:“燕
南本是中原之地,如今归还给他们,有什么可惜呢?”北汉主刘钧,因为屡战皆败,也不敢轻易前来生事。不过三国边界相连,彼此的将士们难免有些摩擦,偶尔有些争执和纠纷。自从后周朝廷下令严守,边境还算安定。
再说南汉主因为中书舍人钟允章,是他藩镇的旧日幕僚,所以提升他为尚书右丞、参政事,十分重用。钟允章请求诛杀扰乱法令者来肃正朝廷纲纪,南汉主不能听从,宦官听说后,非常憎恨他。南汉主准备在圜丘祭天,祭祀前三日,钟允章带领礼官登上祭坛,四处观察指挥安设神主牌位。
内侍监许彦真望见此情,说:“这是阴谋造反!”立即带剑登上祭坛,钟允章叱责他。许彦真入宫,报告钟允章准备在祭天的日子发动叛乱。南汉主却说道:“朕待钟允章优厚,岂能有这种事情!”南汉的玉清宫使龚澄枢、内侍监李托等人共同作证,认为许彦真的话是对的。
南汉主于是拘捕了钟允章,关押在含章楼下,命令宦官和礼部尚书薛用丕共同审讯。薛用丕平素与钟允章友善,告诉他必定不能免死。钟允章抓住薛用丕的手,流泪说道:“老夫今日如同案板上的肉罢了,本该被仇人所宰割烹煮。只恨钟邕、钟昌年纪幼小,不知道我的冤屈。等到他们长大了,您替我告诉他们。”许彦真听说这话,骂道:“反贼还想让他的儿子报仇呢!”便又禀告南汉主说道:“钟允章同他两个儿子共同登上祭坛,暗中有别的祈祷。”于是将他们全都斩首。从此宦官益发骄横。
南汉主在圜丘祭天,宣布大赦。不久,任命龚澄枢为左龙虎观军容使、内太师,军队国家的事情全部取决于他。凡是文武百官有才能的和进士第一名、或和尚道士谈得来的,都要先施了宫刑,然后才能进用,也有自行阉割来请求进用的,也有赦免死罪而接受宫刑的,因此宦官接近二万人。尊贵显赫当政的人,大多是宦官,称读书人为门外人,不得参预政事。
后周进攻秦州、凤州的时候,后蜀国中人心惶惶。都官郎中徐及甫以有雄才大略而自负,仕途坎坷不得志,便暗中勾结党羽,阴谋拥立前蜀高祖的孙子少府少监王令仪为君主。因为后周军队撤退,此事作罢。但是他同党中有人告发,后蜀主于是下令拘捕了他,徐及甫自杀。
后周端名殿学士、兵部侍郎窦仪出使南唐,刚好天下大雪,李璟于是准备在廊檐下接受诏书。窦仪说道:“使者奉持诏书而来,不敢有失从前旧礼。倘若害怕雪花沾上衣服,请求等待他日。”李璟无奈,只得在殿前庭院拜受诏书。
此时,辽主派遣他的舅舅出使到南唐,泰州团练使荆罕儒招募刺客杀他。南唐派人夜晚在清风驿宴请辽国使者,喝到酣畅之时,使者出去解手。许久还没回,前往探视,使者已失去了头颅。从此辽国与南唐断绝了关系。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