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度听了杜预的话语,一时没有反应过来。皇上要为自己赐婚?成亲来做什么呀,除了阿璧,他谁都不会娶!
“杜叔,您没有听错吧?皇上怎么会突然提起这事?”回过神来后会,沈度这样问道。
“我怎么会听错?我还没有眼盲耳背!我刚才原本是要送制书去紫宸殿的,却在太液池旁听到了皇上与安昌公主在说话,皇上亲口说了一句‘将中书舍人沈度指给你为驸马,如何?’!”杜预急冲冲地说道,似乎比沈度还要着急。
他连制书都不顾不得送了,悄悄离开太液池畔,急匆匆地赶回中书省,就是为了将此事尽快告诉沈度。
若是皇上真的下旨令沈度尚安昌公主,那么杜预觉得自己可以去撞墙谢罪了。沈度怎么能尚安昌公主?就算安昌公主是天家血脉,在杜预看来,安昌公主都配不上沈度。
撇除外在所有的因素不说,单单就说安昌公主这个人就配不上!安昌公主一心巴结着淑妃、三皇子,且时常责罚宫女内侍,还以鞭笞内侍为乐,这样骄纵蛮横又没有多少脑子的人,能娶吗?
婚姻乃大事,结两姓之好,绵后世之福,妻子的人选就是一家福泽的中心,择一个什么样的妻子,就意味着选了什么样的福分,这是慎之又慎的事情。
若是沈度娶了安昌公主……那画面太美,杜预不敢看。当然,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沈度一旦尚主,那么正五品官职就到顶了。这真是,真是他娘的破事!
想到这里,杜预左右看了看,压低了声音说道:“快回去告诉大人,我送完制书之后再赶过去。”
沈度点点头,杜预说得没有错,这事要回去和父亲商量才是。事实上。沈度不太心急。这事其实没有杜预所想的那么严重。若是皇上真要赐婚,总要和父亲透透口风才是,拒绝赐婚。父亲肯定能想出一百个办法来。
沈度比较在意是,皇上为什么突然提起赐婚一事?为什么偏偏是安昌公主,而不是别的人?
沈度赶回家中东园的时候,却听到老管家曲禅说沈肃已经睡着了。便候在东园前堂中,没让人惊动沈肃。
这段时间。沈肃的睡眠极其困难,不知是因为心疾还是因为忧思,很多时候他都是整夜整夜不曾合眼的,如今他睡着了。除非是刀子已经割到了喉咙,不然沈度不会打扰他。就让他多睡一会,只有睡着的时候。他才能得一丝安宁。
沈度就这样等候在东园,直到申时末。他才听到内室起了窸窣的声响,随即就听到了沈肃唤人进去为他更衣梳洗。恰在这时,杜预和陆清也赶到了沈家。
一见到沈度端坐在东园前堂,杜预和陆清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想必大人还在睡觉。陆清将声音放至最轻,几乎不可闻地问道:“大人睡了多久了?”
他这轻音刚落,就听到了沈肃的说话:“明澈,有何事?”这声音还带着睡醒才有的沙哑,精气神听着也不太好。
陆清的脸色立刻暗了暗,却扬着声音说道:“大人,没事小的就不能来看看您吗?”,语气像是在捧哏一样。
杜预白了陆清一样,都什么时候了,还在这儿玩!现在紧要的是沈度的婚姻大事,若是皇上真的赐婚下来,有得大家哭的!
陆清收到了杜预的白眼,不由得讪讪笑了笑。他这不是在活络活络气氛,等会好说清楚这件大事么?
过了一会儿,沈肃就出来了。因为睡了一觉,他的眼神熠熠闪亮,精神看起来很不错,和声音倒不太一样。
他端坐了下来,环视了一眼沈度等人,见到他们脸色都颇为凝重,而且连杜预都出现了,就知道是出了大事了,于是问道:“怎么大家都来了?出什么事了?”
待听清楚是什么事后,沈肃不禁扬了扬嘴唇,笑着说道:“这是多大的事儿,值得你们这么紧张吗?计之不喜欢安昌公主,推掉便是了。”
这话说得身份轻松,仿佛这大事就是柳叶落肩一样,伸手拂掉便是了,就是这么简单。
“大人,若是皇上执意赐婚,这就不是想推掉就能推掉的事情。”杜预忧虑地说道。
在来沈家的路上,他一直在想有什么办法可以拒婚,却悲催地发现除了为沈度快速定下一门亲事外,还真没有别的办法。总不能直接和皇上说不娶安昌公主吧?
“为什么不可以?皇上难道还能将安昌硬塞进沈家?”沈肃挑眉反问道,帝师的风范就尽显。
杜预一时语窒,他想到了沈肃过往的为人行事,这是个敢和先帝僵着脖子说话的人,况且皇上还是他学生,拒婚,好像也不是那么难?
沈肃和沈度一样,最在意的是崇德帝提这件事的时机和对象。崇德帝是他教出来的,虽然中间隔了这几年,但沈肃的对他的行事方式太清楚了。
“皇上要用你了,估计是不太放心,想用你的才能,却不想给你高职。天下间哪有这样的事情,若是你真是尚了主,这就太好笑了!”沈肃阴测测地笑了起来。
就从皇上对安昌公主所说的话里,就可以测到帝心了。就算皇上现在看着对沈度极为看重,却不会让他登上台辅之位,真正的器重,是应该让沈度的才匹配其位,而不是令他尚主折辱他的才能。
皇上,真是令他太失望了!——沈肃这般想着,阴冷的脸漠地有一丝杀气。
这时,陆清说话了:“计之的年纪摆在这里,不是安昌还会是别人,皇上对计之的亲事上心,总要有安逸的办法才是。”
从帝师的寿宴就可以看得出,那个时候皇上就已经在考虑计之的亲事了,不然不会暗示各家太太夫人都去沈家祝寿,无非是为了让帝师相看而已。
几个月过去了,沈家在此事上都没有什么动静,皇上便急了,或许是想着计之娶哪一个人他都不放心,就将其收入皇家了。
陆清的想法,沈度甚是认同。皇上赐婚,他可以推掉一次,却不好推掉两次,就算能推掉两次,肯定还会有第三次。
他点了点头,微微一笑道:“陆叔说得极是,我心悦顾霑的嫡长孙女,除了她,我谁都不会娶。”
他这般云淡风轻地说着,浑然不知自己在陆清和杜预的心中引了一个响雷,这两人霎时就将目光移动向他,想确定他是不是在说真话。
杜预心中忍不住想爆粗,我摔!这对父子怎么都这样,明明最重要的事,说得好像很轻一样!待听清楚沈度说的话语,杜预直接想扑倒在地了!
“顾家,就是近日来死了很多人的顾家?计之,你勇气可嘉。”他“哼哼”说道,并没有反对。哪里需要反对?除了沈度外,大人也是微笑着点头的,可见已经承认了。
顾霑的嫡长孙女,是哪一个?
陆清却是知道顾霑的嫡长孙女是谁,因为他的孙女陆筠与她交好,陆清见过她几次,印象中就是个娇娇姑娘,大人和计之,看中了她什么?
陆清迟疑地开口说道:“顾家现在这么多丧事,非提亲之机,还不能定下来。皇上如执意赐婚,怎么办?”
计之心悦谁,可以容后再细说,但逼近眼前的危机,就是皇上赐婚,安昌公主,娶不得的!
最后,仍是沈肃定下了主意,阴阴地说道:“若是皇上有召,你就直接拒绝好了,驸马是什么玩意儿!台辅之位,你一定要登上去,就连皇上都不能阻止!”
那些才情卓绝的人,那些惊世震俗的策,都湮灭在十多年前,只有计之登上台辅之位,那些安世宁民的策略才有实现的可能,才对得起当年死了那么多人。这赐婚,肯定要拒的!
既然沈肃说了此话,杜预和陆清便没有什么可说了,两个人只好拉住沈度,教他如何婉转拒绝皇上,教他怎样说话才能不让皇上恼怒,教他怎样才能顺着皇上的毛……
凡此种种,他们恨不得将以往面对崇德帝的经验,一下子全都灌到沈度脑子中。
沈度微笑着点点头,保证御前应对之时,一定会小心谨慎认真细致,绝对不会让皇上震怒云云。
果然,没有两日,在沈度将拟好的诏书送到紫宸殿的时候,就被崇德帝留了下来,说起了赐婚一事。
“朕意为你赐婚,朕觉着安昌很不错。”崇德帝这样说道。作为帝王,他根本不用在意沈度的想法。但是安昌是他的皇女,他想要的是结以为好,而不是造就一对怨偶。
况且,沈肃是帝师,崇德帝总要顾虑他几分。
沈度听着崇德帝的问话,脑中想起了杜预和陆清的那一句句叮嘱,委婉、谨慎、细微等等,都在他心头萦绕。可是他说出口的,却是这么一句话:“臣感激皇上厚爱,臣已经有心悦的人了。”
崇德帝的面色沉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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