买房子和租房子, 高下立判,周小兰本来想嘲笑覃秀芳,哪晓得最后害得自己丢脸。不过比丢脸更让她难受的是覃秀芳要买房子了。
一个原本远远不如你, 还要仰仗你生活的人突然有一天翻了身, 比你过得还好, 你们之间又不对付, 这种情况换了谁都得酸。
刘彩云和周小兰最近发了一笔横财,兜里有了差不多二十来块银元,这在乡下已经是很多村民一辈子都难以企及的财富了。她们也以为自己有钱了,阔绰了,本以为能压过覃秀芳了,谁知道不但不行,而且双方的差距更大了。
周小兰心里陡然生出她这辈子恐怕都没法超过覃秀芳的感觉。比不过姚玉洁就算了, 还被覃秀芳一个童养媳比下去,她嫉妒得眼睛都红了, 大声嚷嚷:“别被骗了, 她哪里有那么多钱买房子啊?”
周小兰从小就爱掐尖冒头, 覃秀芳知道她这张狗嘴吐不出象牙,搭理她简直是浪费自己的时间。理都没理周小兰,覃秀芳继续问房同志:“还有稍微便宜点的吗?这套有点超出我的预算了。”
房同志忽地一拍脑门:“有了, 咱们刚才经过的流云巷子那里有一套临街的房子房东在考虑出售, 不过还没正式挂到我们牙行, 如果你有意愿,咱们可以去看看, 回头再跟房东谈谈。那套房子东南朝向,三间屋,面临巷子, 好处是独门独户,坏处是这房子没有院子。”
没有院子,那就没有水井,以后打水比较麻烦,还有晾晒衣服食材之类的也是个问题。不过覃秀芳也知道,她这点钱,不可能买个哪里都合心意的房子,总得有所取舍。这个房子朝向和独门独户这点都让覃秀芳挺心动的,她点头说:“那麻烦房同志再跑一趟,带我去看看。”
“成。”房同志起身拿起帽子,侧身让覃秀芳走前面。
刘彩云母女看到两人就这么走了,脸上跟开了酱料铺子一样,精彩纷呈。周小兰恼火地对小房同志说:“她从农村来的,还穿土里土气的袄裙,哪里有钱买房子啊,你们别给她给骗了。”
小房同志面带微笑,和和气气地说:“无冤无仇,她总不至于耍着我们玩。既然她现在来看房子,想必也是有需求,就当结个善缘了。”
“你怎么这么傻,哎呀,娘,走啦,咱们不租啦,想着跟覃秀芳呆在一处我就难受。”周小兰气得跺脚。
一直没吭声的刘彩云却没动,她轻轻拍了拍周小兰的手,笑眯眯地问小房:“同志,我们也想买房,能看看你们刚才给覃秀芳推荐的那一套吗?”
小房跟着他爹做了这么多年的生意,哪会看不出来刘彩云是在变相打探覃秀芳大概能买多少钱的房子。不过他是个生意人,秉着不得罪客人的理念,他看破不说破,进去拿了册子递给了刘彩云。
刘彩云母女俩不识字,看不懂,讪讪地把本子推了回去:“同志,你能给我们介绍一下这房子吗?”
小房同志简单地说了一下这房子的情况。
刘彩云什么都没听进去,她就只听进去了一个重点:38万!
好家伙,这么多钱,她从哪里弄来的?
小房见她一脸便秘色,表情狰狞,估计今天这生意怕是做不成了,心里遗憾,面上却客客气气地说:“婶子喜不喜欢这个房子?要不要去看看?”
房子谁不喜欢?但她要有那个钱啊。刘彩云讪讪地说:“这个我不是很喜欢,小了点,我们家人多住不下,再说吧。我想起家里还炖着鸡汤,改天再来看房子吧。”
说着就将周小兰拉出了牙行。
周小兰满脑子都是“38万”,也没留意到刘彩云表情,随口就问了一句:“娘,你记错了吧,咱们家今天没炖鸡汤。”
刘彩云对上小房了然的眼神,臊得差点钻进地洞里,拽着周小兰粗暴地说:“你个死丫头记错了。”
“娘,我没记错,今天都没买鸡,拿什么炖啊?”周小兰还在极力证实自己没错。
刘彩云抬手给了她一巴掌:“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
这个坑娘的货,她的脸都被这丫头给丢光了,刘彩云不敢回头看小房的表情,拽着周小兰飞快地离开了牙行。
等走远了,她才放缓了速度,给了周小兰一栗子:“你这丫头学机灵点啊,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傻丫头!”
周小兰捂住头:“娘,你打我做什么。”
算了,跟她说不清楚。刘彩云抿着唇,兀自嘀咕:“那死丫头哪里来的那么多钱?”
“娘,你说她会不会是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啊?”周小兰猜测,毕竟她们的钱来路就不正。正常做买卖,才短短几个月,光是卖豆花和那什么快餐,怎么可能赚这么多。
刘彩云也觉得有道理,酸溜溜地说:“也不知这死丫头走了什么运,她手里如今没有三十万,铁定也有二十几万,不然那房牙子不会给她推荐38万的房子。”
“这么多钱。”周小兰捂住嘴,满脸羡慕。她要有这么多钱,还愁没新衣服新鞋子穿吗?
母女俩垂头丧气地走回了家。
到了家门口,看到自己家破破烂烂的房子,周小兰才猛然反应过来:“娘,咱们说好去租房子的,还没租呢,咱们要去其他地方看看吗?”
“看什么看,不租了!”刘彩云拧着眉说。
如今她哪还瞧得上租房子啊,覃秀芳都买房子了,他们要还一直租房子,以后岂不是被她笑话?若是传回乡下,他们这辈子怕是都没脸回老家了,以后死了都要被人在坟头上指指点点,说她有眼无珠。
想到两个儿媳妇,前面这个越混越好,把自己一家子都给比下去了,后面这个仗着家里有钱,根本不把她这个当婆婆的放在眼里,刘彩云心里就非常不得劲儿。
说到底,还是她这个当婆婆的没钱嘛,要是她有很多钱,像以前乡下的地主老财的婆娘一样,穿着绸缎,身上戴着金银珠宝,姚玉洁还敢这么甩她脸子吗?覃秀芳还敢无视她吗?肯定乖乖的在她面前立规矩,端茶倒水伺候她。
闻言,周小兰的脸垮了下来:“娘,你说要租个大房子,让我一个人一间屋的。”
刘彩云白了她一眼:“没出息的东西,租什么?覃秀芳能买得起,咱们也努力买个新房子住不好吗?”
这自然是好的,但也得有钱啊。周小兰苦着脸说:“娘,这个要好多钱呢,就覃秀芳看的那套不怎么样的房子,也得二三十万啊!”
“二三十万就二三十万!”刘彩云的贪婪和好胜心被彻底激发了出来,她把周小兰拉到一边,塞了五百块钱给她:“你去买一瓶那个什么酒精,再买一卷纱布,别让你爹知道,然后送过去给那个人,告诉他,如果想咱们给他买药,得加钱,十个银元。”
周小兰顿时明白了她的意思,瞪大眼看着她:“娘,你是说指望他?”
刘彩云哼道:“不然呢?这就是一头肥羊,他如今需要咱们帮忙,那就得多给点钱。你赶紧的,等他快不需要咱们的时候,咱们就拿着钱搬家,他也找上门咱们了,以后这事谁都不会知道。”
已经送了好几次饭了,周小兰见对方一直没对她做什么,已经没那么恐惧了,甚至还敢跟对方说几句话。因此她并不抵触刘彩云的这个安排,应了一声就欢喜地拿着钱就出了门。
***
这边,覃秀芳去看了房子,发现跟房同志说的差不多,优缺点都很明显,她一时下不了决定,便说要考虑考虑就回去了。
老板娘见她回来,问她:“看得怎么样了?”
覃秀芳笑着说:“买得起的不是很满意,看得上的又买不起。”
老板娘轻轻颔首:“要不你再攒攒,这手里钱宽裕一点,选择的空间就更大了,反正你如今也不急着住。”
道理是这个道理,但她就怕钱贬值得太快,她存钱的速度远远赶不上物价上涨的速度,别现在能买三间屋的,等到后面只买得起一间屋了,那才叫追悔莫及呢!
但这个顾虑她不能明说,只得打了个哈哈:“我再想想,算了,我去做饭了,晚上还要上课,明天还要开店呢。”
“你今天跑了一天,没来得及买菜吧,今晚跟我们一起吃算了。别不好意思,你做饭,我们出食材,谁都没吃白食。”老板娘赶紧叫住了她。
覃秀芳含笑点头,去了厨房。
晚上上扫盲班,课间休息的时候,覃秀芳跟米嫂子去上厕所路过后排时看到了周家成。
短短一个年不见,他的状态较之年前好了许多,穿着一身崭新的军装,头发剪得很短,脸上带着笑,似乎还胖了一些,一脸意气风发的样子,再无前阵子的阴沉和颓丧。
看来他过得很好嘛!果然,没了周家人拖累,他这小日子确实过得不错,估计上辈子他就是这样过的吧。还有他这么高兴,莫非是发了什么横财,那就说得通刘彩云母女俩为什么会有钱换方子了。
为了证实心里的这个猜测,覃秀芳悄悄问米嫂子:“过年期间刘彩云他们全家到过家属院吗?”
这年月没什么娱乐,吃过饭大家就只能串门聊天八卦,周家可是大家八的重点,毕竟没几家有他们家提供的热闹多。
因而米嫂子对周家的动向也非常清楚,她立即撇嘴:“没呢,要是来了,周家成还笑得出来吗?从大年初一那天周小兰光着脚丫子哭哭啼啼地从他家跑出去后,周家人就再也没来过家属院。他们要来,姚玉洁还不得发作,闹得人尽皆知啊?”
这也是,那刘彩云她们从哪里来的钱?自己也是因为提前一个多月就开始准备了,这才在庙会卖了几万块的烤肠,她们做什么买卖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也挣好几万?她们要真发现了什么挣钱的门路,凭周小兰那咋咋呼呼的性子,肯定要往外炫耀的,米嫂子没道理不提啊!
这可真是奇怪,覃秀芳很疑惑,但上课时间到了,老师站上了讲台,她赶紧收心,专心听课,也就忘了这一茬。
***
覃秀芳这两天过得很舒心,生活学业开店都逐渐踏上正轨了,那边班主也没闲着。
一拿到方子,他就摩拳擦掌,准备大干一场。
距元宵节还有七八天,要是能像覃秀芳一样每天都卖几万块,就这段时间他就能将欠下的债务还上,而且还有得赚。
他光想着销售额,却忘了卖东西也是要成本的。
想到源源不断的钱流进他的口袋里,班主就兴奋不已。当天回了戏班子,他就赶紧让人去买了二十斤猪肉,一百斤红薯,两斤猪小肠,准备做火腿肠。最好能今天晚上就做好,明天就拿出去卖钱,收回点成本。
不过他自己从未下过厨,菜刀都没碰过,因此这个事还得靠别人,但外面的人他信不过,只能找戏班子里比较忠心的,而且这个人也不能太多,不然把方子泄露出去了,他就不是独家了,还赚什么钱!
最后他在戏班子里挑了两个人,一个是平日里负责做饭的女孩子,还有一个男孩。这两个孩子都是几岁的时候就卖给了他,平日里非常老实听话,他说什么就是什么,从没一句怨言。
班主计划得挺好,但他忘了做火腿肠这种东西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却并没有那么容易上手。两个年轻人都没有什么经验和做饭的技巧,光是在做红薯淀粉这一步就难住了。
相较之下,剁肉虽然也不容易,但好歹只要肯卖力气,花时间,总能将肉剁成肉泥。
等到晚上,肉是勉强剁成了肉泥,但红薯淀粉还没做好。班主不死心,连酒也不喝了,守着两人,让他们连夜做红薯淀粉。
重复了好几次,熬到下半夜总算做出了红薯淀粉,但量很少,远远达不到班主的预期。班主没辙,只好又叫了两个自己比较信得过的年轻人过来帮着做淀粉,天亮的时候总算将淀粉做好了。
接下来是做火腿肠,几个年轻人手脚没轻重,轻了塞不进猪肠里,重了又容易将猪小肠给戳破,而且做出来的火腿肠歪歪扭扭的,有的扁扁的,有的地方又鼓起来,大小不一,一点卖相都没有,远远比不上覃秀芳做的。
这样难看的东西谁会买?
浪费了一堆材料,最后弄出这么个玩意儿,班主心疼极了,气得骂娘:“没用的东西,这点小事都办不好,要你们有什么用?通通重新弄,再弄得不像样子,今天就别吃饭了!”
四个一晚上没睡的年轻人表情麻木地垂下了头,认命地继续折腾。
班主又去买了一些原材料回来,忙到下午总算能做出跟覃秀芳做的卖相差不太多的火腿肠。
班主煮了一根尝了尝,味道也马马虎虎,估计烤出来会更香吧。他大手一挥总算放几个人回去休息了:“明天你们继续做。”
他计划好了,这四个人就专门负责做火腿肠,再从戏班子上弄两个人过来卖火腿肠,这样就能保证他有源源不断的火腿肠卖了。现在这几个人还不大熟练,多做其他,一天肯定能做更多。覃秀芳一天都能弄两三百根出来卖,他们四个又不用摆摊一天总能做个一千来根吧。
一千根,一天就能卖五万块。班主仿佛看到了金山银山在朝他招手,这一晚,他睡着的时候脸上都带着笑容,梦里更是财源滚滚,被数不清的元券给包围了。幸福得他简直想一辈子都呆着这梦里。
美滋滋地睡到十点多,班主才起来去了庙会,直奔摊子而去。
他将摊位也设置在了覃秀芳先前摆摊卖烤肠的地方。班主去的时候,发现他们家的烤肠果然卖完了,他高兴极了,问卖烤肠的两个人:“钱呢!”
两人赶紧将钱交给了他。
班主美滋滋地拿着这些钱去买肉:“来个二十斤肉。”
肉贩利落地给他切了二十斤猪肉,放到案板上:“总共一千八。”
班主开始数钱,发现自己付了肉钱后,手里剩下不到一千块了。他脸色有些不好看:“你的肉怎么这么贵?”
“大兄弟,现在玉米面都要一二十块钱一斤了,你说肉要不要涨价?”肉贩摊手无奈地说。
这么算下来,猪肉涨到五十似乎也不算什么。班主没话说了,只得拎起了肉回去,然后开始细细算账。他的算数不怎么好,但是也知道,这么搞下去,恐怕没他想象的那么赚钱。如果一天不能赚个几千上万块,他借的十几万怎么还?每天利息都是一笔不小的数字。
这么搞不行,班主将肉提了回去,递给四个弟子,问他们:“这二十斤肉能做多少个火腿肠?”
几人粗略估计了一下:“大概六七十根吧。”
“怎么这么少?”班主的脸马上拉了下来。这么点顶多能卖三千多块,扣除掉卖肉的一千八,还有淀粉的几百块,那他到手最多一千来块。
这一千来块还没算这六个人的吃穿用度费用。他们在戏班子里表演杂技,一天也能挣个千儿八百,那这么算下来,那他岂不是白忙活了?
做饭的女孩子硬着头皮说:“这个要除掉猪皮,一些软骨头和碎骨,中间还有一定的损耗,最后能做烤肠的肉泥顶多只有十几斤,再加两三斤淀粉,算下来也就只能做那么多。”
“那就把肉皮和骨头也一块儿剁碎了混在里面。”班主觉得猪肉皮和猪骨头也都是肉嘛,一样能吃,都是花大价钱买的。
其他四人虽然觉得这样不妥,但在戏班子里班主的话就是圣旨,没人敢反对,只能默认了。
光这样,班主还嫌不够,怕挣不了多少钱,第二天又直接让人加了价,涨到六十块钱一根的烤肠。
逛庙会的人前一阵子吃的都是五十块钱一根的,换了个卖家就一下子涨到了六十,虽然不是天价,但很多人还是没法接受。买烤肠的自然也就少了,更糟糕的是,还有小孩从里面吃到了切碎的骨头,扎破了舌头,流了血。
小孩家里的大人不干了,跑去大骂了班主一通不说,还让他赔钱。
就在这时,又有人站出来说:“我今天上午在他家买的那根烤肠里吃到了硬邦邦的猪皮,太难吃了。比先前那姑娘家的做得难吃就算了,还涨价,里面还什么怪东西都掺和进去了。”
“他怎么这样啊?幸亏我看他涨了十块钱没买,不然亏大了。”
“可不是,这么贵的一根烤肠,买玉米面都够一家人喝一顿糊糊了,听说是肉做的,我才买的,谁知道是这样子。奸商,以后再也不买他的了!”
“对,回头我也叫家里人千万别来买他的这烤肠了,做得太差了。还是先前那姑娘人好,可惜她不做了!”
经过这一顿口诛笔伐,班主的烤肠名声臭了,逛庙会的都不买了,哪怕小孩子嚷着要吃,大人都说:“他家的烤肠里面有刺,前几天一个孩子吃了就刺破了舌头,流了好多血呢,咱们不吃这个,换一个,爆米花好不好?”
这样一来,班主的摊子就没人问津了,而且还波及到了戏班子的生意。
小孩子们最喜欢看杂耍了,但看戏时闻到了隔壁烤肠的香味,他们就嘴馋想吃,吵嚷着非要缠着大人买。为了不让孩子买烤肠,不少带孩子的大人们干脆连杂耍也不看了,反正庙会还有很多好玩的,也不差这一样。
两个生意都受了挫,收入直线下滑,但欠的债却没少,而且还有债主上门讨债。
班主整天都板着一张晚娘脸,跟吃了□□一样,在戏班子里动不动就发火,大的骂,小的打,弄得戏班子里人人自危,大气都不敢喘。
卖烤肠这门生意没法做了,思来想去班主将主意打到了转卖秘方的主意上,找了好几个人推效秘方。
但人都不是瞎子,一打听就知道,他是从别人手里买的方子,自己依葫芦画瓢,但不知怎么的,卖了两天就卖不下去了。
他不赚钱才拿出来转卖的,谁会要他这玩意儿?即便有人想要也趁火打劫,将价格压得极低,只肯出几万块。
班主自是不肯,因为这样便宜转手,他不但不赚钱,不算利息都得亏个十几万,他拿什么去填借钱这个大窟窿?要一直还不上钱,债主会把他给撕了。
屡次碰壁后,班主后悔极了,自己当初干嘛要去眼馋覃秀芳的好生意啊?
如今看来,成本卡在那里,她一天也没赚多少钱,自己干嘛要眼红?好好的开他的戏班子,天天挣个几千块不好吗?非要掺和这么一脚,这下好了,攒的钱全投进去了不说,还欠了十几万的债。
眼看要走投无路了,班主没辙,又想起了覃秀芳。他后悔了,他不要这坑爹的秘方了,他把这所谓的秘方还给覃秀芳。
花了一天的时间,班主打听到了覃秀芳开店的地方,第二天上午就寻了过去。只是店门一直关着,根本不见人,莫非他搞错了?
不甘心,又没其他法子可想的班主干脆地守在了覃秀芳的店门口,打算等到覃秀芳过来。
等到中午,覃秀芳打开门,推着餐车出来时就看到他蹲在门外,地上丢了好几个烟头。
“妹子。”瞧见覃秀芳,班主立马站了起来,似是松了大气,“你在啊?你这门咋一直关着呢,害得我还以为你没来呢!”
覃秀芳不动声色地打量了他一番,几天不见,他衣服皱巴巴的像咸菜一样,头发乱糟糟的跟鸟窝没区别,肤色发黄,眼窝下面两个大大的黑眼圈,一看最近就过得很不好。
覃秀芳将餐车推到门口,布置好,这才开了口:“原来是班主啊,你今天怎么想起到我这儿来了?是要吃饭吗?我们这里一荤一素,五十块钱的套餐,咱们这里实行先付钱,后打饭,你要吃什么?”
已经急得嘴上冒火的班主哪有什么心思吃饭啊,他苦笑着搓了搓手:“饭就不吃了,妹子,那个我今天找你是有点事想跟你谈,咱们坐下说吧!”
覃秀芳猜他肯定没好事,眼珠子转了一下:“一会儿有客人要上门了,就在这里说吧,你说,我听着。”
班主见她坚持,不再勉强,苦笑道:“大妹子啊,你给我的那个秘方太难了,我……我们根本学不会,这东西落在我手里也发挥不出作用,我琢磨着这也太浪费了,你说是不是?”
覃秀芳这下明白了,他反悔了。
她装没听出来,眨巴着眼睛,一脸无辜地建议:“怎么会浪费呢,可以留下来做传家宝啊,这就是我祖上传下来的。”
“那我更不能夺你所好了,妹子,咱们换回去吧,我把你家的传家宝还给你。”班主赶紧趁机说。
覃秀芳似笑非笑地看着他:“班主,你去饭馆吃饭也是吃了后又吐出来,让人还你钱的吗?”
班主脸色一变:“这怎么能一样?你的这张纸还好好的,我又没给你弄坏。你今天必须得把钱还给我,这张纸条给你。”
就知道这狗东西会赖账。覃秀芳冷冷地看着他:“班主,我们是去市政府立了契书的,买卖离了手,哪有随便反悔的道理,你去哪儿怕都说不过去。”
岂是他想换就换,真是美得他。这东西敢于出尔反尔,来找她麻烦,不就看她一个姑娘家好欺负吗?
班主一噎,但想着自己身上沉重的债务,还是不肯放弃:“那又怎么样?你卖给我的秘方有问题,做出来的烤肠难吃死了,根本就没人买,是你欺骗了我,你得把钱还给我。”
覃秀芳讥诮地看着他:“这么说,你已经试过了,自己不会做反而来怪我。你若是非要认定是我的秘方出了问题,那就找市政府的人和当天见证的那个老者,你准备好材料,我按照纸条上的做法,当着大伙儿的面做一次烤肠给大家尝尝,看看我的方子到底有没有问题!”
自然是没问题的,他们自己都做成功了,还卖过了,去市政府只能让自己难堪。班主眼睛里闪过一抹心虚,色厉内荏地说:“臭丫头,你故意骗我,不行,我今天必须得换,不然我待会儿就带人过来等你,天天守在这里,你别想做生意了!”
当她是吓大的啊!覃秀芳冷笑道:“好啊,你去叫人过来啊,反正这事你也不是没干过。睁大你的狗眼看看,前面就是部队,来我店里吃饭的客人十有八.九都是部队里的人,你当这里还是鱼龙混杂的庙会随你耍横呢?”
“你早知道了!”班主瞳孔骤然放大,猛地醒悟过来,“你故意把什么秘方卖给我的,你害我,好个恶毒的女人……”
既已撕破了脸皮,覃秀芳也不客气,直接打断了他:“得了吧,说得是我强迫你一样,要不是你生出了贪念,觊觎别人的东西,又怎么会有今天这事。这一切都是你咎由自取,别想着什么换回来了,你已经看了我写的内容,知道了火腿肠的做法,除非能清除掉你脑子里这几天的记忆,否则怎么退,这是不可能的,你死心吧!”
覃秀芳知道,只要自己不肯答应退钱,班主这个黑心肝的就会记恨上她,反正左右都会被他记恨,覃秀芳也懒得跟他虚以逶迤了,直接一口拒绝了,省得浪费时间。
班主被覃秀芳气得不轻。他眯起眼,阴狠地盯着覃秀芳,语气阴森,语带威胁:“死丫头,你可真想清楚了?我再给你一次机会,只要你把钱退给我,过去的事我就不计较了,放你一马,否则我要你好看。”
“想得可真美,进了你口袋里的钱你会再掏出来吗?不可能,别做梦了。”覃秀芳一口回绝了他,“你与其在这里磨我,还是想想怎么变卖家产,凑齐钱,把账还了,这利滚利可是跟滚雪球一样,晚几天你这辈子都别想还清了。”
被覃秀芳戳中了心里最担忧的事,班主又羞又恼,双眼发红,一怒之下,忽地上前,两只手往覃秀芳身上扑去。
但还没碰到覃秀芳,一把雪亮的菜刀挥了过来,擦过他的小指,切下来一层皮,疼得他龇牙咧嘴,再也不敢动。
覃秀芳冷冷地看着震惊不已的班主,面不改色地说:“你再把你的爪子伸向前试试!”
怕有人闹事或遇上吃霸王餐的,覃秀芳在餐车下面藏了一把菜刀。班主来的时候,她就知道来者不善,因而才拒绝了他坐下谈话的提议,一直站在餐车前,眼看他要动手,她立即抽出了菜刀。
班主见到覃秀芳这么干脆利落又熟练的动作,意识到她早有准备,而且是来真的,气得差点吐血:“好,好,好你个小丫头。是老子看走了眼,小瞧了你这丫头!”
覃秀芳丝毫不敢放松,目光冷冽地盯着他:“知道就好,我剁过不少鸡,宰过不少鱼,倒是没砍过猪蹄子,你要不想要你这双爪子了我成全你!”
班主身上没带任何趁手的武器,赤手空拳,又看覃秀芳一副冷冽阴狠的模样,不敢跟她硬碰硬。但要就这么算了,他又不甘,他眯起眼,深深地看着覃秀芳,布满血丝的眼睛里充满了不甘和怨怼。
“你是什么人,想干什么?”忽地一道急促的声音打破了两人之间的紧张气氛。
覃秀芳掀起眼皮看到吴峰过来了,利落地收回了菜刀,退后一步,跟班主拉开了距离,冷声说:“遇上一个破皮无赖!”
吴峰立即挡到了她前面,目光不善地盯着班主:“你住哪儿,做什么的?为什么找大妹子麻烦?”
班主看到吴峰身上的军装和别在腰间的木仓,还有站在一旁面色的不善的另外几个军人,心知今天这一趟是白跑了。
他压下心里的火气,回答了吴峰的问题:“……我跟她有商业纠纷,你看到了,是她对我举起菜刀,我可没拿她怎么样!”
吴峰想到他们过来时看到的画面,知道覃秀芳没吃亏,便没有过多的计较:“滚,给我小心了,以后再看到你来找大妹子的麻烦,我们哥几个饶不了你!”
“是。”班主满腹不甘,但在社会上摸爬打滚几十年的经验告诉他,有木仓是老大,他惹不起,只能走。
怨恨地走出了饭馆,走了几百米后,班主回头,看到覃秀芳在给吴峰几人打饭,彼此有说有笑的,显然跟这群当兵的很熟,难怪这贱人如此嚣张呢,原来是有人护着!
好个覃秀芳,敢吞他的钱,给他记住了。他就不信了,这些当兵的能一直寸步不离地护着她。这笔帐,他迟早要跟她算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