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此言,卿云心头一震:”这是何意?“一种突突如其来的紧张击中了她,使她有种赶紧拉着何遇离开的冲动。
拓跋燕贵为大魏长公主,一直以”本宫“自称,现在却是以”燕燕“自称,这在卿云眼里实在非同寻常。
何遇也是一愣,诧异道:”殿下小字燕燕。“其实这是一句废话,拓跋燕复姓拓跋,单名一个燕字,自然小字燕燕了。
”格格,格格。。。“拓跋燕笑了起来,从怀中掏出一柄短剑,递与何遇道:”我叫拓跋燕,小字自然便是燕燕了,这柄短剑物归原主,还请何宗主收好。“
何遇接过短剑,看着剑柄上的篆书”燕“字,俨然失笑道:”我早该想到了,这柄短剑如此华贵,剑柄又刻一“燕”,殿下又是如此美貌,我早该猜到是大魏长公主了。“
拓跋燕嘻嘻一笑,眼睛盯着何遇,看了又看,笑问道:”何宗主就是会说话,那以宗主看来,是陈娘子好看呢,还是燕燕好看些?“
拓跋燕话未出口,何遇就猜个八九不离十。他穿越之后,别的事情倒还罢了,就是这桃花运实在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男人往往自负才华,女人往往自负美貌。
”我和某某谁漂亮?“这样的难题,何遇已经不止经历过一回了。现有灯儿,后有卿云,再后来有慕容珊珊,现在又有拓跋燕,以后不知道还有没有别人。何遇长相俊美,更重要的是文武全才,在彼时真算是个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的男子。
拓跋燕是大魏公主,平时只有别人奉承她,没有她奉承别人的道理。所以她虽然无意怠慢别人,但言谈举止自觉就将卿云忽视了。在妻子面前,询问丈夫自己是否美貌,原就不该,甚至于大为失礼。但拓跋燕是鲜卑女郎,本没有多少汉家女子的清规戒律,心中又隐隐爱慕何遇,是以没有多想就问了出来。
她问得容易,何遇回答可就难了:”说卿云漂亮,势必会得罪拓跋燕,而且和事实不符,说拓跋燕漂亮,势必会得罪卿云,不是办法的办法,只能含糊其词说两人都漂亮。“
”依在下看来,殿下和娘子一般的漂亮。“何遇硬着头皮说道。女人就是女人,贵为公主也不例外,在这大战间隙,竟还有这些说美道丑的心思。
”格格,格格。。。“
拓跋燕又笑了起来:”何宗主真是会说话,两边都不得罪,燕燕再问一句,平城这边事情一了,宗主打算去哪里安身立命,陈家坞可是没有了。“
何遇心里隐隐觉得拓跋燕有去年卿云的影子,对自己不是一般的好感,当断不断,反受其乱,便老实道:“若非为了报仇和殿下相邀,我也许早和娘子去江南了。”
“哦,去江南,嗯,我记起来了,何宗主是晋陵南沙县人,这是打算回乡了。只是如此一来,再见宗主就很难了。”想起半年前初见何遇时,他还是一个拾金不昧的盗马贼,现在却是一个风度翩翩的美少年,身边还有一位美貌的红颜知己,真是世事无常,没法细想。江南塞北,远隔千里,中间还隔着敌国,何遇一去江南,是再无机会相见了。
她位高权重,平日里不知有多少人在她眼前来来去去,她从未将他们放在心上。唯独眼前这位翩翩少年,竟让自己生出几许不舍来。一想起今生不能与何遇再见,拓跋燕不觉收敛了笑容,脸上露出悻悻的神情来,叹口气道:“何宗主可能不知,燕燕原本的意思,是平城大事一了,便邀请宗主前去和兄长相见,宗主盖世奇才,难道就甘心埋没江南,不想做一做诸葛亮和王景略吗?”
拓跋燕睁着一双明媚的大眼睛,看着何遇,像是在期待他肯定的答复。
卿云这时插话道:“殿下有所不知,何郎刚才已和我商量过了,平城一役,给了燕贼重大打击,我和夫君也算是出了一口恶气,至于杀得了慕容麟、慕容绍,还是杀不了慕容麟、慕容绍,就只有听天由命了,何郎离家已久,想念故土,卿云身为何郎妻子,也应拜见姑婆陵墓,殿下好意只有辜负了。”
她此时已然确信无疑,这拓跋燕就和半年前的自己一样,迷上了自己的何郎。她现在的处境就和当年的灯儿一样。灯儿宅心仁厚,又是自己从小的丫头,而且本就将何郎让了出来。这拓跋燕美貌家世都非自己可比,自己可是没有半点主动让贤的想法。
拓跋燕并未将卿云放在眼里,见她言语生硬,心中也自不快,但碍于脸面,也不便如何如之何,寒暄了几句,转身走了。
今日无有大战,午饭便不在大帐中吃。其实按照何遇的观点,大战期间,所有将士都应吃住一起,这样便于培养协作精神,也容易做到步调一致。只是平城是防守一方,城内积蓄充足。崔亮、卢义等人平日在家养尊处优,享福惯了,能够不吃大锅饭就不吃大锅饭。是以何遇、卿云也便回自家小院吃午饭。
卿云走在前头,一声不哼,气呼呼地生气,而且脚步带风,越走越快。何遇心知吐明,急走几步,握住卿云手道:”且让为夫猜上一猜,刚才还好好的,娘子这是高兴呢,还是生气呢?“
卿云不像灯儿,有时别别扭扭使小性儿,口是心非,她心中有不快,便会直接说出口:”当然是生气了,拓跋燕岂有此理,当着我的面和你说这些混话,就没把我放在眼里。“
何遇暗笑:”六月的债还得快,半年前你还不是一样的。“心中虽是这样想,嘴里却是不敢说出来:”原来娘子是为这个生气,咱们大人大量不用理她,她是鲜卑公主,我是大汉儿郎,才不会去见什么拓跋珪呢,除非娘子逼着我去大魏做官,而且是做大官。“
卿云性子爽直,一听此话,心中石头落地,停下脚步道:”呸,他拓跋珪有什么了不起,我怎会逼着何郎去做官,我是担心拓跋燕看上了何郎,想从卿云手里抢了去,她是公主,又生得这样美貌。。。我。。。我。。。“越说越没底气。
她和灯儿争何遇,一来灯儿是她使女,心理天生具有优势,二来自己的美貌丝毫不逊于灯儿,三来自己出身颖川陈氏,为豪门巨族,陈家坞产业也颇为庞大。有这三点加持才让她得寸进尺,没羞没臊地穷追烂打,至于后来发生的事,是谁也料想不到的。
何遇深知卿云性子,一开口便说自己担心”她会逼着自己去见拓跋珪要官做“,以攻为守,果然一下子就将矛头引向一边,从被动变成了主动。
听了卿云解释,何遇心中暗笑:”好爽直的傻妞儿,拓跋珪算个屁,我怎会去要官做,只是拓跋燕太过漂亮,一下子将卿云压制住了,她有些自信心不足,所以不开心。“
何遇是穿越之人,在此世上,现在就只有卿云一人为自己的挚爱。他不想卿云活在拓跋燕的阴影中,有心为她排解排解,眼珠一转,计从心来。
”娘子,我有一事不明,想听听你的看法。“
”嗯,何郎请说?“卿云正自难过,想不透这么聪明的夫君还有什么想不明白的。他若想不明白,自己八成也想不明白。
何遇装出一副疑惑不解的样子道:“都说拓跋燕号称”鲜卑双璧“,从你们女子的角度,娘子以为她容貌如何?”
卿云想了一想,略有沮丧道:“南有珊珊,幽幽其芳,北有燕燕,灿灿其光,当真名不虚传,我生平从未见过如此美貌的女子,由此看来,怕是只有那慕容珊珊能与之匹敌了。”
提到慕容珊珊,何遇心头不觉又是一荡,心道:“慕容珊珊之美和拓跋燕不尽相同,无法相比,但若说世上还有人能和拓跋燕的容貌一较短长,那普天之下恐怕只有慕容珊珊了。”灯儿,卿云的美是一种令人惊叹的世俗之美。慕容珊珊和拓跋燕的美是一种让人心生绝望的望尘莫及之美。
何遇从思绪中回过身来,故作惊奇道:“怪了,我怎么就不觉得拓跋燕有多好看,头发不如娘子黑,眼珠儿也蓝汪汪的,有些怪模怪样,看来鲜卑人所说的美女和我们汉人还是有所不同的,我宁愿欣赏娘子这样的美人,拓跋燕却是欣赏不来。”
”什么?“
卿云大感诧异,眼珠瞪得溜圆:“何郎竟然说拓跋燕不那么好看,这,这,难道真是萝卜青菜,各有所爱,是了,何郎生长江南,胡族女子见得少,是以欣赏不来,不过这样也好,拓跋燕就是再漂亮,也入不了何郎得法眼,这样倒是省心多了。”
她性子豪迈,又痴爱何遇,根本不相信何遇会玩花招。对她来说,何遇就是说太阳是从西边出的,或许也会相信。
何郎欣赏不了拓跋燕的美貌,那长得再美也与自己干系不大。一时心花怒放,笑容立刻出现在脸上,一笑起来,露出两只可爱的小酒窝。卿云和灯儿不同,一解开心结,就很少再走回头路。
何遇心中默念:“过往神明在上,弟子何遇为博娘子欢心,睁眼说了瞎话,情非得已,还请别记在帐上。”
卿云牵着何遇的手,欢天喜地回到小院,正打算吩咐下人们传膳。就见一小厮小跑进来通报,说袁徽袁宗主有请二位过府一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