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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六章 注意吃相

    这个时间过府叙谈,就只能是吃饭了。两人相视一笑,心中均想:“袁徽这是感谢两人支持,主动结交来了。”这倒不能不去。

    为表尊重,何遇、卿云双双更了衣,又从卿云处取了一对寿字双耳玉杯作为礼物。两人此来平城,预料到会有应酬,是以带了一些金银玉器在身边,以便不时之需。

    袁徽住处离此不远,不一会儿就到了。袁徽亲自出迎,见二人衣着光鲜,煞有其事,心中甚是满意。

    三人互相见过礼。卿云亲手呈上玉杯说声为长者寿。袁徽感动道:“宗主与娘子厚赐,老朽却之不恭了。”吩咐一声,收了下去。

    继而忽然提高声音道:“庐江何氏,颖川陈氏,果然名不虚传,元气深厚,宗主与娘子的胸襟气度,实非寻常斜眼小人可比。”

    何遇、卿云见袁徽忽然提高嗓门,说出这句莫名其妙的话来,都感到很是费解,但瞧其语气又不像是冲着自己。正在这时,就听门外马蹄得得,卢义骑着高头大马从门前经过。他刚从铁匠铺督造钉头锤回来,刚到袁徽门口,就听到他出语讽刺,顿时气个半死。又见何遇、卿云衣冠楚楚与袁徽站在一起,显然是结成一伙儿,心里就更不是滋味,鼻子里冷哼一声,打马而去。他的寓所在集贤居中间,和袁徽住隔壁。两人原本有些交情,这次又是一起结伴过来,谁知一语争执,现在竟是势同水火。

    何遇暗暗好笑:“这些世家子弟,有时候豪迈洒脱,有时又是这样小肚鸡肠,真和世说新语中的人物差不多,倒是十分有趣。”

    他决定逗袁徽一逗,便故意哭丧着脸道:“袁翁,你可是害惨我和娘子了,卢宗主心胸本就不甚宽广,他瞧我三人在一处,肯定记恨何遇,他日相见,必会受他欺辱。”

    “他敢,范阳卢氏有什么了不起,我就不放在眼里,他日卢义若与何宗主夫妇为难,我第一个不和他干休。”袁徽火冒冒说道。

    他年近六旬,倒是个小孩脾气,一点就着,真算不上有城府,倒是可以一交。

    卿云笑道:“袁翁既是这样说,我们就放心了,嘻嘻。”

    何遇夫妇左一句袁翁,右一句袁翁,捧得他心花怒放,一脸笑容将二人让与内室。

    袁徽有意结交何遇,所以饭菜极为丰盛。何遇知道这个场合,客人吃得越开心,主人越高兴,何况忙了一上午,自己的确是饿了,便偷偷授意卿云只管吃喝。

    卿云抿嘴而乐,她什么事都听夫君的,但唯独这饮宴风仪却是从小就受过严格教育,根深蒂固深入骨髓,很讲究吃相礼节,不敢像何遇一样开怀大嚼。

    何遇偷眼旁观卿云的贵妇做派,心中乐不可吱:“娘子性子虽然爽直,但总归是大家闺秀,吃起饭来,斯斯文文,忽然又想起灯儿,灯儿倒是不大讲斯文,但就是节俭太过,舍不得吃好的。”

    何遇深知现代人的结交心理,他越是放得开,袁徽越是觉得何遇看得起自己,所以不管不顾,吃得肚子溜圆。

    酒足饭饱,仆人献上香茶,又神吹海聊了一个时辰,便提出告辞。何遇穿越也只有半年时间,活动范围多在陈家坞内,这算是第一次近距离接触世家子弟,感觉果然与众不同。

    袁徽本欲套车送两人回府,但何遇、卿云住得不远,又想着安步当车,走走看看,是以婉拒了。

    走在回家的路上,何遇心道:”这袁徽只是一个走下坡路的世家子弟,谈吐见识已是有趣,那清河崔氏岂不更是家学渊源,至于南方的王谢豪族,格局见识怕是又要高上一层。人是社会性动物,既然穿越到这个时代,倒真该多多结识一下这些豪门子弟,好好感受一下魏晋风度,才不算浪费这个莫名其妙的穿越机会。“

    忽又想到:“人生在世贵适意尔,卿云什么都好,就是在社交场合还是有点放不开,老是端着,看着都累,得想个法子劝导一下。”当下便信口开河道:“娘子吃饱了没?老袁家的饭菜还合娘子口味吗?”

    卿云知道夫君善谑,便道:“还挺合口,只是不及何郎的江南做法,妾身倒也是吃饱了。”在半路谈论吃喝,本就颇为不雅,卿云回答得挺别扭。她出身世家大族,啥好东西没见过,谈吃谈喝就是落入下乘了。

    何遇哈哈大笑道:“娘子你又说妾身了,早就和你说了,为夫和别人不一样,不喜娘子自谦。“

    卿云一笑道:”何郎提醒的是,我又忘了。“她打小抛头露面,和其他女子相比已算是洒脱的了,但和何遇心中的现代独立女性还是有不少距离。

    何遇又道:”娘子既是吃得饱了,回去可不能再吃。“

    卿云羞红了脸,啐道:”臭何郎,我就吃。“她刚才装淑女,怕吃相难看,是以并未吃多少东西,这些何遇都看在眼里。彼时去赴宴,男女很少同席,卿云身份特殊,是以才不避嫌。但张嘴大嚼,总归不雅,是以卿云只是吃了很少东西,照例回家得吃些垫补的。

    何遇哈哈一笑道:”娘子果然饿了,刚才为何不多吃一些呢。“卿云一嘟嘴道:”于礼不合,是以不敢多食。“叹口气又道:”何郎什么都好,就是这。。。这。。。其实咱家本不缺吃食,何郎。。。这个。。。这个。。。“

    ”哈哈。。。哈哈。。。“何遇简直想发声狂笑。他原本想着劝说卿云不要老是这样端着,做一个二十一世纪的女性,谁曾想卿云反倒劝他注意饮宴礼仪,注意一下吃相风度。

    卿云甚至一度心中难过,觉得何遇这样胡吃海喝,是从小吃了太多的苦所致,还时常想着结婚后要对夫君更好一些。她一直想着劝解一下何遇,但又害怕伤及何郎脸面,是以一直没有付诸实施。谁曾想到,这么可爱的何郎竟然还反过来劝慰自己,不要矜持,该吃就吃,这是绝对不能做到的。

    何遇知道啥事都成,唯独这事卿云是不会听自己的,只好放弃努力,看来这一千六百年的代沟是轻易填不平的。忽又想到,卿云已是表现不错了,换了灯儿估计在席上就会浑身不自在。灯儿虽然很有亲和力,在连云寨混得风生水起,但在高门大族面前,天生就带有畏惧感。哎,可怜的灯儿,你要是还活着那该是多好。

    心疼卿云肚子饿着,回到住所,何遇就打算亲自下厨给她先搞个蛋炒饭。当然他现在身份不低,亲自下厨惹人耻笑,是以得先将厨娘仆役支吾开去。

    君子远鲍厨,卿云本不愿何遇做这些,但耐不住何遇坚持,只得幸福而又忐忑地享用了。何遇的现代蛋炒饭很是味美,卿云很喜欢吃,第一次吃的时候,觉得夫君疼惜自己,竟是感动得流下眼泪,冲着何遇还磕了一个头,把何遇着实吓了一跳。“炒个饭就感动得磕头,那帮着洗个脚岂不是要跳楼。”何遇一度这样乐不可支地怀疑。

    何遇正打算宽衣给娘子做蛋炒饭。就见一仆役进来通报。仆役手上拿着一张精美的拜帖,何遇展开一看,是崔亮邀请两人过府吃晚饭的。崔亮身份高过袁徽一大截,是不能拒绝的,何况自己已经想好了,既来之则安之,有意多结识几位高门大族。

    何遇收了拜帖,正欲转身入内。就听卿云从内室拿出一贯钱来,说道:”将这些拿去赏了。“仆役离开不久,就听门外有人磕头道:”多谢何宗主厚赐。”他是崔府下人,无主人允许,未敢直接进来。

    何遇一愣:“呵呵,竟然还要给仆役小费,不是卿云管事,自己倒是不知道。这崔府仆役言辞清朗,不卑不亢,果然有些门道,比之袁徽这破马张飞草鸡毛,规矩要讲究得多。”

    仆役在外面等着两人宽衣赴宴。因为崔亮身份显贵,是以并不住集贤居,而是住在北城的一处院落。他为人仔细,邀请何遇夫妇赴宴,顺便将马车也派了过来。

    何遇无奈摊手,苦笑道:“辛苦娘子,又要饿肚子了,要不拿些果子来吃。”他所说的果子就是现在的水果。崔府仆役就在外院,准备其他小食垫补已然不及,只有吃些水果了。但又想到,一边坐车,一边吃水果,场面滑稽不说,而且要污了妆容,这就不好办了。

    卿云冲着何遇一笑道:“无妨,崔府是豪门大族,不会让我与何郎同席,我自有女眷陪同。”

    虽如此说,何遇还是将信将疑:“不说崔亮此来是相助守城,未必会带家眷跟随,就说卿云虽是女流,但一直当家理事,世人皆知,算起来也是一方诸侯,怎么就不能同席饮宴,这豪门巨阀真是讲究得邪乎。”

    何遇心中正有些不平,却见卿云却是乐滋滋进了内室,浓妆艳抹,梳妆打扮出来,明艳不可方物,把何遇都看得呆了。卿云刚才已去过袁徽处,妆容保持很好,依何遇的想法,为了节约时间,只要稍微修补一下就行了。没想到卿云却是推倒重来,很是隆重细致地又化了一遍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