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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2、092

    单膝跪在地上, 大腿在流血的男人赫然是石大头这个所有人眼里憨厚,少言寡语,大家所公认的老实人。

    对于他, 沈一飞和秦渝都有点印象, 可这印象很模糊, 就像雾里看花一样, 回忆起来,都记不起几件跟他具体相关的事。

    唯一的印象,就是他经常活跃在他们周围,总是跟在聒噪自来熟的吴峰后面,但存在感非常薄弱,他不说话,基本上没人能注意到他, 以至于今天两人都要在脑子里想好几秒才能记起他的名字。

    初一看,很意外, 但现在想来, 这又是意料之中的事。

    他这样欺骗性的外表和平时低调的表现, 非常适合从事谍报事业,正所谓大隐隐于市,石大头凭借先天出众的条件打入了他们内部, 如果这次不是他自己暴露了, 他们根本没法将他揪出来。

    沈一飞的心情很沉重, 上辈子在爆炸中,他的两条腿都残疾了, 随后就退了伍,没再回过江市部队,完全不记得部队里是否有这么个人。

    如果石大头没死在那场他们精心策划的爆炸中, 那他将一直潜伏在部队里,传递消息,搞破坏!害死了那么多人,他甚至可能全身而退,善始善终。

    不过这一点,他没法逃了。

    石大头右手和右腿各中了一枪。见自己已经暴露,他也不装了,敛起了平素憨厚老实无害的笑容,耷拉着眉眼,整个人的气质瞬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由一个无害的农村壮小伙瞬间变成了一个吊梢眉,眼神阴毒的危险分子。

    “想不到我竟然栽在了你们手里。”石大头阴笑,笑容不达眼底,目光阴冷,显得不怀好意。哪怕中了两枪,他也面不改色,一看就是个对他人狠,对自己更狠的东西。

    看到这样的他,但凡认识他的人都觉得非常陌生,简直不敢相信这是跟自己一起出生入死过的同志。

    石大头把众人的诧异的目光收入眼底,讥诮地说:“怎么?很意外?你们在部队里搞这种事,不就怀疑是有内鬼吗?”

    先前部队里甚嚣尘上的传言,什么虞三娘要醒了,覃秀芳天天给她熬粥之类的,都是引他上钩的鱼饵。他现在真上钩了,他们有什么好意外的?

    沈一飞神色复杂地看着他:“当初抓捕老六那天晚上,看到我们出现,老六非常意外,说不可能。想来应该是你另外给他传递过信息,至于周家人,不过是一颗保护你的□□罢了!你们真是好谋划,让我们一点都没对你起疑。”

    石大头就一直住在部队,还参加了特别行动小组,他可比刘彩云那种从周家成身边旁敲侧击得来的消息靠谱多了。哪里还需要刘彩云从周家成那里旁敲侧击搞消息。

    现在想来,老六他们之所以这样大张旗鼓的花钱让刘彩云搞事,最重要的目的只有一个,就是掩护石大头。果然,他们也没有怀疑部队里面有内鬼。

    “能让他们花如此多心思保护的人,除了云狐,没有其他人了。”沈一飞肯定地下了结论。

    石大头瞳孔骤然一缩,吃惊之余又笑了:“观察细致入微,不放过每一个细节,输在你们手里,我不冤!”

    他坦荡荡的承认了。如今沦为阶下囚,再狡辩也无用。

    这话一出,所有的人都震惊了。

    他们从来没想到过大名鼎鼎苦心抓捕的云狐一直潜伏在他们身边,跟他们朝夕相处,同桌而食,同寝而眠。

    只能说,这个人潜伏得真够深的。

    这次要不是他亲自动手了,他们根本抓不住他。

    沈一飞看着石大头:“你本来可以藏在幕后继续指挥他们的,这次为什么要亲自动手?是手底下的人不够了吗?”

    石大头诧异地扬起毛毛虫般黑乎乎的眉毛:“小子厉害,长江后浪推前浪,这也能猜到!”

    原来如此,难怪前世没听说江市有什么大案要案发生。想来当初那场爆炸,石大头的人也炸死了大半,手里无人,又完成了一桩壮举,跟上峰有了交代。上面肯定更重视他这枚棋子,他就继续潜伏了起来。

    而这辈子,他手底下的人同样没了,但他功劳没立下,怕是无颜去见上级,上面还会给他施加压力。石大头不得不再次出手。

    这个人也真的非常厉害,以小博大,若不是老板娘最后幡然醒悟,后悔了,他的计谋还真成功了。那天婚宴去了如此多的大人物,这些人出事,对江市部队是个重大的打击。

    而他当时也在场,可能还会受点伤什么的。老板娘也炸死了,死无对证,这样一来,既完成了任务,他又能继续潜伏,逍遥法外。

    毛政委面色严肃地看着石大头,他真的没想到,问题竟然出在他手底下的兵身上。对于石大头这个人,他唯一的印象就是这是个憨厚得连话都说不利索的老实人。

    如今这个“老实人”深深地给他们上了一课,让他再也不敢小觑对方。

    “抓起来!”毛政委下了令。

    两个持枪的战士上前。

    石大头立即叫住了他们:“等一下,我能问问,你们打算怎么处置我吗?”

    说着,他的手按到了腰上。

    那一处衣服下面有一个圆弧形的硬邦邦的东西,形状非常像□□。

    沈一飞心里一凛,立即喝止了两个战士:“出去!”

    毛政委也意会过来。果然不愧是云狐,狡诈如狐,还留了后招。他让两个战士退出病房。

    “云狐,你逃不了的,束手就擒吧,我党的政策你清楚,坦白从宽,抗拒从严,你只有配合我们才有一线生机!”

    即便有□□,毛政委他们也不惧,前后十几把枪对准了他,只要他稍有意动,马上就能将他打死。他的手不会比他们的枪子更快。再说,云狐要是存了死志,他早拉了□□,不会等到现在。

    既然他不想死,那正好,他们也不想他现在死。

    好不容易能抓到敌方隐藏得如此深的谍报人员,这是将江市所有残余反动势力一网打尽的好机会。只要撬开了石大头的嘴,他们不但能肃清江市的反动势力,而且还能顺藤摸瓜,找到他的上级,牵出另外一条线,揪出更多的反动分子。

    所以哪怕恨极了云狐,他们也不会轻易让他死。他活着的价值比死了大多了。

    石大头显然也很清楚自身的价值,有恃无恐:“生机?什么生机?如果你是说在将牢底坐穿,这个条件恐怕没那么吸引人。”

    “那你想怎么样?”毛政委看着他还在流血的大腿,“拖下去,对你没好处!”

    他这伤虽然不致命,但一直在流血,要是不止血,时间长了,他最终会因为流血过多而死。

    石大头狮子大开口:“想要我投降招供可以,但你们得保证,不会杀我,也不会囚禁我,等我交代完之后,给我一千大洋,送我去港澳。”

    这种离谱的要求,毛政委自然不可能答应:“云狐,这种条件我们不可能答应。我只能保证,只要你所给出的消息属实,不会判你死刑,只要你积极改造,总有出来的那一天。”

    石大头笑了,态度狂妄自大:“要不是那个臭娘们临时反悔,摆了老子一道,你们现在都已经死光光了,根本没有跟我谈条件的资格。”

    这也是他听说虞三娘还活着,迫不及待深夜潜入医院出手的原因。他实在恨极了这个女人,要不是她临时反悔,自己如此完美的计划怎么会功亏一篑?关键是这女人临死前竟然还想供出他,这种祸害绝对不能留。

    果然,这个女人天生就是来跟他作对的,死了都要坑他一把。只恨,她没落到他的手里。不然,他一定让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你也说要是,云狐,你这么聪明的人,应该清楚,这世界上就没有如果这个可能。事到如今,你只有一条路可以走,那就是投降!”徐政委冷冷地说。

    石大头目光微微下垂,低头看着自己手腕上那只磨花了的手表,嘴角弯起,露出一抹极其诡异的弧度:“是吗?那倒未必!”

    话音刚落,外面突然传来砰砰砰的枪声,突兀又急促。

    “去看看!”毛政委一挥手,秦渝立即带了一队人马出去。

    他低头看着像条狗一样跪在地上动弹不得的石大头:“又是你们的人?我倒要看看,你们到底有多少人来送死!”

    话还没说完,又听到外来轰地一声,似乎是什么东西炸了,紧接着,头顶的电灯忽地一闪,灭了。

    四周一片漆黑,病房里陷入了短暂的混乱,紧接着响起砰砰砰的几声枪响,子弹在病房里乱窜。沈一飞和毛政委等人,立即找到掩护物体,藏了起来,举起枪朝枪声的方向打去。

    一两分钟后,枪声停了下来。沈一飞擦了一根火柴,照亮了病房,石大头先前跪的地方已经没有了人影,只剩下一滩还没干涸的血迹。

    “跑了。”他起身,循着血迹的方向找到了窗台,窗台上也蹭了一些红色的鲜血,“应该是从这里跑的,我带人去追。”

    毛政委颔首,又立即吩咐剩下的人:“带着人去挨个病房的搜查,再派人每层安排几个战士看守,以防云狐窜进了病房里。”

    ***

    石大头拖着在流血的右腿,半个人都靠在男人身上,呼吸间闻到了浓郁的□□味。医院前门传来了交火的声音,从前门走行不通。

    男人拖着他去了医院后面的树林子里。现在天很黑,伸手不见五指,方便了他们逃跑。

    但石大头的腿上中了弹,一直在流血,子弹也没取出来,步履维艰,每次稍微一使劲儿,本来就火辣辣痛得厉害右腿更痛了。

    走了几步,他就气喘吁吁,浑身直冒汗,钻心的痛从右腿和右手上传来。

    如果是以往,他可能还有逃脱的可能。但如今江市已经是□□的天下,他们的地下势力在上次就已经被拔除了大半,只余极少数的人逃脱了。

    为了配合今晚的行动,他们又倾巢而出,事到如今他手里已经没人了,根本没有人来接应他,藏匿他。

    石大头头脑非常清醒,他这样逃不了。

    “放我下来。”他对扶着他的男人道。

    男人犹豫了一下,声音沙哑像锯子在锯铁板一样,非常难听:“要走一起在!我背您!”

    说着就蹲在了石大头面前。

    这个声音非常陌生,不过他们这种地下人员,很多只闻其名,不见其人,面对面认不出来都常见,许多人一辈子都没见过。很可能第一次见面也是最后一次见面。

    石大头爬到了对方身上,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许老四。”男人粗噶的声音响起。

    石大头回忆了一下名单:“许昌星,家里排行老四,江湖人称许老四,打铁的。”

    许老四见他说出了自己的来历,点头道:“是的。我今天的任务就是掩护你离开江市,走吧!”

    许老四不愧是打铁的,身体非常壮,身上的肌肉虬起,一块一块的,背硬邦邦的,力气非常大,背着石大头这么一个大男人似乎也毫不费力。

    他背着石大头拼命地往前冲,速度非常快,比扶着石大头走都要快。

    伏在他的背上,石大头很诧异,没想到这个打铁的力气这么大,今晚天这么黑,说不定他还真的能逃脱。

    不知在林子里走了多久,感觉医院的枪炮声和嘈杂的吵闹声离他们越来越远了,最后耳朵边只有许老四脚猜在地上发出的脚步声和急促的喘息声,胜利似乎遥遥在望。

    时间一长,可能是失血过多的原因,石大头感觉脑子有点晕,精力也不是很好。他趴到了许老四的肩上,然后碰到了热乎乎的汗水。

    许老四浑身发热,背后的衣服都被汗水给打湿了。

    对方这么累都没叫一声,也没要放弃他的意思。石大头有点感动,郑重承诺:“老四,这次咱们要是能逃出生天,去了台湾,我一定向上面给你请功!”

    “谢谢!”许老四听了这话,似乎干劲更足了,背着他又加快了速度,在树林里狂奔。

    只要跑出这片树林,在树林的边缘有一条河,沿着河流往下,就能离开江市。他们在这里藏了一条船,这地方不通河运,仅仅只有这一条船,只要上了船,他们就可能有逃脱的机会。

    只是不等他们逃到河边,后面远处的树林里忽然出现了微弱的光亮。

    渐渐的,这亮光越来越近,似乎就是往他们这个方向而来的。而且后面还有狗叫的声音,那狗似乎嗅到了血的味道,往他们的方向狂吠,叫嚣个不停。

    糟了,他的血给对方留下了线索,对方追来了。

    许老四显然也清楚这一点,脚步加快,提起了速度。但他背着一百多斤的人在漆黑的树林里摸黑跑了几里,就是再好的身体也有些吃不消,因此没跑几步,速度就慢慢降了下来,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石大头看着前方幽暗的树林,片刻后说:“放我下来,你自己走吧!”

    事到如今,两个人显然逃不了。

    但许老四的手没有放松,背着他,哧溜哧溜地埋头往前走。

    石大头没再说话,似乎是有点触动。

    又跑了一会儿,身后的手电筒光越来越近,晃过来,依稀发现了他们的踪影。

    “云狐,投降吧,你的同伙都被抓走了,你逃不了的!”

    随着这声音响起的,还有几道枪响。

    对方见他们不停,几发子弹打了过来,其中一枪从他们身边擦过,石大头没有感觉到疼痛,但他听到了许老四的闷哼声。

    “打中你了?”石大头根据刚才子弹擦过的声音的方向,摸到了许老四的手臂,手心传来温热湿润的触感。

    他的心不住地下沉。如今许老四也受了伤,那他们还怎么逃?

    “放我下来,许老四,这是命令!”他大声说。

    许老四可能也是有点吃不消了,将他放了下来,然后拔出□□,拉下了保险栓,大声说:“您快走,穿过这片林子,只有四五百米远就是河边了,船在那里,您快去,我把他们引开!”

    能活着谁想死,石大头自然也想跑。但他中弹的不光有右手,还有右腿,腿上的伤一直没处理,现在站在地上就钻心的痛。

    几百米对现在的他而言无异于天堑,况且他的手也受了伤,能不能划动船桨也是一个问题。

    石大头自知逃跑无望,可能是许老四舍身相护的这份情义,也可能是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他头一次滋生出了好心:“我走不了,你走,枪给我!”

    “不行,我的任务是保护您。”许老四说什么都不答应,“您快走,快……”

    石大头也想走,但他的腿要能走啊。许老四这么憨,他恼怒地说:“这是命令,快点,先把枪给我!”

    许老四犹豫了一下,将枪给了他:“您快走吧,我给你断后。”

    石大头接过枪,然后从腰上拿出一个圆滚滚的东西,丢给了许老四:“这颗□□里藏着江市人员的联系名单和方式,还有附近几个县市的联络名单,你交到上级那里,□□里有上级的联络方式。就说,云狐无能,辜负了党国的栽培!如果你被□□抓住,就拉动□□,毁了名单,绝对不能让这份名单落入到□□的手里,听清楚了吗?”

    许老四的不离不弃,让石大头对他信任了许多,将最重要的东西交给了他。

    许老四意外极了:“不……”

    石大头不耐地打断了他:“这是命令,他们追来了,快给老子滚!”

    这话一落,后面的追兵又近了一些,一道手电筒的光芒打了过来,好巧不巧正好照在了许老四的脸上。

    这是一张无比熟悉的脸,让他心惊的脸!

    看清楚了许老四的长相,石大头诧异得两只眼睛大睁:“是你!”

    他二话不说,提起枪对准对方,扣动了扳机,速度快如闪电。

    但枪声却并没有响起,石大头不信邪,又快速扣动了好几下扳机,还是没有子弹射出。

    他这才意识到,这把枪里根本就没子弹,他中了对方的计。

    “好你个阿荣,没想到老子半世英明,骗过无数人,竟然最后反而被你骗了。”连番受挫,极大地打击到了石大头的自信心。

    就这么一晃神的功夫,沈一飞他们已经追了上来。

    阿荣将□□塞给了沈一飞:“你要的东西在里面!”

    说完,他弯腰提起石大头的领子,一拳头砸到了石大头的脸上,下一拳头打在了他的鼻梁上,石大头痛苦地叫了一声,喷出大口的血。

    有战士看到阿荣不要命的打法,怕他将石大头给打死了,想上去阻住,但被沈一飞拦住了:“让他发泄!”

    阿荣像一只失去了伴侣的野兽,疯狂地攻击石大头,几分钟就将石大头揍得面目全非,整个人像一摊烂泥一样,倒在地上。

    沈一飞这才上前拦住了阿荣:“够了,现在打死他,太便宜他了,让他接受人民的审判,身败名裂,万人唾弃地走向灭亡。”

    “啊啊啊……”阿荣转头一拳打在了旁边的树上,发出痛苦的嘶鸣声。

    沈一飞安排人将石大头拖了下去,自己站在一边,默默地看着阿荣发泄。

    过了一会儿,后面传来了女人的声音。

    “一飞,阿荣姐夫,姐夫,你别这样,吓到小唯了!”覃秀芳抱着小唯在王博的陪同下过来。

    听到小唯的名字,他抬起一双赤红的眼睛,看着流有虞三娘血脉的孩子。

    小唯看到他浑身是血的样子,小眼睛里充满了害怕和心疼,他张开了两只小胳膊:“姨父,我要姨……”

    一句话击溃了这个高大的汉子,他张开双臂,抱住了小唯,失声痛哭出来。

    覃秀芳也忍不住,捂住嘴低泣。

    沈一飞揽住她的肩,将她的按在怀里,轻轻拍着她的背。一行人在这午夜,默默垂泪。

    ***

    这一晚,大家都失眠了。

    回去的路上,沈一飞跟覃秀芳道明了事情的缘由。

    “老板娘跟阿荣是青梅竹马的邻居,不过两人的命都不好,一个长大了迫于生计做了舞女颠沛流离,一个被抓了壮丁。不巧的是,阿荣就在成洲的部队里服役,两人就此重逢,联系上了。老板娘失宠后,因为没有任何背景和依仗,在成家日子艰难,两人一合计,阿荣帮她逃跑了。他们俩逃走后,成洲一怒之下,将还在襁褓中的小唯送回了云岭县老家,交给他父母抚养。而云岭县就在江市隔壁,两地只相差五十多公里。这也是为什么老板娘和阿荣会选择在这里落脚的原因。她想离自己的孩子近一点,可能还生出过去看看小唯的想法。”

    “解放前,成洲派了人去保护自己的父母,老板娘不敢去见孩子,解放后,局势照旧动荡不安,老板娘也不敢去,怕牵连孩子。直到决定离开国内,远走高飞,她舍不得跟儿子终身分离,才下定决心将孩子接过来,一起带走。上次阿荣离开那么久,就是为了去接小唯。”

    “可是只有五十多公里,他去了十来天。”覃秀芳不解地说。

    沈一飞都有点佩服阿荣:“因为他做了个布置,弄了个小唯意外落水被河水冲走,尸骨无寻的假象,瞒过了成洲的父母。成家在云岭县是大户,成洲虽然败走了,他们家在当地的势力不小,阿荣单枪独马不是对方的对手,而且他也不希望别人暴露小唯的身份,这是最好的办法。”

    “只是回来后被石大头盯上了。老板娘的做派,明眼人一看知道她的过去不简单,石大头派人调查清楚了小唯的身份,知道了老板娘的软肋,偷偷将孩子掳走,要挟老板娘替他办事。碍于孩子,老板娘投鼠忌器,只能妥协,一面应付石大头安排接洽的人,一面让阿荣去找孩子。但石大头将孩子藏得很严,阿荣一直没找到孩子,后面的事你都知道了。”

    “都是我不好,如果我不跟虞姐提议,让她出国,他们就不会把小唯接过来,今天的一切都不会发生!”覃秀芳捂住脸,痛苦地说。

    沈一飞扶住她的肩:“这个不是你的错,你别往自己身上揽。以老板娘的做派和身份,她根本没法熬过接下来的三十年,她只有远走海外这一条路。”

    “可是,如果我不提,虞姐好歹现在不会死!”覃秀芳抱住沈一飞,埋在他的胸口失声痛哭出来。

    沈一飞没有说话,他知道,她需要时间慢慢从这件事里走出来。他伸手紧紧抱住了她。

    ***

    根据藏在□□里的这份名单,江市部队和新成立不久的市公安局联合行动,一举逮捕了潜伏在江市的反动分子,肃清了江市的反动势力,并配合附近的几个县市和省城,顺藤摸瓜,抓获了云狐的上线。

    江市总算迎来了难得的平静和安宁。

    老板娘的葬礼也安排上了日程。这个衣冠冢只是做给别的人看的,老板娘真正的骨灰将由阿荣带走。

    因为背井离乡的缘故,在江市,他们并没有什么亲人和朋友,所以去的人不多,只有阿荣、小唯和覃秀芳、沈一飞四人。

    阿荣给她选了一处山清水秀的地方。他跪在墓碑前,对小唯说:“给你姨磕三个响头。”

    他们选择了对小唯隐瞒他的身世。

    小唯看着墓碑上笑颜如花的老板娘,哇地一声哭了出来:“姨,姨……”

    阿荣没作声,他拿起香,点燃,然后默默地将香插在了墓前,然后拿着黄纸丢进火盆里。

    等他们祭拜完起身,覃秀芳捧着那件珍珠白,盘扣也是珍珠做的旗袍,轻轻放进了火盆里:“虞姐,我们来看你了,这是你最喜欢的旗袍之一,我给你烧到地下,你要喜欢,以后我还给你烧。虞姐,你放心小唯找到了,他很好……”

    祭拜完了老板娘,他们回到了城里。

    阿荣和小唯暂时住在覃秀芳买的那套房子里。不过安葬完了老板娘后,阿荣决定带着小唯回他和虞三娘的老家。

    他想回到他们从小长大,最初相遇的地方。

    覃秀芳没有劝他,如今老板娘已经不在了,留在这个伤心地对他们并没有好处。触景伤情不说,这里还有不少人知道小唯的真实身份,一旦那场运动来临,他们又得遭罪,不如走得远远的。

    “你等等,我跟一飞送你们。”覃秀芳接过小唯说道。

    阿荣点头,进屋提了两个早就收拾好的行李箱出来。

    沈一飞上前,帮他的忙,他将左手上的箱子递给了沈一飞,却将右手的箱子扣在了怀里,紧紧抱着:“走吧。”

    四人出了巷子,并没有急着去火车站,而是去了菜市口。

    这是江市行刑枪决的地方。

    今天是云狐,也就是石大头和他一众党羽被执行枪决的日子。

    他们到的时候,菜市口已经围满了人,不少人高喊:“打倒反动分子……”

    还有人在朝跪在地上的石大头他们扔烂菜叶子、臭鸡蛋等等。

    腥臭的鸡蛋砸在石大头的脸上,粘稠发黑的蛋液顺着他的鼻梁往下滑,流到他紧闭的嘴巴上,看起来又狼狈又凄惨。

    但想到老板娘的死,覃秀芳对他升不起半点同情心,只恨不得将他千刀万剐。

    她抱着小唯,将小唯的头按在怀里,不想让孩子看到接下来血腥的一幕。

    他们三个大人冷静的模样在群情激愤的人群里非常显眼,石大头抬起头就看到了覃秀芳。

    覃秀芳冷冷地看着他,目光里充满了恨意。

    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滑腻腻又恶心的蛋液滑到了他的嘴里,他重新闭上了嘴。

    覃秀芳没有吭声,也没有质问对方。没有必要,一开始对方就是抱着目的接近他们的,哪有感情可言。

    她能沉得住气,吴峰沉不住。

    因为跟石大头走得很近,又是室友,出了这种事,吴峰被带去调查,最近这两天才放出来。

    他一直想找石大头的麻烦,但对方被关在了监狱,今天才得以见面。

    吴峰从人群里挤进去,一脚踹在石大头的脸上,然后提起他的领子,大声质问:“为什么?你当初替我挡枪也是假的吗?”

    去年,解放江市的时候,吴峰差点中弹,是石大头推开了他,结果石大头的肩膀上却中了一枪。所以后来他们才会那么好,形影不离。

    也是因为这个原因,他一直非常相信石大头,从未怀疑过自己这位性命相托的好兄弟。

    石大头哈哈笑了出来:“不然呢?我要不这么做,怎么取信于你?怎么让你们相信我?”

    吴峰一拳打在了他的脸上,然后甩开了他,将他丢在地上,冷冷地说:“那又怎么样,不管你如何机关算尽,结局是我们赢了,你们将是永远的失败者!”

    这句话让石大头脸色一变,想说什么,吴峰已经甩开了他走出了人群。

    枪决的时间到,犯人们被捆绑着,跪成一排。

    一阵枪响,石大头挣扎了两下,大睁着眼,倒在了地上。

    人群渐渐散去,吴峰上前,歉疚地对覃秀芳和阿荣说:“对不起。”

    是他不察,没发现身边的人包藏祸心,将人带到了覃秀芳的身边,害死了老板娘。

    覃秀芳摇头:“没有你,他也会选择其他人。着不是你的错,你不用自责。”

    吴峰从口袋里摸出一个金子打造的佛像,塞到小唯的手里:“对不起,你以后要平平安安健健康康的长大。”

    摸了一下小唯的头,他转而对覃秀芳说:“大妹子,我已经申请了调去西南,晚上就出发,你以后多保重。”

    西南边境还未全部解放,他要去战场,参与消灭这些反动势力的战争,亲自告诉石大头,胜利永远是属于人民的。

    覃秀芳颔首:“你也多保重!”

    吴峰行了个军礼,转身走了。

    覃秀芳和沈一飞将阿荣和小唯送到了火车站。

    火车缓缓开来,阿荣接过箱子,一只手拿着两只箱子,一只手牵着小唯,回头看了覃秀芳一眼:“回去吧,你们说的话,我都记住了。我会好好将小唯抚养长大。”

    覃秀芳抿了抿唇,努力挤出一个笑容:“姐夫,小唯多保重!”

    他们即将去远方,改名换姓,开始新的生活。此生,彼此不想见,才是对他们最好的保护。

    火车嘶鸣,缓缓停下。

    阿荣护着箱子,带着小唯,艰难地挤上了车。上车的人很多,他怕挤到了箱子,将箱子紧紧护在胸口,另一只死死拉着小唯,总算上了车。

    不多时,火车开走了,慢慢从他们的面前驶过。

    覃秀芳看到阿荣抱着那只他珍而重之的皮箱和小唯,坐在窗口,目光哀伤地看着这个他们生活了好几年,留下过无数美好回忆的伤心地。

    小唯小脸贴在窗户上,举起胖乎乎的小手,冲覃秀芳用力地挥舞。

    覃秀芳也举起手,不停地朝他挥手,恋恋不舍地送他们离开。

    火车渐渐驶出了他们的视线,化为一个极小的点,消失在茫茫天际。

    覃秀芳失落地放下了手。

    沈一飞牵起她的手,轻声说:“走吧,回家了,爹娘和哥都还在等咱们。今天是娘的生日,这是咱们第一次陪她过生日,全家团聚的日子,别让他们久等了。”

    覃秀芳抬头,目光柔和地看着他:“好,我们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