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方临早早的就跟着陶乐一起去了试镜现场。
有些剧组的试镜地点是在中心酒店之类的, 不过这部戏一试的地方就设在邻市的影视城。
邻市影视城离当地机场不远,陶乐专门打听了,这是为了其他前来试演的演员出行方便, 毕竟这次一试的人数很多,从主角到配角分天数试。
不过所幸这一次节目组刚好也把第二次录制的地点放在这座城市,方临得以在试镜结束以后不用转机,直接坐着节目组安排的车到新的地方。
方临这次来试的也是男三号, 不过跟上次完全不同, 这次毕竟是电影的角色。
更何况是新锐导演加顶级编剧的原创剧本,方临甚至现在现场碰上了好几个咖位不低的拿奖级科班演员,一瞬间觉得自己就是个来凑数的。
陶乐在一旁兴奋搓手:“我听说这次光是男三号的一试, 选角导演就把初筛过了的男演员照片贴一面墙上,再根据一试结果把满意的照片留下……靠,好刺激。”
方临自己心态平平, 不能说完全放松, 不过也说不上紧张。
不用带妆,等的时间比演的时间长得多,方临试镜出来后甚至都没法回想自己演得好不好,就马不停蹄地上了等待已久的保姆车, 往综艺《玉帛》第二期的地点开。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虽然上一次录制的时候节目组相关人员也挺客气的, 但方临就是感觉对方比上一次还要礼貌客气得多, 仿佛自己不是来上节目的嘉宾,而是这档节目的投资人似的。
陶乐在一旁悄悄跟他咬耳朵:“听说这个卫视的好几项节目被金主爸爸撤资了……这档节目虽然从一开始策划就很套路, 但至少现在还有收视,加上之前还搞过剪辑的事,对你客气点很正常吧。”
说完这一串, 他还义愤填膺轻哼一声:“这叫风水轮流转。”
方临想想也是,这节目原本是打算第一周只播一期的,结果因为预告恶意剪辑被骂得太狠,临时找补弄了个加更,把重新剪过的第二期也更新了,之前那些骂声才消停些,收视率还没落下。
因为一档套路综艺由于嘉宾原因最后被迫变成慢·种田·美食综艺也太有意思了!
第二期的连播让方临和孟金宇两人成了最大看点,大家基本都不再纠结两人什么资源纠纷——男生友谊多简单,看看节目里俩人这样儿,谁还能说得出他们之前有过节的话?
一时间大家纷纷由吃瓜看戏逐渐跑偏,甚至还有网友开始觉得两人“十分合拍”。
方临今天见到孟金宇的第一眼,对方就很严肃地指正了这个问题。
“我才没有跟你合拍哈!”孟金宇背着个大包,惯例皱起鼻子,“我们之间关系清清白白!这一次录制我要证明这一点!”
方临从他身边走过去:“哦,那你自己做饭。”
“那你别用我手机!”
方临嘿嘿一笑,也掏出陶乐给他准备的备用手机:“你以为我跟你一样傻?”
“……”孟金宇冲上来就要跟他干架。
打闹间其他几人也到了,节目组这次学乖了,虽然地点没法改,但内容可以变,毕竟被喷了这几天,团队连夜改了方案,把原本计划全部重做,甚至重新做了节目定位——正好叫玉帛,既然大家都没干戈了,干脆直接跳过原本会引起矛盾的撕逼环节变成目前大众想看的慢节奏——是的,他们还真就顺水推舟,把后面几期的计划都改成了慢综艺。
所以这次几人所处的地方是邻市的一处知名古镇,倚着河边水田,住的是民族风客栈。
这些天的任务也从相互坑害变成了随波逐流,跟着村民干活捕鱼,学着试做民族美食,还能顺便带一波当地特色。
其实嘉宾们也觉得神奇,毕竟接这个综艺的咖位都不算太大,孟金宇粉丝多但毕竟年纪小,总之也没想着能有太大水花。结果第一期来的时候还只是有点翻身迹象的小糊咖突然就在短短的这段时间里一下子有了姓名,还大有愈演愈烈之势,不能说酸,但总归让人感慨娱乐圈真是瞬息万变。
不过无论如何,方临性格的确不错,还是做饭担当,加上之前的录制大家都比较熟络了,录起来也轻松了些。
孟金宇最后还是没能跟方临“清清白白”,一饿了就忘掉之前的誓言,一边哼着自己没力气摏不动石槽里的糯米,一边让方临给自己弄一块现成热乎的糕点吃。
节目组对备用机的事儿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随他们去吧,收视率要紧,再也不敢瞎作妖。
方临前两天因为适应环境,四周都是摄像头没好意思打电话,直到第三天晚上才趁着嘉宾们都在玩牌时候,让孟金宇帮自己打个掩护,偷偷溜去没有录音录像的地方,掏出手机想要打电话。
孟金宇了然,得意地说自己会替他把关,让他安心打,不会被发现,甚至还对他挤眉弄眼,大有一副八卦且兴奋的做派。
也是在这个晚上,段长珂做了一个梦。
一开始这个梦还算正常,仿佛只是匆匆一年里最不值一提的一天。
梦里他与方临的关系跟现在没什么两样,这天他下班前对方还给他发了几条带表情的微信,说晚上要去他在城郊的别墅,自己又不愿叫车,想让段长珂带着司机去顺路接接他。
这个梦太真实太自然了,段长珂甚至能记住不少细节。
老吴把他接到家里来,天气是小雨,方临偷懒不愿意打伞,结果进门的时候头发上沾了一点糖霜一样细细的雨珠,像小动物身上软软的绒毛,亟待人伸手抚摸。
于是段长珂便真的伸出手像他经常做的那样,揉了揉方临的头发,问他为什么不要老吴给他的伞,对方就睁着一双圆圆的小鹿一样的眼睛,满不在乎地埋在他怀里,说“又没多大雨”。
后来他们在庭院的小池塘边接吻,方临想去摘树上的水果,段长珂有点好笑地止住他,说这些主要是庭院装饰用,尝起来并不甜,难吃得很。
“那我尝起来甜。”方临此时的模样介于少年和青年之间,用脸去贴他的脸,笑得毫无阴霾。
梦里方临在自己很少涉足的厨房替他做饭,没问他想要吃什么,只做了一桌他从前都没做过的菜。毕竟是在梦里,味道肯定是模糊不清的。
梦境的后半段又是荒诞的。
方临在这个梦里乖顺得不像话,甚至都不跟自己拌嘴,柔软的身体主动贴上来唤醒他的**,自己做什么他都逆来顺受。
即使段长珂一直知道自己其实没那么冷静自持,但在梦里好像尤其狠戾,像是没了平日的壳子束缚一般。
但梦里的方临什么都迁就他。
即使双目通红、声音嘶哑甚至张口流涎,都依然千随百顺。
他抓着方临的头发把他拉向自己,又捏着他的脖颈将他按回床里,一下一下发狠地钉进去。
他觉察到自己的语气有些失控,他开始感觉到不安,感觉到惊惧,然后在**与挣扎的交界里,低头看着被自己弄得沾满痕迹的方临。
太听话了,听话得让自己心神惴惴,听话得想要捏着他的喉咙质问他,寻求一个答案。
你对其他人也会这么主动吗?
你这副样子又有谁见过吗?
以前有没有人这样干过你?
方临在他无法说出口的质问中抬起头。
他开口,声音清脆却带着惑人的甜美,像午夜里浸润着玫瑰花汁的小金丝雀。
而他的金丝雀扇了扇翅膀,一片柔软的羽毛也不给他留下,对他说:
“你不关着我,我就飞走了。”
——段长珂在这句话落下后陡然醒来。
有那么一瞬他甚至没能分清梦境和现实,迷蒙的夜色都变得绮丽而光怪陆离,他喘着气,某些反应还没能消退,他自己先轻嗤了一声。
惊讶于自己的失态,又在惊讶中冷漠自嘲。
直到现在他才听见,原来叫醒自己的是手机振动的声响。
来电人是方临,现实终于重重回笼,打破了段长珂所有荒谬的、阴暗的思绪。
方临从来没有踏足过自己的别墅,没有见过里面的庭院,也不会娇气到需要自己的专车司机来接——更何况,在两人曾经生疏的接触里,他还坦坦荡荡地说自己是第一次,又怎么可能会有自己想要问的“其他人”。
可看着闪烁的来电人,这又像是另一个新的梦的开端了。
段长珂甚至没敢立刻接听,沉默片刻,在夜色里点了一支烟。
白色的雾气绕过他的眼睛,他盯着指间缓缓燃烧的烟草,忽然想起某个夜晚。
烟灰也曾落在过对方细腻光洁的腰窝上。
他才知道自己的**有多么可怕。
烦闷的燥热升上来,而他甚至不愿起身去浴室冲掉。
如果自己不接会怎样?
会不会跟自己梦里一样,还不等他伸出手,对方就飞走了。
电话还在执着地响着,冰冷地催促着段长珂。
似乎只要他不按下接听,振动就不会停。
段长珂打开手掌撑着半张脸,吸了一口烟,额前的血管还突突跳着,最终还是点了接通。
“喂,段总?”方临的声音好像跟梦里有区别,但梦境与现实交汇,段长珂仍觉得他的声音是甜美的。
他甚至能闻到玫瑰花的馨香。
“嗯。”他本就不是习惯于情绪外露的人,稳了一下心神,淡淡应道。
但他自己都听出来了,这一个简单的音节里都透着不太常见的哑。
“没吵到你吧?”方临语气里带着点无辜,“我想着一般这个时候你应该还没睡,所以……”
“没有。”不过段长珂的哑和失态只存在于刚才那个音节,此刻的他声音又跟平时无二了,甚至还能淡定地抛一个话题,“在录节目?”
“嗯嗯,”在段长珂看不见的地方,方临对着安静的河水睁眼说瞎话,“刚录完今天的内容,大家在客栈里一起玩儿呢。”
他身后的确是热热闹闹的客栈,不过他并没有参与玩牌,而是捏着手机,笑着说。
不等段长珂说什么,方临继续道:“关键还是真心话大冒险,太土了,这种过时游戏我都好久没碰过了……”
“所以你输了?”顺着他的话,段长珂问他。
“是啊,所以我这不是来给你打电话么。”方临话里带着点理直气壮的狡黠,“别生气啦。”
段长珂不知道自己刚才难以名状的梦境、那些不可告人的念头,犹豫着不接电话却又怕他不会再打来,原来只不过是方临输了游戏才如此锲而不舍,一时间不知如何形容心头感受,只能顺着他问:“惩罚是?”
“一个选择是给通讯录某一个号码说真心话,一个选择是他们自己挑选一个号码做大冒险,告白,”方临说,“真心话太羞耻,我选了大冒险。”
“所以……”段长珂才刚说了两个字,就被方临打断。
“我喜欢你!”方临的声音忽然变大了一些,语速极快地说完,短促的停顿后才继续道,“哎呀这个游戏真的好无聊,好了好了我愿赌服输……”
段长珂心里复杂又无奈,以为方临是在对着其他嘉宾说话,刚要挂电话,忽然听见电话那头又传来一句很小声的低语,极轻。
像梦里那只声音清脆的金丝雀一样。
“骗你的。”
这句话囫囵没有指代,也不知是针对那句输了被迫说出来的“我喜欢你”,还是更早之前的“我选了大冒险”。
也或许都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