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省,哈尔滨特别市。
一辆卡车缓缓驶入哈尔滨火车站的货栈。
在卡车大灯照射中,迎面走来三个身影,看得坐在驾驶室内的“黑毛狗”亚历山大·伊万诺维奇为之皱眉。
司机是“黑毛狗”的心腹,也看出不对劲,用俄语低声询问:
“头,坏事了,平常都是一个中国人验货员,今天怎么多出来两个,这可怎么……”
眼见对方已经走近,“黑毛狗”抬手制止手下,探头出去,冲着相熟的货栈验货员笑道:
“老张,鲍里斯那家伙终于松松手,给你配了手下了?不错,你也发达了,哈哈!”
鲍里斯是哈尔滨火车站的赤俄副站长,分管货栈这块业务,是这“老张”的顶头上司。
可是,老张听到“黑毛狗”的话却一缩脖,没有回答,反是扭头用讨好的表情对另外两人笑了笑,这才转身对“黑毛狗”道:
“伊万,别拿我寻开心了,这二位是警局的长官,这阵子风声紧,各位长官要严查。你这次发什么货,快着点,跟两位长官唠唠。”
一听这话,“黑毛狗”立刻心里有数,老张是他在火车站的关系户,平日里往俄国走货都是通过他,关系自然不一般。刚刚这句话里就透出两个意思:
第一,最近风声紧,你说话做事都小心点,这货栈不是老张能一手遮天了。
第二就是,这两个人虽然是警官,也不是不能通融,“好好聊聊”自然就是私下里多塞点。
“黑毛狗”会意,跳下卡车,也不着急,掏出香烟散了一圈,很自然的将两个警员带到僻静处,彼此推搡了好一会,才转身回来,扯开卡车后面覆盖的帆布,让两个警员查看。
卡车上装的都是一个个长条木箱,根本没人,两个警员扫了一眼也没上去逐个开箱检查,只是随口问了一句装的什么,听说是日本罐头,对着“黑毛狗”露出个你明白的笑容。
“黑毛狗”自然明白,趁着散烟的功夫凑上去,每个家伙又塞了两卷钞票。
两个警员露出心满意足的表情,对着老张挥挥手,示意放行。
看着“黑毛狗”的卡车离去,老张暗道晦气,和“黑毛狗”合作这么久,这个白俄狗熊会走狗屁的“日本罐头”,看这些箱子,估计不是精密的德国机床,就是进口的美国钻头,只有这些玩意,才能让白俄狗熊赚的盆满钵满。
可惜了,这次冒出两个碍事的绊脚石,否则,刚刚那些孝敬都应该归老张一个人。
贫户区,“黑毛狗”老巢。
日本特工的车队在距离黑市还有一公里远就停下,所有日本特工悄悄的徒步接近。
这一次,大内孜吸取白天的教训,所有手下都换上便装,三五成群的分散进入。虽然贫户区还有不少行人,他们这些人混入其中,已经没有前次过来时那样扎眼。
这一次,大内孜不像前一次匆匆而来,他动员了特务机关所有行动人手,人人配枪,不少人还带着两柄手枪,一柄是日军制式的南部,另一柄或者是毛瑟或是柯尔特。这种火力,别说是对付一个走私团伙,打场城市巷战都足够了。
日本特工毕竟训练有素,很快就悄无声息的潜入黑市,将“黑毛狗”的老巢围了个水泄不通。
一声令下,日本特工从四面八方悄然渗入,撬开门窗后身手矫健的钻入。
接着,从房子内传出一阵急促的枪声,随后,声音戛然而止,房门大开,一名日本特工小跑到大内孜面前,顿首行礼汇报道,内部清除完毕,击杀五人,俘获十一人,是否将这些人带回机关总部严加审讯?
大内孜此时哪有那个闲工夫,对特意带来的刑讯课长微微颔首,刑讯课张会意,带着一群如狼似虎的刑讯高手闯了进去。
黑市上的其他人听到枪声,还探头张望一下,此时看到这架势,吓得立马缩回脖子,生怕被这群实力强悍的“过江龙”盯上。
“黑毛狗”的手下不过是些白俄混混,哪敌得过日本特工的刑讯手段,纵然设备简陋,一个烧红滚烫的熨斗烙在身上,发出焦糊刺鼻的味道后,几乎所有人都怂了,争先恐后的张嘴招供。
当刑讯课长将口供汇报完,大内孜不禁眉头皱起:
“你说什么,‘黑毛狗’出货去了?还带走三辆卡车,几个亲信都带走了?去了哪里?走得是哪条通道?”
刑讯课长惭愧的低头道歉:
“助理大人,很遗憾,这些留下的人都不是‘黑毛狗’亲信,应该是真不清楚今晚‘黑毛狗’究竟走哪条路线。但他们可以确认,叛徒斋藤与三郎在傍晚时候确实曾上门,与‘黑毛狗’密谈很久。”
虽然验证自己的判断,但大内孜心中没有丝毫得意或者欣喜,抓不住叛徒,他还是死路一条。
可是,哈尔滨出城的道路太多了,三辆大卡车出行,又走了足足一个小时,让他到哪去找?
不行,不能如此颓丧!
想到若是找不到斋藤与三郎的后果,大内孜立即重新振奋精神,急促下令:
“给警务局的内线打电话,将三辆卡车的登记牌照和特征告诉他们,我不管他们用什么手段,必须发动哈尔滨市内所有支那警员,立即查到三辆卡车的下落,快,找到的人有重赏!”
“哈!”
手下日本特工们顿首行礼,随即一哄而散,四处寻找电话去联系自己的内线。
哈尔滨火车站货栈。
卡车就停在月台上,“黑毛狗”和司机下车,站在一边抽着烟,同时盯着中国力工向货车上搬运那些“日本罐头”。
司机是“黑毛狗”亲信,自然明白今晚突然出货的目的,悄声建议道:
“头,这老头出手就是几千美元,那大皮箱里一定有更多,要不,咱们这样……算了!”
说话,司机做出一个下切的手势。
“黑毛狗”迟疑了下,缓缓摇头,不是他不想,而是他不敢。
今天下午日本人的动作吓坏了他,这个老头的来历定然不简单,想想吧,两百多万日元,肯定就在那口大皮箱里,若是他黑掉这个老头,无论在哪里动手,稍微处理不好手尾,不但吞不下这笔巨款,还会惹来一身骚,由不得他不多几个心眼。
再说了,老头就真那么信得着自己么?
只怕未必,从哈尔滨到满洲里的一路上,只怕老头对“黑毛狗”也是小心提防着,若是突然下手,岂不是要眼睁睁看着巨款在手里溜走?
因此,“黑毛狗”思来想去,最保险的办法,就是去满洲里,通过中俄边境。等到了赤俄那边,自己多得是手段,让一个黄皮猪消失的无影无踪。
到时候,二百万日元啊,自己打生打死的跑什么私货,直接带着钱去美国,舒舒服服的过富人日子了!
想到此处,“黑毛狗”也不多解释,拍拍司机肩膀,告诉手下一路多加小心,等过了边境再说。
司机会意,露出狞笑,已经看到大捆的美元向他砸来。
“黑毛狗”转过身,背对司机时,同样露出狰狞的表情:
两百万日元,指望自己和这些个粗汉分钱?做梦吧!